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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仁“噌”地立起,喝道:“若按你的意思,拥立鲁王之后,本公又能得到什么?”
陈子龙微笑道:“陈某与在场诸公,当向鲁王力陈,兴国公当论光复首功,以国公之位再晋一级。”
王之仁意动,他的眼神开始闪烁。
陈子龙趁热打铁道:“或许兴国公还不知道,其实长平公主此时想必已经退位,进城来的应该是鲁王殿下。”
王之仁一愣,“胡说!”
陈子龙仰头哈哈一笑道:“世上总有忠义之臣,我朝虽然亡了,但心向大明的忠臣比比皆是,吏部尚书钱大人,已与我约定,将在入城前,劝说长平公主退位让贤。此时车驾还未入城,想必是已经大事抵定。”
国公之位,已是人臣巅峰,再晋一级,只能封王了。
这确实是个诱惑,难释的诱惑,就算王之仁,也很想舍弃。
王之仁猛地一跺脚,大声道:“也罢,今日之事,本公不想管了。来人,传本公帅令,全军即刻撤回驻地。”
说完,竟顾自走了。
走了,表明了一种态度。
看起来是两不相帮,可实际上,除去了王之仁的兵马,就只有钱家叔侄的新军和夏完淳的义军两股势力最大了。
而降军终究是降军,他们人数倒也不少,一万多人,可对于新军和义军而言,他们就是最弱势的。
陈子龙志得意满,他从容地下令,令夏完淳率部迅速控制洪武门前,收缴降军武,并勒令钱家叔侄率军返回原驻地,不得拖延。
往往,最弱势的最敏感,义军将士见王之仁部离开,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于是,数万军队齐齐刀出鞘、弓上弦,冲突一触即发。
……。
朱媺娖心灰意冷之下,宣布退位。
逼宫群臣如愿以偿之余,象是良心发现,向朱媺娖跪下请罪。
可退位的朱媺娖没有权力去治他们的罪,这无非是一种姿态罢了。
张煌言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心里升起浓浓得疲惫感,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和愤怒。
怒到极处,便是无力。
他背转身去,跚跚离开。
熊汝霖、孙嘉绩互视一眼,摘下冠帽,置于地上,转身追张煌言去了。
廖仲平犹豫了甚久,几次拔腿欲追随前面三人而去,可看了一眼朱媺娖,终究没有迈步。
朱以海终于走到朱媺娖面前,然后转身,张开双臂,一振袖摆。
“孤就应天顺势,今日起重任监国位。授长平公主为辅政,钱尚书加建极殿大学士衔,诸位臣工皆官升一阶……廖指挥使,依旧卫戍宫禁。传孤谕令,即刻动身前往应天府。”
……。
朱媺娖在郑叔的搀扶下,走出驿所,这一瞬间,她感觉就象做了场梦,恶梦。
这世道,君不君、臣不臣。
天下之大,却无她容身之所。
去往何处?
她怔怔地望天,郑叔在她身边泣声道:“殿下,该启程了。”
启程?朱媺娖眼神迷茫地转头看着郑叔,“去哪?”
“殿下,自然是去应天府啊。”
“去那做什么?”
“殿下是辅政,自然该去应天府理事。”
朱媺娖点头道:“是啊,我是该去应天府的,哪怕是被废黜之后,也该去应天府,这便是我的命呗。”
迈脚之时,朱媺娖突然想起,“思敏怎样了?”
郑叔哽咽道:“御医救治得力,只是血亏,人倒是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朱媺娖感觉得心在发冷、结冰。
“只是她肚中的胎儿,没能保住。”
预感得到证实,朱媺娖知道,这将是一场的开始,她终于承受不了连番的打击,摇晃了几下,在郑叔的叫声中,昏了过去。
……。
吴争醒时,车驾已经过了太仓镇海卫。
也就是说,他睡了差不多整整四、五个时辰。
醒来时,嘴渴得要命,不过没等他出声,一个杯子递到了他的嘴边。
吴争一看,竟是马士英。
“你为何会在我的车上?”
马士英笑道:“主公且先喝了这碗参汤,老朽慢慢把事情说给主公听。”
吴争坐起身,抬手接过参汤,一饮而尽。
“说吧。”
马士英于是将吴争在叔叔墓前醉倒之后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他道:“主公要想成就大业,仅靠自己身体力行是不行的,仅靠麾下将士也是不行的,身边文人不可或缺。”
吴争懒懒道:“就象你?”
马士英正容道:“主公可以嫌弃我的人品,但不可否认,主公身边缺少的,就是象我这样的谋臣。”
吴争呵呵一声道:“你倒是真会替你脸上贴金……这是到哪了?”
“刚过镇海卫。”
吴争眉头一皱道:“太慢了,叫宋安准备马匹。”
马士英阻拦道:“主公,不差这一刻,且听我把话说完。”
吴争看了一眼马士英,没有再坚持,道:“好吧,那我给你半个时辰。”
马士英雄道:“谢主公。我今日要说的是,主公的势力太过分散,没有丝毫的凝聚力,看起来主公手中握着整个朝廷最大的军力,但这些军力是由数部构成,一旦有变,除了主公自己的嫡系,便会一哄而散。”
吴争抓了抓头皮道:“说重点。”
马士英无奈地说道:“主公需要给麾下所有人一个希望,能在未来得到的利益。原本在钱塘江面上,是个好机会,可主公拒绝了。”
吴争突然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要从龙?”
马士英苦笑道:“主公想要谋取天下,此时确实不是个好时机,看起来从应天府至杭州府,九府之地,但实力空虚,清廷之所以怀柔,无非是为了扫平福建,然后回过头来进攻杭州。”
吴争挑眉道:“要象你这般说,我只能降清才保命喽?”
马士英道:“不,当然不是。主公也有优势,譬如江南最富有的几府之地都在主公手中,这几府的赋税,占到整个江南的六、七成。再譬如,长江、钱塘江,两江可做为防御的天险,建虏不善水战,短时之内,无法组建起足以威胁到主公的水军,如此就给了主公运筹帷幄、调整部署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