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能够有把握守得住营垒,那么就算是西楚军抢先跑了,韩信也有勇气在叶县再守下去,甚至还相信只要能够僵持上一段时间,自己还能创造奇迹,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三万多南阳军打败数量超过九万的汉军主力!
然而没办法,汉军的配重式投石机实在是太厉害了,打韩信花费了无数时间心血修筑加固的营地,尚且和玩的一样,当然也就更别说是几天前才匆忙建成的刘老三营地,没有可以保证军队安全的营垒立足,韩信当然没有办法保平争胜,用计破敌,还注定是只要稍微耽搁一下,就注定是营破兵败的下场。
所以没有办法,即便明知道仓促撤退肯定会给汉军乘势追杀的机会,为了尽可能保全军队,也为了保住南阳军东山再起的希望,还有为了保住自己宝贵的生命,韩信也只能是第三次在汉军面前选择弃营撤退,没有开口阻拦刘老三让南阳军紧急出营集结撤走的命令。
在敌人刀口下匆忙撤退,历来就是对军队主帅的巨大考验,只要稍有不慎,有序撤退就很可能会变成全面溃败,损失甚至还有可能比被敌人正面击败更加惨重。所以虽然很清楚刘老三也是一个战术好手,安排部署不会出太大的差错,韩信还是赶紧替刘老三寻谋了一番,又赶紧向刘老三问道:“大王,你打算让那一位将军率军殿后?”
“樊哙!”刘老三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这个竖子虽然莽撞蠢笨,但是打硬仗绝对靠得住,只有让他率领精兵劲卒殿后,才有希望挡得住汉贼追兵,给我们的主力争取到撤退时间!”
“不够!”韩信立即说道:“汉贼奸诈,项康奸贼同样也是用兵好手,不会料不到我们会用精兵劲卒殿后,死战阻拦他的追兵。如果他分兵两队追击,以强将精兵为前队,敌住我们的殿后军队,后队绕过战场全速追击,照样有可能会追上我们的主力。”
虽然从来没有被项康坑过,可是刘老三却也从来没敢小瞧项康,很快就点了点头,承认确实有这个可能,忙问道:“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撤退?”
“分为三队撤退。”韩信沉声回答道:“我们的主力居前为第一队,周勃将军率领一军为第二队,樊哙将军为第三队,汉贼追兵如果用前队缠住樊哙将军,后队绕过战场继续追击,就由周勃将军负责阻拦汉贼的后队,这样我们才有把握把主力带回阳城(现在的方城)。”
刘老三再度点头,可是又不敢完全放心,稍一盘算后,刘老三咬了咬牙,干脆把樊哙、周勃和周苛三将全部传到面前,向他们吩咐道:“一会我们分四队撤退,本王统领主力居前,你们三个各领四千军队殿后,周苛为第二队,周勃第三队,樊狗,你是最后一队!汉贼如果追上你们,全部给本王死战殿后,为我们的主力撤退争取时间!如果失散,全部到阳城会合!”
樊哙等人毫不犹豫,马上就抱拳唱诺,神情刚毅的接过了率军殿后的艰难重任。旁边的韩信则是默默点头,也承认刘老三布置更稳妥一些,更有希望尽可能把南阳军主力带回阳城。而紧接着,南阳军将士才刚出营集结完毕,刘老三立即一声令下,亲自率领着两万余南阳军主力率先出发,周苛和周勃等将则谨记刘老三的安排,依次率军出发南下,兵分四队撤往八十里外的阳城。
……
汉军这边,虽说西楚军的南线兵团主将利几还算讲点道义,没有无耻到主动派人告诉项康可以出兵找南阳军算帐了,然而西楚军连夜出营集结这么大的动作,还是注定无法逃过汉军斥候的眼睛,实际上早在西楚军提前出营集结的期间,一直都在严密监视西楚军营地的汉军斥候就已经飞奔北上,把这一重要情况报告到了项康的面前。
前文说过,早在白天攻打韩信军营地的时候,项康就已经料到刘项联军很有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就弃营撤退,也早早就让汉军将士做好了连夜追击准备,所以收到斥候的报告后,项康既不意外更不慌乱,只是立即下令让汉军将士出营集结,分发干粮火把,准备发起连夜追击,然后又在中军大帐中擂鼓聚将,召集汉军诸将安排追击战术。
不一刻,同样也有心理准备的汉军众将迅速到齐,项康也没废话,开门见山就说道:“本王刚刚收到斥候探报,西楚贼军已经在出营集结,不出意外的话,西楚贼军马上就要南下撤退,西楚贼军一跑,南阳贼军也肯定要跟着跑,不会留下来等死!战机难得,今天晚上我们宁可让西楚贼军溜走,也绝对不能让南阳贼军的主力跑了,一定要乘着这个机会,给本王干掉南阳贼军主力,为我们的函谷关将士和宛城将士报仇雪恨!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汉军众将整齐回答。
“很好。”项康满意点头,又一指龙且说道:“龙且,今天攻营是你打的主力,按理来说本王应该让你休息才对,但是没办法,南阳贼军的战力不俗,猛将也数量众多,所以你今天必须继续参战,还得给本王担任追击先锋!”
“请大王放心,臣下不累!”龙且立即答道:“只要能找南阳贼军报仇,臣下就是再打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项康点头,说道:“给你八千精兵,率先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刘季那个奸贼肯定会以精兵强将殿后,死战阻拦我们追击,你遇到了南阳贼军的殿后军队,只管给本王决战到底,全力歼灭南阳贼军的后队,不用关心追击南阳贼军主力的事,只要能够消灭南阳贼军的殿后精锐,就是大功一件!去吧!”
龙且抱拳唱诺,立即飞奔出去统兵追击,项康又一指朱鸡石,说道:“朱鸡石,刘季和韩信两个匹夫都是奸诈之徒,肯定会猜到我们有可能会绕过他们的后队战场,直接追击他们的主力,也极有可能会安排第二支殿后军队,这点我们不能不防。所以本王也给你一万军队,尾随龙且将军出发南下,龙且将军如果被南阳贼军的后队缠住,绕过战场全力追击,如果南阳贼军真的还有第二支殿后军队,就由你负责对付,如果没有,你直接追上了南阳贼军的主力,也不用犹豫,全力死战,援军很快就会赶到!”
此前在河内休整了一段时间的朱鸡石同样抱拳唱诺,也是马上飞奔出去统领军队南下追击,项康又吩咐道:“灌婴,钟离昧,公孙同,你们三人随本王统领三万五千步骑为第三队,全力追击南阳贼军的主力!丁疾,你和其余文武率军留守营地。”
众将一起抱拳唱诺,然而就在项康准备开口宣布散帐的时候,被项康封为侍郎的娄敬突然拱手说道:“大王,黑夜之中难以探察准确敌情,西楚贼军的威胁也不容忽视,大王又要亲自率军发起追击,左右我们的兵力也十分充足,为了谨慎起见,臣下认为,我们最好再安排一支军队预防万一。”
考虑到西楚军未必没有可能回身参战,项康点了点头,又稍一盘算,项康便给了自己的好兄弟冯仲一个机会,指着冯仲吩咐道:“冯大兄,你带一万军队为第四队,尾随南下,做为我们的总预备队预防万一!”
冯仲兴奋答应,项康也这才宣布散帐,让汉军众将各自下去统领军队准备出发,然后没过多少时间,恨南阳军入骨的龙且就第一个率领军队发起追击,余下的汉军诸将也各按顺序,依次统兵出击。
先来看看龙且的追击情况,因为汉军准备充足又动作迅速的缘故,龙且率军才刚追到了南阳军营地的南面数里之外,就追上了位居最后的南阳军樊哙所部,依照刘老三的命令,见汉军追近,樊哙立即让军队停下脚步,掉转头来准备迎战,然后汉军才刚追到近前,樊哙就利用汉军还来不及重新整队的机会,果断率军发起了冲锋,还提着当初从项康那里骗来的屠狗宝刀身先士卒冲到了最前面,红着眼睛大吼,“杀!杀退汉贼,夺我生路!”
多亏了项康料定南阳军会以精兵劲卒殿后,让龙且率领的是正值壮年又装备精良的汉军精兵,龙且军这才没有被南阳军的精锐直接冲溃,也多亏了项康是派出汉军之中勇猛程度数一数二的龙且与樊哙对阵,当樊哙提着屠狗宝刀在汉军人群中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地的时候,汉军之中才有人挺身而出,敌住了刘老三麾下的头号猛将樊哙。
激战中,借着火把光芒,看到满身黑肉的樊哙在自军士卒人群中左冲右突,无一能当,性格骄傲的龙且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亲自提矛来与樊哙交战,喜欢步战的樊哙毫无惧色,以步战骑不但与龙且厮杀得难分难解,还逮到空子一刀砍伤了龙且的战马前腿,亏得龙且身手灵便,及时跳下了马这才没有被掀翻,站稳之后,龙且不由更是大怒,干脆抛去长矛拔刀而战,与樊哙在乱军之中厮杀得天昏地安,风云变色,各自都是很难碰上真正敌手的樊哙和龙且还一边奋力拼杀,一边大叫痛快,当真是铁扫帚刷铜锅,家家顶硬。
龙且本人倒是拼杀得痛快了,可是这么一来,龙且军当然不可避免的被樊哙军死死缠住,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抽出手来继续追击。好在项康的安排周全,没过多少时间,朱鸡石也带着汉军第二队追到了战场近处,看到龙且军果然被敌人暂时挡住,朱鸡石当然没有犯傻加入战场浪费宝贵时间,只是带着军队继续南下,然后又在半个多小时以后,成功追上了南阳军的周勃所部。
和樊哙一样,看到汉军后队追来,自幼习武的周勃也马上率军掉头,果断向汉军发起冲锋,朱鸡石率军迎住,虽然在兵力方面处于上风,无奈南阳军的意志顽强,拼杀凶悍,加之时处深夜视线不畅,无法利用兵力优势施展什么包抄合围之类的战术,只能是全靠士卒集群而战,同样是被周勃军彻底缠住,无法继续南下追击。
项康这边,领着四万步骑绕开了龙且军战场南下后,追击到了钟离昧所在的战场,隐约看到敌人的兵力不多,项康当然是大叫侥幸,无比庆幸自己布置周全,提前考虑到了南阳军可能会安排第二支殿后军队的问题,然后赶紧带着军队继续绕开朱鸡石所处的战场,打着火把继续南下追击,口中还不断催促,“快追!快追!一定要追上南阳贼军的主力!”
继续向南,又一口气追出了十来里路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大片的火把光芒,汉军主力大队的将士人人欢呼,赶紧个个加快速度,全力杀向南面敌人,项康却比较冷静,赶紧在车上站起身来,努力张望前方情况,借助敌人的火把数量判断敌人的兵力多寡,但是很可惜,黑夜之中光线太差,距离又还比较遥远,即便战场经验已经十分丰富,项康依然还是没有能迅速判断出敌人的兵力数量。
最后,还是在周苛率领着四千南阳军发起反冲锋,即将冲到汉军近前的时候,项康才脸色大变的确认敌人兵力不多,反冲杀来的敌人依然不是南阳军的主力,然而项康发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南阳军已经冲到了汉军近前,直接与汉军将士展开了近身激战,没有办法再做出调整,分兵迎战南阳军的第三支殿后军队,腾出手来继续追击南阳军的主力。
“糟了!没想到刘老三这么狡猾,竟然还安排了第三支殿后军队!这个家伙的确比我更奸诈啊!”
心中叫苦的同时,项康不肯死心,又赶紧盘算是否应该让灌婴率领汉军骑兵迂回上前,单独追击南阳军的主力大队,然而考虑到这个时代骑兵不够强大的战斗力,项康难免多少有些犹豫。不过还好,这个时候,项康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心中大喜……
……
乘着沛县小伙伴舍命为自己殿后的机会,刘老三已经带着轻装南下的南阳军主力急行出了三十余里,成功拉开了与汉军追兵之间的距离,在车上不断回头,始终没有看到汉军追来,刘老三当然既是欢喜又是得意,冷笑说道:“项康小奸贼,你一定没有想到吧,本王居然会安排三支军队依次殿后,你的追兵就算可以绕开樊狗儿的战场,也只会被周勃和周苛的军队拦住,想追上本王的主力,做梦!”
“大王,已经走出三十多里了。”给刘老三赶车的夏侯婴回头说道:“我们的士卒掉队太多,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收拢一下我们掉队的士卒!”
“不能停,一会都不能停!”刘老三声色俱厉,喝道:“我们现在的时间,都是樊哙和周勃他们用命给我们换来的,绝对不能浪费!全速南下,最起码要到了独树才能休息,掉队的士卒,让他们自己到阳城和我们会合!”
知道刘老三的狗熊脾气,夏侯婴也不敢违背,只是赶紧催动马匹快跑,南阳军主力队伍的将士也是个个咬牙加快速度,争分夺秒的全速南下。结果也证明刘老三的决策英明,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面的南阳军士卒突然纷纷大叫,“有人追上来了!有军队追上来了!”
“是我们的后军?还是汉贼的追兵?”
刘老三心头一沉,赶紧回头张望时,见北面来路火把缭乱,确实有一支队伍正在飞快追来,再紧接着,给刘老三赶车的夏侯婴突然脱口说道:“不好!马蹄声密集,应该是汉贼的骑兵!”
刘老三赶紧又侧耳细听,也果然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音,也顿时脸色一变,因为南阳军的控制地不产战马,骑兵稀少,数量这么多的骑兵只会是汉军骑兵。可是转念一想后,刘老三又心头一喜,忙喊道:“快,叫我们的军队停下脚步,列队迎战!汉贼让骑兵单独追击,他们的步兵大队肯定还在后面很远的地方,把汉贼的骑兵杀溃,我们就可以放心撤退了!”
刘老三之所以这么看不起汉军骑兵,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骑兵战斗力普遍不强,没有高桥马鞍也没有马镫,大部分骑术不精的骑兵在短兵相接时,甚至只能是下马步战,如果没有步兵配合作战,别说是冲溃步兵战阵了,就是和步兵近身肉搏都无比吃亏,所以刘老三才对自军杀溃汉军骑兵充满信心。
事实也正是如此,两万出头的南阳军主力停下脚步列队迎战后,看到南阳军排列起了密集队列,还二话不说就冲着自军张弩放箭,灌婴果然没敢带着八千左右的汉军骑兵硬冲送死,选择了从南阳军的阵地侧翼冲锋向前,迂回到南阳军的阵地南面当道拦截。见此情景,刘老三也马上明白了汉军骑兵的用意,冷笑说道:“想缠住我们,给你们的步兵大队追击争取时间是不是?做梦!”
“大王,让我们的战车居前。”韩信建议道:“全军保持队形,继续南下撤退,汉贼骑兵如果不肯让路,就让我们的战车冲上去开路。”
刘老三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立即让夏侯婴率领南阳军车兵上前,又让南阳军大队保持队形,继续以快步疾走的速度向南行进,随时准备着与汉军骑兵近身交战。结果也正如刘老三和韩信所料,汉军骑兵果然没有勇气与南阳军的主力大队硬拼,选择了不断向南,始终与南阳军保持一定距离,也死活不敢发起冲锋,和南阳军近身交战。
“狗娘养的汉贼马队,果然不敢和乃翁正面硬拼。”刘老三得意狞笑,又喝道:“加快速度,汉贼骑兵敢和我们打,就和他们拼了!”
刘老三和韩信共同调教出来的南阳军也确实了得,即便是以快步行进的速度南下,队列也依然保持得相当整齐,始终没有半点的混乱迹象,让汉军骑兵就象老虎啃刺猬,死活找不到半点机会发起冲锋突击,只能是被迫保持着与南阳军的一定距离,和南阳军一起不断向南。
然而即便如此,刘老三还是不肯满足,在料定汉军骑兵不敢近战的情况下,南下到了一片适合车兵作战的平坦地带后,刘老三又果断下令发起冲锋,车骑并进,呐喊杀向近战乏力的汉军骑兵。然后还是不出刘老三所料,见南阳军发起冲锋,汉军骑兵果然是拍马向南急逃,主动拉开了南阳军主力大队的距离。
“别浪费时间了!全速前进!”
刘老三得意喊出这个命令的时候,后面的南阳军士卒也喊声再起,“又有人来了!又有军队来了!”
刘老三飞快回头,见北面的来路之上火把密集,果然又有一支军队追来,再侧耳细听时,发现没有马蹄声音,刘老三的心里顿时又是一沉,暗道:“是步兵!怎么可能?按理来说,樊哙、周勃和周苛,不可能会这么快被汉贼杀败啊?项康那个小奸贼,究竟派出了几路军队追击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