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承璋就被梁氏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不同于前几天的随便,今天梁氏特地给他梳了头,抓了一个小揪揪,还穿了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两个哥哥也是同样的待遇和打扮。
吃完早饭,爷爷还特地叮嘱了他们,等会儿一定要叫人、有礼貌。余三爷家的男人都一起去了,向西过了小桥大两刻钟之后,就来到了一处砖瓦房前。这是他在这个村子里看见的第一个砖瓦房。他抬头一看,巧了,繁体字。只见砖瓦房前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余氏私塾。进了门后,就见一个头发花白蓄了胡子的老人在等着他们。
一看这个老人,余老爷子就叫道:“大哥,久等了。”说完,还拍了拍承琥的背示意他叫人。承璋马上明白过来,这位就是他们余家中了举的大爷爷。和承琥他们一起向大爷爷叫了人之后,他爷爷就把手里拿着的猪肉等礼品放在了桌子上。大爷爷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立马开口说:“三弟,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赶紧拿回去给几个孩子吃。”
爷爷说:“大哥,这学费已经免了,这拜师礼还是要的。他们几个也不缺这一口,赶紧拿着给承璜几个吃。”
见大爷爷还想推辞,爷爷立马就对大爷爷说:”大哥,这个大点的是我家大小子承琥,第二个是敬中家的大儿子承瑱,小的也是他们家的,叫承璋。这名还都是你给取的呢。”
大爷爷一看到他们这些孙子辈的,就不再纠结那些吃的了。看了看他们几个,问了他们的年岁,就又问爷爷说:“书买了吗?还有笔墨纸砚那些。”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买什么,想着找大哥你给置办一下。”
余大爷爷知道自己这个三弟的家境,就对他说:“三弟,蒙学的话三百千是一定要买的,这三本书不能省。笔的话也要一人一支,纸的话暂且买一刀黄纸用用。笔和墨三个小子用一套就行了。”
爷爷忙点头,说:“这个你懂,你和我说说总共要多少钱。”
大爷爷捋了捋胡子,才缓缓开口说:“三百千都是我和敬文抄的,装订没有县里的好,但是一本只收你一百文。笔的话一支二十文,黄纸一刀三十文,墨的话一条三百文,砚的话就要贵一点了,一个一两银子。这样的话,总共就是”,大爷爷顿了顿。拿起了一旁的算盘。
承璋在心里默默说道“4两并90文”
还没等大爷爷算出来,在旁边久候多时的他爹就说:“大爹,我听镇上的人说一本书都要一两银子呢,怎么你这儿只要一百文。你可别因为是亲戚就不好意思收。”
他爷爷也附和着说:“是啊,大哥,该是多少钱就收多少。”
大爷爷笑道:“怀礼,这一两是那铺子里卖的四书五经的钱。这蒙学的三百千本来也没那么贵,铺子里也只卖三百文一本。我这里都是自己手抄的,只费点墨和纸的钱。别姓的我也只卖两百文。你是我亲弟弟,承琥他们又是我的孙子辈,怎么好意思多收你的钱。”
大爷爷这样一说,他爷爷和他爹他们顿时感动的不行,连他的内心也有一丝触动。大爷爷打好了算盘,报出来的数字果然是4两90文。他本来还想抹去零头,爷爷硬是拦着不让,给足了银钱。
收下了这三个徒弟,大爷爷就带着他们三个去到了一个小房子前,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门,从里面拿出了刚刚买的那些东西,并告诉爷爷叫他们先回去。
大爷爷把他们三个带到了读书的地方,里面已经坐了三个小孩子。他瞧着都面生,但是看穿着,应该也是像他一样的寒门子弟。今天是余家私塾开学的第一天,他们来的还算早,大爷爷叫他们自己先互相熟悉一下,就出去了。接下来还会有人过来,有之前已经在这里学了几年的,也有像他一样的小孩子。
等大爷爷一离开,承琥堂哥就立马和几个小孩子聊上了,他性子活络,和谁都能玩得来。他在旁边也听见了那几个小孩的来历,有一个是航山村高青山家的孙子,叫大和,其他两个则是红友村的。他们谈话过程中又有几个小孩子进来了,相互交流之后,得知他们都是附近其他村子的。看来秀才真的不好考,不然也不会附近其他村子里的人都要来他大爷爷家的私塾了。
大约到了现代的十点左右,大爷爷就过来了。先一个个帮他们正了衣冠,再把他们带去了西边一个小房子里,打开房门,正中间赫然摆着的就是至圣先师孔子的神位。大爷爷叫几个孩子双膝跪地给孔圣人叩头,一连扣了九个才起来。这过程中没有孩子哭闹,这样的仪式之下,就算是余承璋这个披着孩子皮的青年人也忍不住热血澎湃,并在心中暗暗发誓:既然已经重生,他一定要做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接受了他自己的身份,他余承璋,不再是文学院的学生,而是航山村余三爷家的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