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粲边说边在心里嘀咕。
陆卿云是唱的哪一出,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又是青年才俊,不声不响自己把亲事定下了?
不过这人一向就是个强盗兼土匪,家里又没长辈,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可这姑娘,又是哪一路的?
还未过门,不在家中待嫁,跟着陆卿云跑到这危险之地来?
他犯了疑惑,又悄悄扫解时雨一眼,没想到解时雨机敏,睫毛齐刷刷一动,目光就像雪地中的猎手,刷的一下就抓住了他。
赵粲收回打量解时雨的目光,憨厚一笑,搂住陆卿云的脖子,拉着他就往城里走。
“老弟,”他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边亲亲热热指点江山,“看到没,这来的都是陪酒客,今天不把你灌醉,我都对不起挨的这些冻。”
他比陆卿云矮一个头,搂脖子搂的辛苦,亲热完毕立刻放了下来。
陆卿云一挥手将尤铜招来,耳语两句,尤铜就不声不响的将解时雨三人带走了。
赵粲很是不满的嘟囔起来:“老弟,你见外了不是,你未来的夫人,那就是我的弟妹,我府上难道还会招待不周?”
陆卿云顺着他往前走,笑而不答。
赵粲爱热闹,而且是粗犷似的玩乐,云州苦寒,他能生生从这里淘换出十几个花团锦簇的女子,能歌善舞,专门伺候他一个。
为了陆卿云一行人前来,府上也布置的红红火火,锣鼓喧天。
一排乐师在门口吹吹打打的迎接,偶尔还蹦出来一个吹唢呐的,艳压群芳,听的人不知道眼下是出嫁还是出殡。
作为皇子,赵粲可以说是非常的亲民了。
进了府门,里面篝火成堆,酒肉满桌,全是豪放的好汉做派,赵粲拉着陆卿云坐了上首,冯番和庄景坐了下方,刚坐下,就有一堆女人左左右右的围了上来。
庄景不是好汉,不论是大碗酒大块肉,还是搔首弄姿的女人,他一样都吃不消,苦着张脸支撑。
冯番随遇而安,乐呵呵的,一张大白脸在女人堆里,像是她们的妈妈。
陆卿云和赵粲,又是另一种景象。
赵粲比陆卿云大不了几岁,面目上也有三分相似,都是大眼睛高鼻梁,但赵粲是国字脸,膀大腰圆,说他英俊,那属实有点夸不开口,只能马马虎虎,夸赞他不拘小节。
好在他是个皇子,女人不敢不奉承他,小心翼翼的靠在他身上,很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陆卿云倒是无可挑剔的漂亮,可惜神情冷酷而且淡漠,目光锐利似刀锋,轻描淡写的那么一眼,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就却步了。
赵粲对着陆卿云摇头:“老弟,原来我以为你不近女色是那方面有点毛病,现在我看出来了,你是为了未来的夫人守身如玉。”
陆卿云将两条长腿伸直,架在兀子上,笑道:“人生难得一知己。”
赵粲看他那神情,当即嗤嗤的笑起来,然后连说了四五个妻管严的笑话,说的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忽然有个光头莽汉从两侧酒桌中站了出来。
“殿下,属下听闻陆大人身手了得,侍卫亲军中无人能敌,属下想讨教一二!”
他块头非常大,就连那个光头也比别人要大上一倍,大冷天,只穿一件单衣,皮肉一块块隆起,外面紧缚一件皮甲,魁梧成了一座小山。
推杯换盏的手都停了下来,目光一分为二,一分看向赵粲,一分看向陆卿云。
赵粲将眉毛一拧,骂道:“西山,你当陆大人是什么人,你要打,自己去找你手下那些玩意儿打去!”
西山不依不饶,上前一步:“殿下,我手下那些货色,谁赢得了我?我就想跟陆大人过过招,点到为止嘛,又不会伤着大人。”
他直冲冲的看向陆卿云,陆卿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色是太阳照不到、风也吹不到的冷。
赵粲看向陆卿云:“陆老弟,要不你就跟他比划比划,这小子是我手下一员大将,狂的很,再没个人教训他,我都快压不住他了。”
陆卿云冷漠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好,不必点到为止,就死伤自负吧。”
他起身,脱下身上沉重的披风扔到椅子上,再将里面的团领衫袖口撕开,扯下两条布带,扎住两端袖口,将长袍挽进腰带中。
一步步走下台阶,他站到了西山面前。
他身材高挑修长,比起在座的每一位都显得白净斯文,站在西山面前,越发显出了西山的魁梧和庞大。
“陆大人,当真是生死自负?”
陆卿云点头,眼睛里不带感情,西山看着这双眼睛,不知为何,感觉这是一尊神像在漠然俯瞰自己。
好像他是一团死肉。
他咽下口水,摆出了架势,朝赵粲大喊:“殿下,要是我失手了,您可得给我作证,别砍了我的脑袋!”
围观者一片哗然,感觉陆卿云是来送死的。
庄景看向冯番:“这、您您不管?”
陆卿云要是死在这里,他们这一行也都不必回去,直接就地入土吧。
冯番眯着眼睛:“我管谁?管陆大人?我没这个胆子,你去劝下,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好你。”
庄景闭嘴了。
议论声渐渐消失,所有人目光都像是受到了刺激,紧紧盯在了陆卿云和西山身上,而且都不自觉后退,避免遭受池鱼之殃。
西山先动。
这样的打斗,他感觉自己胜算已经到了九成,所以并不打算在陆卿云身上浪费时间。
酒,再不喝就要凉透了。
挥出铁拳,带动风声呼呼作响,他的手指上套着铁指套,一拳打出去,就带出了铁锈气。
陆卿云侧身躲过,右手在侧身的一瞬间,两指从西山胳膊上划过。
比起西山的力道,他这一划微不足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拳落空,西山回身又是一拳,眼看陆卿云步步后退,已退到桌边,他拳头虎虎生风,已经预备着一拳击向陆卿云的头骨。
这一拳下去,陆卿云的脑袋非碎不可。
庄景猛地闭上眼睛,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心想陆卿云一死,他立刻便带上解时雨离开云州。
三皇子,不好惹。
赵粲直接站了起来,险些将酒碗捏碎,一声惊呼就要出口,想看看陆卿云这回如何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