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颠倒

接下来,常悠心见到了这辈子最为可怕的一幕。

吴影交代好外面,就走近屋子里,等着解时雨示意。

解时雨冲着五花大绑的大奴一昂头:“这戒指很别致,很有北梁特色,送过去给成王身边的亲信,告诉他我这条贱命,请他们保一保。”

大奴手上戴着个蓝色裂纹戒指,看着不名贵,但是个戴久了的旧物件。

吴影上前按住大奴的手,将戴着戒指的食指按平,没有将戒指取下,而是从腰间抽出匕首,一刀将手指带戒指一起切了下来。

大奴撕心裂肺的叫声被嘴里塞的破布堵住,只能瞪大了眼睛,额头滴下来两滴冷汗。

吴影松开她,将手指和戒指一起包住,随后出门递给外面的人,才转回来。

关门的声音响起,但并未将屋内和屋外切断联系,大奴手上的血往下滴,血腥味无形中和外面连成了一线,令人窒息。

常悠心张着嘴,目瞪口呆,她盯着解时雨,解时雨面无表情,好像屋子里充斥的不是血腥气味,而是脂粉气一般。

解时雨的目光,沉稳而又坚定,

常悠心咽下唾沫,心想王闵玉说解时雨是个可怜的小女子,没有娘家,没有依靠,原来是说错了。

解时雨和她们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有人要杀她,她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反杀过去,凶狠程度,和男人无异。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盛静从昏睡中清醒,“哇”的一声就要哭,陆鸣蝉连拖带抱的搂住她,捂住她的嘴。

和解时雨呆久了,他总觉得其他人聒噪。

解时雨示意秦娘子给盛静倒杯水:“鸣蝉,别将她捂死了。”

陆鸣蝉“哦”了一声,松开盛静的嘴巴,小声恫吓她:“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外面三波人马打打杀杀,这狭小的屋子里反而很安全,敌我分明,死士环伺。

盛静哽咽一声,将脑袋无力的搁在陆鸣蝉肩膀上,鸡爪子似的两只手紧紧抓住陆鸣蝉的衣襟,分不清她是吓傻了还是不害怕。

不管是哪一种,她的反应都已经算是镇定。

解时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喝了一小杯凉水,低声问陆鸣蝉:“皇孙那里可还好?”

陆鸣蝉点头:“他自己有人,我们也留了人,死不了。”

解时雨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鸣蝉忽然转了话头:“我饿了。”

他这个半大小子,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秦娘子找出来三张芝麻饼,给他倒上一杯水,他就吃的津津有味,还将饼掰开塞进盛静嘴里。

盛静含着一包眼泪,觉得饼又冷又硬,放在嘴里刮的腮帮子疼,要是放在平时,她必定会吐出来,可是在陆鸣蝉面前,她默默地嚼碎了往下咽。

陆鸣蝉吃了饼,又问:“大姐,你怎么知道有一路驻军是假冒的?还去把这个丑八怪抓来了?”

解时雨摩挲着自己的印章:“一出连环计,山贼引出驻军,驻军血洗计山引出内乱,内乱恐怕会引到云州去。”

陆鸣蝉掸干净身上的碎屑:“你在担心大哥?”

解时雨不假思索的点头。

陆鸣蝉很认真的想了想,又很迟疑的问道:“要是大哥在云州有……有个三长两短……”

他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很害怕。

解时雨答的并不犹豫:“我给他报仇。”

陆鸣蝉又问:“那你还嫁给别人吗?”

解时雨摇头:“不嫁了。”

陆鸣蝉轻轻地松一口气,不说话了。

屋子里慢慢安静下来,只有盛静吭哧吭哧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将自己两只小手紧紧抓牢了陆鸣蝉。

常悠心窝在原地,一声不敢吭,她知道自己是误入了她不该来的世界,与这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就连盛静这个病秧子的灵魂都比她要强大。

与此同时,大奴的手指用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包着,上面血迹斑斑,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成王面前。

东西是被扔到谭峰面前的,谭峰再拿过来给的成王。

谭峰跪在地上,已经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和一记窝心脚,耷拉着眉毛不敢说话。

谁也没想到解时雨会先发制人,将盛静给掳走。

而且盛静虽然是个一指头就能揉死的病姑娘,主意却不小,他一个护卫,根本管不住她。

成王阴着一张脸,知道解时雨这一针是直接扎到他心坎上了。

这女人实在太狠,专门往人软肋上使劲。

他简直想冲到云州去,把陆卿云的手指头也剁一根下来,给解时雨送过去。

不——他得比解时雨更狠,剁手指算什么,他得把陆卿云的命根子剁了,送到解时雨面前去。

可他现在压根就挨不到陆卿云的边!

咬牙切齿的瞎想片刻,他一巴掌将桌上的零碎全扫到地上:“叫文郁来!一个女人,我就不信奈何不了她了,她和陆卿云,我总要动一个!”

文郁来了,听了成王的要求,眼神很是惊骇,惊骇之中还带着点匪夷所思:“不杀她,还得让她别被别人杀了?”

成王从鼻孔里喷出两道凉气,不情不愿的一点头。

文郁动了动手指,觉得成王是疯了。

多好的机会!

无形之中,三方联手,将解时雨那一伙人杀了,就因为一个病的有气无力,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小孩儿,硬生生要将这个机会放弃掉。

孩子没了,不是可以再生吗?

一个这样病殃殃的孩子,能值多少钱?

骨血至亲,他是不明白的。

“错过这个机会,要再杀她可就难了。”

成王摆手:“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在陆卿云身上找回来一点,

谭峰,你去告诉解时雨,她的要求我答应,明天一早,让她把人给我送回来,

等会儿,你等我亲自去。”

文郁扬了扬眉头,没再多问。

他看出来了,成王是非要保住那个病秧子不可了。

同时他又想:“既然你对这孩子这么上心,为什么不干脆将她放在北梁,还非要带出来?

解时雨要是每次都趁火打劫,那怎么杀的了她?”

他不能理解成王,成王也不能理解他。

成王单是想到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心都要软成一团,平日里他从不叫人看出端倪来,只在京城那一次失了分寸,就让解时雨给抓住了。

这个女人,真是蜘蛛似的遍地撒网,无孔不入。

文郁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话:“那就留下五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