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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寒露的话才说出口,江锦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妹妹……,日头太晒,我们快回去吧!”并悄悄回头看,见着六叔似乎并未听见,才把心放下,挽着寒露的手快快走了。
江意行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身侧的江锋,走至外院,问他,“锋哥儿,你可还记得去年我与你的叮嘱?”
江锋心里一颤,支支吾吾答,“是,……大姐姐想要侄儿外头买些玩耍的,六叔的话侄儿全都记得,并不敢忘记。”
江意行见他心虚发汗,暗暗叹息,没有步步紧逼,转而说起别的,“你还在国子监读书?师从哪位大人?”
江锋明显如释重负,道,“李大人。”
两人走去外书房,江意行吩咐了长随江万去外边买锦姐儿她们喜欢的那些东西,然后让江锋去他书房写几个大字来看看。
江锋听着六叔竟连什么“糖人”“泥兔”“竹臂钏”都记得,完全一手包办,根本不想让他插手的意思,心里失落不已。
没了帮大姐姐买东西的借口,他明日自然没有私下再见寒露的可能。
江意行将江锋几乎写在脸上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感慨这国公府怎么养出这样敦厚老实的孩子。
他坐在旁边看锋哥儿写字,心里想着该如何与大哥大嫂商量:锋哥儿的身份再去国子监也学不到什么,不如跟着他读书,或者让大哥直接带着锋哥儿学做事。
半个时辰之后,江锋的习文写了大半,外边江万已经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回来复命。
江意行走去外边过目那些小物,命人先送去盘石院,由香橼整理好再分别送去不同的院子。
盘石院内,香橼得了这些玩意儿,晓得轻重,一分也不耽搁,按着六爷的吩咐将它们收拾妥当,亲自一份份送了出去。
朝霞院里,世子夫人陪着王夫人去听戏,接了点心匣的是姚黄。
福禧堂那边三小姐江晓雨懒得去听戏,在王夫人屋里与外祖家的姐妹玩耍,听见是六哥送来的点心,拿来直接拆开,让表姐妹们挑着喜欢的吃了。
香橼临走时,听见有王夫人娘家侄女问三小姐“那是谁”,三小姐答“六叔屋里的……”
屋内立刻传来一阵隐晦的笑声。
香橼快步离开,佯做未闻,带着人往二爷屋里去,二奶奶身边的嬷嬷孔嬷嬷收了礼,拿了荷包赏她。
三爷四爷五爷都是庶出,早也搬出国公府,七爷尚未成家,余下只有大姑娘的双桐居,——也只有大姑娘那里的礼物最重。
香橼一面走,一面回头去看最后要送的礼,不知六爷是何心思,客居府里的苏表姑娘所得的,竟与大姑娘的一样多。
眼看到了双桐居,香橼按下心思,命人上前敲门。
大姑娘并不在自己屋里,而是与苏姑娘说话去了。
香橼想了想,带着人跟着大姑娘身边的绿丝走去后院。
后院的地步并不比前院小,院中花草布置亦十分精贵,尤其廊下养着锦鲤的阔盆,若她没认错,该是前朝旧物,虽不至价值连城,却也是难得的好物,——看来这位苏姑娘并非传闻中的“落魄”。
香橼站定后,规规矩矩与苏姑娘这边的丫鬟见礼,说明来意。
西边暖阁的窗户开着,苏姑娘与大姑娘说笑的声音隐隐传出,似乎有人说了“六叔”二字,……香橼本不该听,却因六爷不知为何赠与苏姑娘礼物甚为丰厚,她忍不住听了一两声。
苏寒露道,“……我觉得你六叔人挺好的,怎么你们这样怕他?按着年岁,他才大你一两岁呢。”
江锦叹道,“三姑姑也比我大呢,可你也晓得她的行事。”
苏寒露顿时身有所感点头,“的确。”
她刚进府时就被江晓雨用猫儿戏弄过。
江锦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六叔这次回来,整个人变了好多,若放在从前——”说到这里,她笑着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种遮遮掩掩的样子,更是惹得苏寒露好奇,“从前怎样?”
虽然是这样问,她也能猜出来些许:去年西花园墙下,这人一言不合就用箭射她,根本就没想着留活口拷问来历目的之类。
回想那箭入木三分的力道,若非她功夫不弱,只怕当场就会中箭倒毙身亡!
是个狠人。
恰好绿丝与葡萄进来,说六叔院里的香橼姑娘来了。
苏寒露与江锦起身下炕相迎。
香橼得了话,带人由外进了堂屋,穿过宴息室,隐隐看见珠纱帘后两道倩影往外走来。
一人是大姑娘,另一人大约便是那位苏姑娘。
苏寒露随着江锦一同出了暖阁,抬眼看见来人,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竟还是熟人,——那日收拾江意行时,她手下留情没有立时击杀的美貌婢女。
她安静地微笑站在一旁,听江锦与香橼说话,细细打量着她。
忽然外边一阵十分没有规矩的乱跑声来。
江锦与香橼说话声音暂停,皱眉往外瞧去。
谁想来人竟然是世子夫人身边的魏紫,她一进门便匆忙行礼道,“大姑娘苏姑娘,宫里内监大人与金鹤卫都统大人来降旨,特意点了苏姑娘必去接旨!”
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一路小跑来的丫鬟,手中捧着装有吉服的托盘,在魏紫指使下,与两位主子姑娘行了礼,催促搀扶着苏姑娘进内室更衣梳洗打扮。
屋里众人皆是一静。
苏寒露脸唰地白了,被人推着进内室,怕得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回头问江锦,“姐姐!……为、为什么?为什么是金鹤卫的大人?!”
江锦同样慌乱,却到底比寒露年长一点,先稳住心神,陪她一同进屋更衣,“无事,若真有什么,岂能容你装扮?你放心,我陪着你!”
有了她这句话,苏寒露及屋里众人皆安定了不少,穿了吉服梳了头,被无数人簇拥着去了福禧堂前。
圣旨降下,府里早停了戏文撤去无干人等,开启回中门跪接宫中捧旨大人及宣旨的金鹤卫都统金集。
苏寒露来时,中门内外除了国公府里一干男丁,唯有王夫人一女眷,她瞥了眼焦虑看着她的江锋,收回目光时,略过江意行背影,慢慢走至王夫人身后。
待众人跪定,国公爷亲自陪着金集与宫中内监从歇处走来,前后无数内监侍从,外围更有数十名身着锦衣长剑的金鹤卫在侧,前簇后拥,威声赫赫
金集恭敬捧旨,面南传诏。
众人恭敬跪听旨。
苏寒露觉得膝盖有点疼,硌得慌,——她很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旨意前半段听不懂,后半段听懂了一点:王氏敕封诰命,是为一品夫人。
苏氏女赏白银二十,锦缎十匹,《女戒》一本。
钦此。
苏寒露与早也感激涕零泪流满面的王夫人一同叩谢皇恩,接旨。
宣旨结束后,金集与内监一同离开,并不过多停留。
江意行若有所思地越过喜极而泣的王夫人,将视线停留在苏寒露身上。
她丝毫不见获天子赏的喜悦,只有一身无助与茫然,孤身站在那边。
苏寒露原本接了这意义不明的旨,内心波澜起伏,眉头紧蹙思索天意何在,这一刻却心有所动,缓缓抬头往那边看去,视线遥遥与江意行相逢,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