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战略机动军团郑布军的到来,不但给了西楚军偏师一个巨大的惊喜,也彻底稳住了汉军嵩山防线一度危如累卵的形势,囤积粮草军需的缑氏县城有了足够的兵力保护,嵩山一带复杂繁多的小路也有了足够的兵力守卫,再也用不着担心被敌人突出奇兵,往汉军的防线薄弱处突然捅上一刀,军心民心都为之大定。
然而汉军南线战场的危机还没有过去,即便郑布军加入了南线战场后,南线汉军的兵力已经与刘项联军基本相等,正面决战,汉军依然胜算不大,尤其是刘项联军之中还隐藏着一个勘称恐怖的兵仙韩信,所以项康对汉军的南线战场依然还是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也不得不继续隐藏在汉军南线军中,暗中亲自指挥这场大战。
军队的部署问题,项康倒是没有怎么担心,让郑布军团的主力驻守在缑氏城下机动应变,分派小股部队严密监视各条山道,然后再在车辕亭大营后驻扎一万军队随时救急,项康就基本上不用为汉军嵩山防线的防御问题操心。可是安排好了防御部署后,项康又愕然发现,自己的这些安排,恐怕正中了韩信的下怀,遂了他的心意。
因为韩信耗得起,即便颖川腹地已经被打烂,粮草筹集困难,可是靠着缴获的申阳军库藏粮食,刘项联军依然还是能够与南线汉军对峙一段时间,期间已经基本控制颖川腹地的南阳军只要积极组织人手运送粮草,刘老三的南阳后方完全可以支撑刘项联军与南线汉军长期对峙,基本上不会因为粮草告罄而自行撤退。
项康却耗不起,即便南线汉军的粮草同样不用怎么担心,项康也绝对不敢长期离开荥阳主战场,期间只要稍微走漏一点风声,让西楚军主力知道项康已经秘密离开了荥阳主战场,就有可能给汉军主力带去灭顶之灾。同时因为赵国军队已经坚定支持西楚军的缘故,项康还必须尽快腾出兵力,为同样压力巨大的河内战场应变救急。
“我不在荥阳主战场的情况,也不知道能瞒多久,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长时间骗过我阿兄这点上,必须想出办法,尽快解决南线问题。”暗暗揪心的同时,项康只能是绞尽脑汁的盘算如何尽快化解南线危机,干掉或者赶跑缠住了自己的刘项联军。
失道寡助,项康这一次是完全只能靠自己了,秘密离开荥阳战场时,为了防备万一,项康把谋略方面的得力助手张良和陈平全都留在了广武大营,让他们帮着钟离昧统领广武大营中的汉军主力,仅仅只是带了几个文吏过来帮着自己处理各种事务,没有了张良和陈平帮忙参谋军机和出谋划策,项康就只能是一个人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也还好,冥思苦想了一段时间后,项康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有一定优势,首先就是刘老三和韩信都不知道自己亲自来了,以为他们的对手只是并非以谋略见长的龙且和郑布,自己处于敌明己暗的有利位置;其次不管是刘老三还是统领西楚军偏师的共敖,都决计不会知道自己真正忌惮的对手只有一个韩信。
第三点最重要,汉军细作已经探得准确消息,韩信虽然已经被刘老三拜为大将,可是兵权依然还是被刘老三掌握,韩信在南阳军中的身份仅仅只是参谋总长,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策权,不管他想出多好的主意,做出最终决定的仍然还是打仗不如他的刘老三。
“这一点是个好机会,我只要利用好了,韩信就算想出了打败我的办法,只要刘老三不采纳,我就不用有任何担心!”
发现了这个空子之后,项康又很快发现,是时候施展自己最拿手也最擅长的离间计了,只要自己能够让刘老三对韩信生出疑心,失去对韩信的信任,不再对韩信言听计从,自己等于就是砍断了刘项联军的栋梁,再想破敌,无疑希望就要大上许多!
对刘老三用离间计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运气不好,还很可能象当初的宛城大战一样适得其反,不过还好,项康的历史再稀烂也知道,历史上刘老三一直都对韩信的才华能力十分警惕,曾经不止一次的强行夺走韩信的兵权,自己只要在这点上做好了文章,就不愁没办法让刘老三和韩信互相猜忌,无法齐心协力。
况且,在刘老三和韩信的身边,还有比较容易中计的西楚军可以帮这个忙不是?实在离间不了刘老三和韩信目前的亲密基情关系,也可以设法离间南阳军和西楚军的关系啊!所以很快的,又一个阴险毒辣到了极点的无耻诡计,还是连环毒计,就渐渐的在项康脑海中成形了……
……
韩信当然绝对值得项康这么处心积虑的针对,虽说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项康已经冒着天大的风险亲自跑来嵩山战场对付自己,可是才刚确认汉军增援已经抵达的消息,韩信马上就向刘老三提出建议,道:“大王,不能再采取攻势了,汉贼的援军已到,我们想要靠强攻突破汉贼的嵩山防线已经毫无把握,相反还有可能被汉贼军队凭借有利地形重创我们的军队力量。”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深沟高垒,和汉贼军队长期对峙,耗到汉贼军队的其他战场发生变故,被迫做出部署调整,或者是抽调嵩山战场的军队增援其他战场,我们再随机应变,设法破敌。”
本小利薄,刘老三当然毫不犹豫的采纳了这个最让项康难受的建议,立即让南阳军转攻为守,深沟高垒全力加固营地,做好与汉军长期对峙的准备。同时刘老三还亲自出面,劝说统领西楚军偏师的共敖也采取同样的策略,结果因为已经把握强行突破汉军嵩山防线的缘故,又不敢继续弄险让自己回去没办法向项羽交代,共敖也被迫同意了这个方略,同样是让西楚军偏师抓紧时间抢修营防,同时派人去向项羽报告嵩山战场的实际情况,请项羽同意自己和刘老三暂时采取对峙战术,替西楚军主力牵制住汉军的战略机动部队。
刘项联军要缓,项康当然要急,刘项联军才刚开始动手加固营地的第二天下午,就有一个百姓打扮的男子突然跑到了南阳军大营的门外,声称说自己是南阳军大将韩信的旧交,有重要大事请求与韩信见面,请南阳军士卒代为通禀。初始是南阳军的看门士卒倒是懒得理会这样的唐突请求,可是那男子悄悄给门官塞上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后,守门的南阳军士卒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把消息报告到了韩信的面前。
无缘无故突然有什么旧人拜访,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的韩信当然不肯轻易接见,无奈来通禀的南阳军士卒又补充了一句,道:“大将军,那人还说了,他是你认识的一位漂母的亲戚,希望你看在漂母的面子上,务必见他一见。”
“我认识的一位漂母亲戚?”韩信破天荒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往事,然后也不再犹豫,马上就向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快,去把那人请来,对他客气些。”(这个典故想必就不用解释了吧?)
不一刻,那名自称是韩信旧人的男子就被请到了韩信的面前,韩信仔细打量,见来人从没见过,自然疑惑问起他的身份姓名,那人却向韩信使了一个眼色,行礼说道:“大将军,能否单独说话?”
犹豫了一下,看在对自己有大恩的漂母面子上,韩信还是向左右努了努嘴,左右亲兵会意,立即退到帐外等候,那人也这才拿出了一道书信和一对玉壁,满面笑容的低声说道:“大将军勿怪,小人的确从没见过你,并不是你的故人,其实小人名叫蒋仲,是汉国龙且将军的帐下小吏,附了龙将军的密令,假扮身份前来拜见于你,这是我们龙将军给你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汉军使者的话还没有说完,韩信就已经再次变了脸色,十分愤怒的接过书信时,却见龙且在信上提起了自己在少帅军队伍里任职的往事,对自己动之以旧情,还承认项康当初有眼无珠,没有发现韩信这样的绝世大才,事后无比后悔。然后极力劝说韩信重归旧主,为汉军充当内应,帮着汉军刘老三,并许诺在事成之后请项康给韩信封侯拜将,予以重用。
历史上就连项羽用三分天下为诱饵,都没能说动韩信背叛刘老三,这会龙且只是以区区的封侯拜将为利诱条件,韩信当然更加不会心动了,才刚看完书信就冷笑说道:“回去告诉龙且,就说他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但是南阳王待我恩重如山,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南阳王的事。另外再顺便告诉龙且,就说项康逆贼现在四面环敌,覆灭只在旦夕,叫他聪明的话,赶紧率领军队投降我们南阳王,我们南阳王不但不会杀他,还一定不会亏待了他。”
“大将军,你这是何必呢?”汉军使者劝道:“我们大王以前是有些对不住你,可是他知道错失了将军你这样的大才后,不但后悔万分,还专门派人赶到淮阴,把当初对你有大恩的漂母接到关中好生款待,我们大王的诚意至此,大将军你难道还不明白?”
“漂母她老人家被你们接到了关中?”韩信惊讶问道。
汉军使者点头,说道:“是龙将军告诉小人的,我们大王派人查访将军你的情况时,知道淮阴那位漂母对你有大恩,就把她给接到了关中好生安置,现在她老人家过得很好,也很盼着能见你一面。”
韩信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项康能有这么好的心,会这么善待当初把自己从饿死边缘救回来的漂母,可是汉军使者言之凿凿,韩信又无法确定真假,便也只能是姑且相信,说道:“那就请顺便再告诉龙且将军一句,就说汉王对我恩人的好意,我也心领了,如果有机会,一定加倍回报。但是要我背叛南阳王,那是白日做梦!”
汉军使者又劝,韩信却死活不听,汉军使者无奈,也只好改口说道:“既然将军如此坚持,那小使也不敢勉强,只能是告辞回去复命。不知将军可有书信给我们龙将军或者你的恩人漂母,小使可以替你带回去。”
考虑到漂母对自己的大恩,不能不给她一个正式的交代,韩信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笔给漂母写了一道亲笔书信,告诉她自己现在的情况,请漂母在关中安心等待自己与她重逢,到时候自己再当面感谢她的活命大恩——真的是活命大恩,不然那时候韩信早就饿死了。然后把书信交给了汉军使者请他带回去送给漂母,汉军使者小心收好,然后忙告辞回去复命,韩信坚持让他把龙且送给自己的玉壁带走,汉军使者也不敢拒绝。
韩信当然严重低估了刘老三对军队的掌控程度,才到了当天傍晚,和韩信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刘老三就十分随意的问起了这件事,打听是什么故人跑到这里来拜访韩信?韩信如实相告,承认是龙且派人冒充自己的故人过营来劝诱自己投降,也向刘老三随口说了关于漂母的事,刘老三听了埋怨,道:“大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淮阴那位漂母对你有大恩,那你为什么不早向告诉本王?本王肯定是早就派人去把她老人家接来与你团聚,又怎么会让项康那个小奸贼抢了先?”
“臣下现在也是后悔万分。”韩信答道:“如果早知道项康逆贼会这么奸诈,竟然连臣下的恩人都不忘利用,臣下早就应该派人去淮阴把她接来的。”
“没事。”刘老三大大咧咧的说道:“项康那个小奸贼一向喜欢假仁假义,想必也不会把你的恩人怎么样,等我们打进了关中,本王一定亲自替你向那位漂母道谢,报答她当年对你的活命大恩。”
当然了,刘老三的尿性放在这里,嘴上说得无比漂亮,心里却多少有些怀疑,暗道:“真是这样吗?以后还是小心点好。”
同一时间的汉军营中,韩信写给漂母的亲笔书信,当然已经放到了项康的面前,问明白了的确是韩信的亲笔后,项康还十分庆幸的说道:“想不到还真的直接骗到了韩信的亲笔书信,这下子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也可以节约无数时间了。”——这里必须交代一下,如果没能直接骗到韩信的书信,只要舍得付出代价,项康还有其他渠道可以弄到韩信的亲笔文书不是?
庆幸说罢,项康先是把韩信的书信交给了自己从荥阳战场带来的汉军文吏研究,询问能否伪造出同样笔迹的书信,得到了肯定答案后,项康更是大喜,忙吩咐道:“快,马上模仿这个笔迹,以韩信的口气,给西楚霸王写一道书信。”
“大王,什么内容?”几个文吏忙问道。
“用韩信的口气向我阿兄告密,就说他在刘季贼军的队伍里探听得准确消息,刘季当初执意进兵函谷关,并不是因为我们不许关外诸侯的军队入关,是刘季贪图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王位,所以才不听我阿兄的招呼进的兵,想要第一个杀进函谷关,逼着我阿兄承认他为关中王。为了这事,刘季还秘密杀害了我阿兄派去给他传令的使者。”
“再用韩信的口气告诉我阿兄,就说刘季后来一直都在害怕事情败露,被我阿兄找他算帐,早就生出了反叛之心,只是不敢同时得罪我和我阿兄,所以才不得不暂时和我阿兄虚与委蛇,这次他进兵到了车辕亭,不肯卖力攻打我们的营地,是因为刘季想要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让我阿兄和我们打得两败俱伤,然后他再坐收渔利,刘季还悄悄说过,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连我阿兄也一起干掉,独霸天下。”
“最后再用韩信的口气告诉我阿兄,就说刘季匹夫野心勃勃,志向远大,早就有吞并天下的打算,劝我阿兄乘着这个机会把刘季干掉,让韩信这个南阳大将军接管南阳军队,帮着我阿兄对付我们,也顺便替韩信发几句毒誓,发誓一辈子向我阿兄效忠。”
“对了,别忘了,在书信的开头,让韩信和阿兄叙叙旧,就说他时刻没有忘记我阿兄这位旧主,屈身投入刘季帐下,不过是想替我阿兄盯紧刘季。”
项康随口吩咐的书信内容太过复杂,条理也不够清楚,汉军文吏先是按着意思打了几遍草稿,直到项康满意点头后,才动手模仿韩信的笔迹,给项羽写下了一道所谓的韩信亲笔书信。信成之后项康大喜,先是重赏了几个文吏,然后才安排死士出面,让他冒充韩信的心腹,连夜赶回荥阳去替‘韩信’送信。
见了项康的安排,早就习惯了项康做派的龙且当然是赶紧阿谀奉承,没口子的称赞项康的妙计如神,这次非得让项羽对刘老三生出疑心不可,项康却挥了挥手,说道:“不要急,这还只是开始,想用离间计让我们南线的敌人彻底大乱,我们接下来还得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