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认为,基于方向北的智商限制,把他营造成“用下半身思考的”形象更加令人信服。
方向北表示不服。
方向北:我其实很聪明。上学时考试成绩仅次于小风。
含光:那可能是因为沐春风辅导得好。
方向北:= =
方向北:这都能猜到……
含光:很容易猜到。
所以现在摆在方向北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精-虫上脑去泡何田田,要么色-欲熏心去泡何田田的机器人。两个看起来都有些丧心病狂,但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
方向北:我选何田田。
含光:我说过不行。
方向北:其实身材这事见仁见智,男人嘛,兽-性大发的时候也不那么讲究的。
何田田:你妹……
含光:不行。
方向北:所以只能选你了?
含光:嗯。
方向北:你妹……
……
带窃听器的耳夹被何田田保留了两天。这两天她过得有点不忍直视,第三天上班的路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无意间”把耳夹落在电车上,从此再也没有找回来。
方向北松了口气。某些肉麻的话对着妹子说的时候特别自然不做作,对着汉子说就必须克服很强的心理障碍了。
那之后方向北更加谨慎小心,也不知是不是对方察觉出不妥,反正他没再遇到这种事。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
2067年1月17日这天,何田田可能会记一辈子。
这天发生的事情很多。
这天上午,她和方向北以及几个论坛网友,作为目击者,一起去法院旁听了咖啡厅枪击案的宣判。凶手因“故意伤害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反社会罪”等,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与此同时,基于凶手在作案前曾观看过大量李自凡的演讲,许多人觉得政府应该出面禁止李自凡公开活动,他们甚至建议,取缔类似“反AI联盟”这样的组织。当然,持不同观点的人同样很多,这又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口水战。
同样是在这一天,中国科学院人工智能研究所公布了新一年的财政计划。人们发现,人工智能研究所的财政拨款在今年不涨反降,这实在很稀奇,许多人猜测这可能和最近发生的社会案件有关。但是在当天下午两点的新闻发布会上,研究所发言人否认了这一猜测。
“今年的财政拨款下降主要是类脑智能这一块,其他都是有提升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政-府对类脑智能不再抱有希望?”记者追问。
发言人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类脑智能的相关研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现在只是暂时放缓步伐。”
“那么超脑智能呢?”
“一样。”
发言人讲话很含蓄。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类脑智能的研究就要破产了。科研从来都是烧钱的活儿,尤其类脑智能这种一直无法突破瓶颈、无法创造经济价值的研究,烧了这么多年钱,当政-府不再提供扶持时,他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何田田本来对科技类新闻不感兴趣的,不过她身边就有个类脑智能,所以也就留意了一些报道。然后她有些疑惑,问含光:“超脑智能是什么呀?”
“不知道。”
“是不是比你还厉害的智能?”
“呵,那是痴心妄想。”
“切!”
方向北坐在她旁边,他今天一直很沉默。此刻,他低头看看手表,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好哦,”何田田跟着起身,问他,“我们今天到底要见什么人呀?”
“见到就知道了。”
“怎么神神秘秘的。”她嘀咕了一句。
方向北开车载着她和含光,缓缓把车驶上了升降坪。升降坪专供有飞行功能的汽车和小型直升机使用。
过了一会儿,何田田感觉到坐下的汽车浮上半空,飘飘悠悠的,使她很没有安全感,紧张得肌肉都绷紧。
这是她第一次在天上坐车。
方向北见她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安慰道:“田田你放心,我的车很安全。”
她“嗯”了一声,不敢向窗外看。
含光低头看了看她,“呵”的一声轻笑,“胆小鬼。”
“你闭嘴啊!”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一赌气扭开脸,看着窗外。
高楼大厦飞快地下沉,很快,她的视线里只能看到蓝天和白云。从这个角度看,天空蓝得纯净而透亮,白云轻盈如絮,随着风缓缓飘散。
“好漂亮啊!”美景在前,她不那么紧张了。
她感到肩膀突然一沉,紧接着含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的,真漂亮。”
何田田微一侧脸,便看到他那张欠扁的脸。此刻这货厚颜无耻地把下巴搭在她肩头。他本来在看窗外,她侧过脸时,他也侧脸,两人面对面的,挨得很近,鼻尖儿几乎碰到一起。
“你走开。”何田田说。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番,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然后他似笑非笑地,舔了一下唇角。
人和人的对峙,最重要的秘诀是不要脸。很显然,何田田不要脸的程度远不及含光万分之一,于是,她败了。
她扭过头不再看他,眼睛盯着窗外的白云,脸却已经染上红霞,勃勃的热量散发着。
“想什么呢?”他压着声音,故意问她。
她脸更热了,忍了忍,小声说道:“你不要挨我这么近,还有别人呢。”
前排的方向北突然开口:“没关系,你们可以当我是死的。”
何田田:= =
他们飞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慢慢地降落。何田田朝下望去,见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半山腰上的别墅区。
方向北把车开到一座红顶白墙的别墅前。
别墅外打扫得很整洁,看得出草坪和花木都经常修剪,玻璃也擦得明亮干净。
别墅的大门锁着,除了密码锁,还加了一道那种非常老式的大铁锁。方向北开锁时,何田田就在心里想:这里边住的会是什么人呢?被锁起来的他或者她,不需要出门吗?或者,那个人也有钥匙?
再或者,这里边住的不是人类,是个机器人?
想不明白。
大门的锁开了之后,方向北领着他们走进去,她看到院子里有机器工人,这会儿没事情做,静静地停在篱笆旁。防盗门的锁是人脸识别,打开之后是房门,房门的锁是指纹和虹膜识别……何田田这一路看下来,仿佛在看开锁博物馆。
总算,该开的锁都开了。
何田田刚一踏进这座房子时,扑面而来的第一感觉是:冷。
这么冷,应该不会有人类居住吧?难道真的是个机器人?难道,含光还有兄弟姐妹之类的……?
窗帘紧闭,阳光艰难地穿透布料,给室内添了一点光亮。客厅很大,里面摆放着一些原木家具。家具挺少的,衬得这客厅特别空旷,空旷又阴暗,更不像给活人用的。
方向北没在客厅停留,领着她和含光直奔地下室。
到地下室门口,又是开锁博览会……
终于,他走进地下室,打开灯。
地下室的屋顶很低,看起来有些压抑。冷白的灯光填满整个房间,何田田站在门口,看到这房间面积很大,但是里面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很大很大的,长方体。
???
这,会是机器人的主机吗?含光以前就长这样?
她带着满心的疑问走进去,走到那个长方体的旁边。
终于走近时,她赫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主机,这根本是一口大棺材!
棺材里躺着个人!
何田田惊得头皮发麻,禁不住退了几步,恰好退到了方向北身边。
她看着方向北,“怎么回事?”
方向北的视线穿过透明的棺材盖,落在里边那人的身上。他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是小风的生日。”语气有些悲伤。
何田田一怔。视线转过去,看清了棺材里那人的面容。确实,和机器人小风长得很像。
是沐春风?
不对!她立刻又摇头,沐春风不是都死去几个月了吗……
“是沐春风,”含光解释道,“尸体只是被冷冻了,所以没有腐烂。”
他提到“尸体”这两个字时,方向北的神情有些扭曲。
“啊!”何田田明白了,紧接着又疑惑了……为什么这样做呀?
含光也很疑惑,一边说着“你要带我见的人就是沐春风么”,一边转身看向方向北。
此刻含光距离沐春风的棺材最近,何田田次之,方向北站在最后,由于何田田倒退了几步,和方向北站得很近。
含光转过身,看到方向北神色有异。
他也脸色一变,来不及细想,冲向何田田。
然而方向北已经有动作了。他距离何田田更近,此刻一伸手就把何田田抓进怀里。
何田田“啊”的一声惊叫,方向北的手臂早已经绕过她的脖子,牢牢地控住她。变故来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上顶了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不许动。”
何田田吓得纹丝儿不动了,哆哆嗦嗦地说:“干,干什么呀……”
含光沉着脸,看着他们。
方向北的声音有些发颤,何田田感觉他可能和她一样紧张。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田田……”
“那你就把枪放下啊……”她快吓哭了。
含光终于开口了,直截了当地问方向北:“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救救小风。”
“我救不了他,他已经死了。”
“你可以的!”方向北的情绪有些激动,何田田生怕他一激动一失手一枪毙了她。她压下因害怕而狂跳的心脏,小声说道:“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你可以的,”方向北重复了一遍,“你可以复活他的!”
含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冷地看着方向北,“你告诉我,人死了要如何复生。”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
“你可以知道。”
何田田觉得方向北可能已经神志不清楚了。怎么办,难道她这条鲜活的小生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吗……
突然的悲从中来。
悲伤赐给她力量,她气道:“你还讲不讲道理啊?你都不知道,凭什么含光要知道?”
“因为他能进化!”方向北冲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