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他贴得太近,喷出的热气几乎到了她的耳蜗。

柳素瓷别开脸,淡声道:“没人同我说,我猜的罢了。”

霍钊看向她的眉眼,忽记起来,她姿容冠绝京城,在府学时就有诸多世家公子争相殷勤。

他抹唇一笑,故意痞气,“我有没有痼疾,何须猜疑,你不如亲自试试?”

这男人竟敢轻佻她!

柳素瓷咬住下唇,眼眸如刀,冷冷睨他一记,这眼刀于男人而言像极了挠痒痒,霍钊也不在意,扯住马缰,脊背微微伏低,从远看,像将身前的女子圈入了怀中。

“待我回京……”她低低自语。

霍钊听得清楚,声音在她头顶,“我等着。”

……

马背上,两人相贴,男人穿过她的腰身,驾着乌睢,身后炙热的气息忽视不却,让她莫名烦闷,似乎与他相较,自己总是输上一层。

她动了两下,蓦地腰间附上温热,男人手掌按住她,“别乱动。”

柳素瓷不语,却也不动了。

掌下那道腰身纤细柔软,倒是与她的性子极不相同。

霍钊放下手,微微牵唇。

日头升到半空,撒下灿阳,行过一段路,果然现出一庄村镇,镇民沿河而居,掩在山下,仿似受高山长河庇佑。

下了马,柳素瓷解下外袍递给男人,她没回头,雪白的一张脸依旧绷着。

霍钊看她两眼,接到手中,抬臂,披回她身上,“我用不着。”

话落,阔步向前走了过去,外袍的披带歪歪斜斜地搭在柳素瓷肩头,她暗暗含唇,终是系上了带子。

霍钊牵马在前,柳素瓷与他隔着两步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村镇像避难一所,占地并不大,沿着宽阔的河道,门户紧闭,只见外面晾晒的衣物。

行过多时,才见山上下来一人,是砍柴的樵夫,身后跟着提食盒的妇人。山形陡峭,妇人下山不稳,樵夫托住后背的木柴,伸手去扶,妇人站稳脚步,朝丈夫一笑,两人相携下来。

柳素瓷看过一眼,便收回了神。

在樵夫走来时,霍钊引马过去。

柳素瓷站在原处,没跟上,过会儿,不知那男人说了什么,夫妇二人朝她这处看了看,目光似是好奇探寻,妇人先体态丰腴,圆脸细眉,上下打量过她,稍许朝身边的丈夫点了点头。

樵夫住处并不远,霍钊引马,柳素瓷走在他身侧,男人身量高大,完全将她遮掩在影中。

樵夫夫妇相互携持,地上映出两道影,柳素瓷一时恍惚,想起自己那桩荒唐的婚事。

沈豫布衣出身,幸而腹有才华,进京高中,又生得清俊相貌,多有世家贵女趋之若鹜。府宴时,柳素瓷见过他两面,只觉这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并未他想,谁料造化弄人,后面出了那挡子事,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

“到了。”樵夫夫妇停下脚步,妇人前去开门,樵夫好心,笑道:“陋室一隅,阁下莫要嫌弃才好。”

柳素瓷闻言,不禁看向男人,霍钊敏锐地看回来,两人目光相撞,柳素瓷想了想,收回了眼。

这处村镇人烟稀少,一路上也不见几个人影。院内三间房,庭下齐整干净,妇人放下食盒,去扶丈夫背着的木柴。樵夫去厨房生火,妇人引二人去客房,算不得大,倒也能歇憩。

待只剩下了两人,柳素瓷看看窗外,乌睢正甩着马尾吃草料,回眼问道:“你与那樵夫夫妇说了什么,他们怎会如此好说话?”

霍钊解着佩刀,搁置到案上,闻声停下动作,掀眼看过去,见她依旧绷着那张脸,眉眼冷淡,不知为何又生出了逗弄的心思,“都住一个屋了,你说我说什么?”

柳素瓷抿住唇,素白的脸愈发得冷,往日在定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世家子弟谁不敬她一分,何时受过如此戏弄,若不是情势所迫,她定要给这个男人一点颜色看看。

她站着,没好气地斜睨过去。

霍钊不依不饶,单手叉腰上前走两步,一臂的距离,低头就是女子明艳的眉眼,“我说你是世家出身的贵女,要与我私奔,才逃难至此。”

他步步紧逼,迫使柳素瓷退了一步又一步,后腰抵住临窗的暗格,男人气息太过浓烈,她终于受不住,冷眼抬头,“你何不说对我一见倾心,是我瞧不上你,你便违背我的意愿,将我从府中掳走?”

霍钊双臂拄在案侧,眼盯着她,女子那双眉眼像春日的水,既冷又寒,偏偏睫羽掀长,卷翘如蒲扇,眼尾微挑,平白多出几分媚色,矛盾却又勾人,偏她自己不自知。

已经贴得太近了,彼此的气息牵扯到一起,外袍的带子松了,露出里面微微起伏的月匈月匍,仿佛腻了雪,晃眼的白。

他牵马问路时,樵夫随意一说他没有趁手的弓弩,这于他而言本不算大事,便答应给他打造两把。言语之处,从未提及过她,樵夫不多话,也不去多问。

此时不知道哪来的心思,非要去逗她,明明清楚,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或许这些时日与她相处,让他记起了山中府学,那为数不多了无忧虑的日子,可他早已不是当初众星捧月的高三公子了,她却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女,他背负着血债重誓,与她本是两个路子的人。

他扯扯唇线,自嘲一笑,倏忽站直身,面色又恢复到最初的肃冷。

柳素瓷察觉到他的异样,双眸轻动,没去多问,拨开微乱的碎发,轻移开眼。

两人默契地不再继续方才的话。

一个要抓,一个要跑,本不该有过多牵扯,谁都明白的事。

……

柳素瓷身子不便,晌午妇人进屋送了碗糖水,她坐到窗边小口小口地喝。院里,男人屈膝坐在台阶上,脚边放了几根漆黑的铜铁,右手执刀,正削着怀中粗木,他弓着腰背,神色专注,落下的碎屑沾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