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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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不久,江锋好容易借口带江钾换衣裳,从里头溜了出来要追寒露,谁料六叔竟比他先一步在门口站着等他,而寒露远走的身影很快就在道路东口那边消失不见。

江意行皱眉看着他的神色变化,不悦道,“要去哪里?”

江锋哪里敢说自己心里想着寒露,被问得语塞。

江意行淡淡道,“去你母亲那里吧,钟哥儿该醒来了。”

江锋这才想起来江钟,一时心中惭愧,也不敢耽搁,拜别六叔后立刻就往朝霞院去了。

江意行没有一起去。

他方才已经在多个下人口中问清了当时情形,——根本就是江钟瞎胡闹耍怪,在船舷站不稳自己活该掉进水里的。

因明日他要去拜见应天府的吴大人,那吴大人一生清廉,独独喜欢拾花弄草,便走去后边七弟那里,寻他要一盆合适送人的草木。

午后的花园十分安静,除了虫鸣鸟叫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然而在从湖畔这边的假山走出来时,江意行停住脚步,只见湖对岸的柳荫里,一抹娇影一闪而逝。

苏寒露……和姚黄?

大嫂屋里的姚黄怎么与苏寒露走在一起?

江意行只是停顿了片刻,便抬脚往寒露常去的西边那个蔷薇花架走去。

苏寒露的确是带着姚黄来这里说话。

这里没什么人,四周景致很不错,只要花架外有人守着,不论谁靠近都能一览无余,是个很好的说私房话的地方。

她很喜欢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自留地,每次见胡杨白刺几个,大都选在这里。

此时人间春花早已芳菲尽,蔷薇架上只有大片绿油油的嫩叶与小颗蔷薇果,以及偶尔一两朵零星的开错了时令的风中摇曳的小花。

她掐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对姚黄笑道,“这蔷薇虽然很漂亮,开放的时候花香如海,只是花期太短,若有急骤风雨,难免雨打风吹不知花落多少。

我家从前也有个同样的花架,不过却是凌霄花,凌霄火红,若开得盛,一整墙都是花海。而且凌霄命硬,哪怕立秋之后,花架上都还会有许多花在。”

姚黄没见过凌霄,听她这般形容,亦心生喜欢,求了寒露给她画花样。

江意行停在了远处一棵老海棠树下,听清楚声音,果然是姚黄。

除了吕嬷嬷之外,大嫂那里得力的大丫鬟便是姚黄与魏紫。

这样身份的人,大抵手里权力不小,她们亦一向眼高于顶,……这个苏寒露,用了什么手段,连大嫂身边最得力的丫鬟都能笼络至此?

难怪大嫂对她各种喜爱呵护。

江意行心情复杂,不知苏寒露究竟心中作何想法,究竟讨好大嫂是为了求得好姻缘,还是对江锋痴心妄想有非分的念头。

因一时想地入了神,他想要走时,却听见那边两人的对话——

姚黄自然是没听见有人靠近,但耳聪目明的苏寒露早就知道了江意行在附近,且那人还迟迟不走,心道他莫非是打定主意要偷听她说话?

苏寒露将那一朵蔷薇别在自己衣襟,笑道,“……方才说的那些,我也只是一个粗略的想法,到底这事是个什么情形,能不能成,我是一概不知的。

你知道,我那两个不中用的小厮对京城一抹黑什么都不懂,连帮我买个点心,有时都能寻不着回来的方向,因此这事,只能拜托姐姐帮我打听。”

姚黄帮她把有点歪的蔷薇拨正,笑答道,“这是好事,我一定帮你。说起来,前几年京里的善堂还好,这两年战事一起,善堂里的孩子越发多了起来。

有时咱们奉了夫人的命去给善堂送东西,见着那些孩子,实在令人心酸可怜。幸好还有姑娘这样的好人时不时捐助,那些孩子才能多一些吃穿。”

苏寒露叹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从西北来,什么惨状没见过。做这些,不过是为了本心。我能力有限,帮不了所有的孩子,但至少那些东西还是能让孩子们果腹,……也都是积德的好事儿。”

说起从前,她的心思忽然就飞到了西北:这时候白刺也该从安州回到京城了。

她从前带人在安州盘亘时在那边留了不少暗桩,专门收留没人要的孩子,白刺每次回西北,都会从中挑选长大一些的孩子带来京城,安置在京郊的庄子里,读书学习学功夫。

苏寒露心不在焉想着这些琐碎的事,忽然听见海棠树下的人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了。

到了午后,苏寒露用了些点心,正歪在暖阁的炕上看闲书打发时间,忽然江锋屋里的大丫鬟碧云走来她这里,送了一个木匣子给她,说是大少爷让送来的。

苏寒露从没把碧云当外人,直接让石榴打开看,却见见里边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不止是她,就连碧云也愣住了。

因马上要去给汪婉请安,她就也不留碧云喝茶,让石榴送她走了。

等碧云一走,苏寒露就把木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寻了自己的一个荷包重新装好放在怀中,准备等会儿还给他。

酉时刚到,江锦便派人来问,两人一起走去朝霞院,给世子夫人请了安,然后聚在江钟躺着养身体的暖阁那里说话。

江锦抱怨道,“分明是我的好日子,结果大家都围着你转,要不是你是我亲弟弟,我早就恼了你。”

江钟嬉笑,“我都被六叔打了,你还要怎样。”

十分骄傲被六叔打似的。

苏寒露借口出去,悄悄让姚黄把江锋也叫了出去。

两人躲在廊檐的黑影下,她把荷包往他手里放,笑道,“这个我不能收。大表哥当真要帮我,就千万不要只拿银子来打发我。我不缺钱,缺的是能跑腿的人。”

这里是他母亲的院子,江锋紧张又激动,怎么都不肯收回银票,两厢推拒时,一不经意挨到她的手,唬得他立刻要往后避开。

苏寒露没能把银票还给江锋,旁边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怪叫道,“好啊,你们两个!偷偷在一起做什么?”

江锋是吓了一跳大跳,往后连着退了两三步,这才看清来人是江钟。

苏寒露却上前一步,指着江钟笑起来,并学着他的话反问,“偷偷在一起做的事情能让你知道吗?好啊,可叫我闻着味儿了,你可别想着瞒我,偷偷摸摸一个人跑出来是要去做什么坏事?嗯……你手里拿着什么,快让我看看,这味道很特别很熟悉呢!”

江钟警惕的往后闪开,绝不让她靠近,色厉内荏道,“什么熟悉不熟悉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说完,他转身就跑。

江锋怀疑弟弟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上前要叫住江钟。

苏寒露给江锋使了眼色让他先走,“钟哥儿那一声叫嚷的,你再不走,岂不是让大家都知道咱们两个偷偷在这里做什么?”

江锋顿时被她这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面颊微红地一步三回头走了。

江钟逃出几步之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要找大哥偷偷借钱的,回头一看,大哥被寒露姐姐打发了,寒露姐姐却笑得意味深长的冲他招手。

苏寒露当初刚进府的时候,已经把府里所有大小主子都查了个遍,早已发现了江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外头捧戏子,等他磨蹭着过来了,笑道,“怎么不跑了?”

江钟怀疑地打量她,还忍不住闻自己袖口,“真有什么味道?”

苏寒露用手点着他的脸蛋,笑道,“什么味道我可不知道,不过诈一诈你,谁想你竟上当了,可见你真有事瞒着我们呢。

说起来,去年锦姐姐生辰时你可是费尽心思想钻到锦姐姐那里一起听戏,今年你却鬼头鬼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但凡记着你的,谁心里不起疑?”

江钟嬉皮笑脸缠着她使劲问她都知道了什么。

江意行给大嫂请安稍微来晚了一些,一进院子,就看见院子西北角那边,苏寒露居然和江钟厮闹在一起。

他起先还不敢信,驻足多听了一刻,再看见江钟举着袖子放到寒露面前,轻佻地问说“好姐姐闻闻我到底什么味儿”,他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