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取了上一次奔袭失败的教训,渡过了鸿沟后的项羽变得冷静了许多,即便已经决定了先打汉军的广武大营,不给缺德堂弟偷鸡摸狗的机会,项羽也没有冲动行事,冒冒失失的带着军队直接冲到广武大营找项康拼命,而是先在广武下游十里处的鸿沟岸边建立起了坚固营地,然后才动手赶造各种攻坚武器,耐心做足战前准备。
在此期间,汉军又先后两次组织人手,从敖仓抢运粮食到广武大营囤积,项羽也仅仅只是派出军队拦截和抢夺,并没有分派军队立营到敖仓与广武大营之间,咬着牙齿不给自己缺德堂弟钻空子的机会。
因为项羽太清楚自己缺德堂弟的性格脾气了,打仗最喜欢来阴的,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有可能被他抓住机会坑上一把,惟有以堂堂正正之势,不去贪图自己缺德堂弟的便宜,才能让他无机可乘,无孔可钻。
同时项羽也很清楚,西楚军主力确实在野战和阵战方面强过汉军主力,然而汉军如果全力守卫工事坚固的广武大营,自己就别打算去梦想什么创造奇迹,迅速拿下汉军主力的营地,所以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各种攻坚武器准备充足,然后再以泰山压顶之势从正面发起强攻,才能克制住缺德堂弟的无耻诡计,卑鄙花招。
项羽的稳妥战术也让项康十分难受,很清楚西楚军主力准备充足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压力,项康当然巴不得西楚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就动手强攻,让自己有机会继续挫折西楚军的锐气斗志,可是西楚军偏偏不让自己如愿,项康也只能是徒叹奈何。
这个时候,汉军偏师所在的河内郡战场,局势也突然发生了变化,反复无常的赵歇和张耳见西楚军向三川郡发起大规模进攻后,果然无耻的再一次背叛了汉军,突然又倒向了西楚军队一边,赵王赵歇和赵相张耳不但断然拒绝项康要求他们出兵齐地缴纳投名状的要求,还命令之前已经撤回邯郸郡的赵军张黡、陈泽所部,再一次杀入河内郡郡内,与之前夺占了朝歌的西楚军偏师项猷、薛公所部会师一处,准备向汉军的河内郡腹地发起进攻。
距离相对比较近,修武前线和敖仓、广武之间的道路又被汉军控制,项康当然比项羽更早一步知道这一情况,对此,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项康也不着急,仅仅只是问了一个问题,“此前我让河内郡守鲍夸给我阿兄送的美女,送出去了没有?”
“回禀汉王,已经送去了。”陈平答道:“鲍郡守借口恳求项猷善待河内郡子民,秘密给项猷送去了两名美女和一笔钱财,项猷虽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但也没有退还鲍郡守送去的美女和钱财,还把鲍郡守的使者扣留在他的军中。如果臣下所料不差,项猷应该是对鲍郡守的话将信将疑,打算先占一把便宜再说。”
“果然一点都没变。”项康冷哼,又稍一盘算,说道:“赵国贼军无耻倒戈,项猷后顾无忧,肯定会很快有所动作,把我们的作战计划送去交给龙且和朱鸡石,让他们依计行事,先灭了西楚贼军的偏师,缓解我们北线的压力,再让我们的偏师腾出手来回援主力。”
……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与反复无常的赵国军队会师之后,项猷果然很快就和统领赵国军队的张黡、陈泽达成了一个协议,就是决定联手向汉军偏师朱鸡石所部建立的大小修武发起进攻,以优势兵力向汉军偏师更近一步施压,让汉军偏师彻底无法抽身南下增援主力。
狗也改不了吃翔,拿定了这个主意后,抱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心思,完美继承了项伯项大师脾气性格的项猷又立即提出,让赵国军队负责牵制驻扎大修武的朱鸡石主力,让西楚军队负责牵制力量比较薄弱的小修武守军。可惜张黡和陈泽也不是笨蛋,马上借口赵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及西楚军,一定要反过来让赵国军队负责对付汉军小修武守军。
项猷当然不愿吃亏,又和张黡、陈泽继续鬼扯,说什么西楚军除了要对付朱鸡石以外,还得分心警惕驻扎在武德的龙且,赵国军队理当多为西楚军分担一些压力。张黡和陈泽据理力争,说赵国军队同样也要防备龙且的威胁,坚持要让战斗力更强的西楚军挑起更多重担,与项猷你争我抢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范老头举荐给项猷的副手薛公看不下去,站出来给张黡、陈泽帮腔,说西楚军既然是攻汉主力,就应该多挑担子负责对付大修武的汉军守兵,项猷无奈,也只好勉强答应了张黡、陈泽的要求。然而张黡、陈泽告辞离去之后,项猷却马上向薛公埋怨道:“薛将军,你怎么就这么傻?汉贼在大修武有一万二千守军,在小修武只有六千守军,你怎么偏偏就要让我们舍易取难,去大修武啃硬骨头?”
“将军,现在不是斤斤计较这个的时候吧?”薛公没好气的反问,又说道:“大王给我们的命令,是叫我们牵制住汉贼的偏师,让他们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增援汉贼主力。赵国贼军反复无常,到了修武战场肯定是出工不出力,屯驻在武德的龙且如果看到大小修武没有压力,突然渡河南下增援三川,我们怎么向大王交代?”
项猷也不敢让自己的堂兄发脾气,只能是叹了口气,说道:“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下去准备出兵吧,明天出发南下,往大小修武进兵。”
薛公唱诺,又警惕的说道:“将军,河内郡守送给你的那两个美女,你最好还是把她们留在朝歌,我们南下大小修武,随时都有可能和汉贼军队开战,带着女人在身边,怕是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这事不用将军操心,我自有安排。”
项猷回答得模棱两可,结果到了第二天出发南下时,让薛公把鼻子气歪的是,项猷不但照样把河内郡守鲍夸悄悄送给他的两名美女带在身边,还又从朝歌城里挑选了十名颇有姿色的女子带进军中,让她们服侍自己的饮食起居。薛公提出反对,项猷则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有什么?我阿兄西楚王在军营里,还不是随时有美女服侍左右,又误了什么事了?”
实在违拗不过项猷,只是项猷副手的薛公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闭上了嘴巴,老实辅佐着项猷统兵南下,用时不过三天就推进到了大小修武一带,结果让项猷和薛公都颇为意外的是,见西楚军和赵国军队合兵而来,兵力还多达六万余人,朱鸡石竟然还敢统兵八千出营,主动迎击,项猷和薛公慌忙领兵迎战,同时向走在后面的张黡、陈泽告急,叫他们加快速度过来帮忙。
战斗没有多少悬念,汉军只是靠着以逸待劳的优势,在战事初始时占据一点上风,一度把西楚军压制得只能是结阵而守,可是随着西楚军逐渐缓过气来,战场的天平又迅速向西楚军一方倾斜,再当赵国军队赶来增援时,朱鸡石也只能是匆匆率军撤退,赵楚两军乘势掩杀,取得了一场胜利,把胆敢出营交战的汉军撵回营地坚守。
事还没完,西楚军着手建立营地的时候,负责审问俘虏的西楚官员入帐向项猷禀报,说是西楚军将士抓到的汉军俘虏交代,说朱鸡石之所以率军迎击,是因为朱鸡石要求龙且出兵北上,携手赵楚联军发起决战,遭到龙且拒绝,所以朱鸡石才赌气冒险出战。项猷和薛公听了都是大喜,忙问道:“肯定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可以肯定。”负责审问俘虏的西楚官员如实答道:“我们抓到三十多个汉贼俘虏都一起交代,说朱鸡石在出发前对他们说明了情况,要汉贼士卒替他争口气打一场胜仗,让龙且知道他才是对的。”
“好,贼军内部不和,我们有机会了。”项猷兴奋搓手,又突然想起一件大事,忙说道:“差点忘了,出发时阿兄交代过,要我利用阿弟和龙且的关系,争取劝说龙且匹夫易帜投降。这事不能再耽搁了,修武距离武德已经不远,马上派人去和龙且联系,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事的确是项羽的交代,薛公当然不敢反对,项猷也马上就提笔给龙且写了一道书信,利用自己兄弟项睢和龙且之间的旧部关系,极力劝说龙且易帜投降,还替项羽对龙且许下了官职封赏,当天就派人携带书信和一份厚礼南下赶往武德,与龙且秘密联系。然而项猷却又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亲笔书信送到龙且面前后,龙且竟然放声大笑,狂笑道:“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大笑过后,龙且与几个心腹部下稍做商量,果断收下了项猷替项羽送给自己的厚礼,又让项猷的信使带回口信,说是自己时刻没有忘记项睢当年对自己的提携举荐之恩,只不过项康对自己也相当不错,实在不忍心背叛,还准备了一份回礼,让信使带回去送给项猷。然后很自然的,得知了龙且的答复后,项猷果然是兴奋万分,拍手笑道:“这事有门,龙且匹夫有可能被我们争取过来。”
……
项猷收到龙且答复的同一天,在经过了充足准备后,项羽也终于率领着西楚军主力,向汉军主力所在的广武大营发起了猛烈经过,结果项羽选择的主攻方向虽然让项康欣喜万分,可战斗依然还是打得无比激烈,最后西楚军在付出相当不小的代价后,楞是填平了汉军挖掘的护营壕沟,打开了可以直接进兵到了汉军营垒下方的道路。
依然还是在同一天,少帅军老人傅宽和公羊同率领的两万关中后军,也顺利抵达了河南县城下,然而这支周曾和晁直在关中征召组建的汉军后军却并没有继续东进,直接赶来敖仓战场增援汉军主力,而是选择了北上到平阴渡河,秘密开抵进了河内郡境内……
次日一早,汉军主力真正的考验到来,打开了进兵道路的西楚军主力轮流上阵,从早到晚猛攻汉军营地不断,还多次成功冲上汉军营地的垒墙,威胁到汉军主力营地的安全。好在汉军主力的兵力充足,及时出动预备队救急,靠着连番激战,始终还是守住了主力营地,没让西楚军攻营得手。
第三天依然还是一样,西楚军仍然还是猛攻汉军的主力营地不止,项羽和项康这对堂兄弟还一起亲临第一线指挥督战,率领楚汉两军将士浴血奋战,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下午的危急时刻,当楚军将士已经能够踏着尸体直接冲上汉军营垒时,项康还被迫出动了汉军重甲兵出营反击,好不容易才杀退楚军的这波猛烈进攻,重新稳住了阵脚。最后双方都是损失惨败,两败俱伤,以平局收场。
第三天晚上,驻扎在小修武的汉军胆大包天,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竟然冒险出动主力偷袭赵国军队的营地,赵军哨兵及时发现汉军企图,立即发出警报,赵国军队倾巢出动,大击反击,小修武汉军大败而走,还被迫放弃小修武的城邑,连夜逃往武德与汉军龙且所部会合。赵国军队乘势拿下小修武,缴获了相当不少的粮草军需,驻扎在大修武的汉军朱鸡石所部主力,也陷入了被孤立的危险。
第四天,西楚军主力依然猛攻汉军主力营地不断,同时在大修武战场上,西楚军也抓获了两名朱鸡石派去向龙且求救的信使,项猷闻报信心大增,立即要求赵国军队过来给自己帮忙,打算通过强攻拿下大修武。同时再次派遣密使南下与龙且联络,继续劝诱龙且易帜投降。
当天,西楚军主力一直强攻到二更时分,见始终破营无望,这才无奈收兵,因为伤亡过于惨重的缘故,项羽除了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先打汉军的敖仓营地外,也不得不希望寄托到了河内的偏师战场上,暗道:“项猷,薛公,你们就算灭不了汉贼偏师,也一定要给我把他们死死缠住,千万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渡河南下增援汉贼主力,不然的话,三川这边的仗只会更难打。”
同日夜,汉军朱鸡石所部突然放弃大修武,连夜撤往武德与龙且会合,项猷闻报立即发起追击,又多少捞到了一些战果,同时顺利拿下大修武,缴获到了不少军需粮草。
连续的胜利让项猷的头脑开始发飘,拿下大修武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与赵国军队商量乘胜进兵武德,结果张黡和陈泽也被眼前的大好形势迷惑,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赵楚两军也在当天正午就出发南下,兴冲冲直往武德杀来。
上天的确对项猷将军不薄,同一天晚上,头一天派去与龙且秘密联系的西楚军信使带回喜讯,说是龙且已经答应了向西楚军投降,只不过龙且担心众将不服,还有朱鸡石捣乱,必须要等两军对垒之时,龙且才能动手与西楚军里应外合,向西楚军献出汉军武德大营。
龙且的答复让项猷欣喜若狂,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和独吞奇功,项猷不但对赵国军队隐瞒了这件事,还连项羽派给自己的副手薛公都没有告知实情,第二天一早就催促军队加快速度南下,准备尽快赶到武德与龙且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汉军的河内偏师。
薛公也的确让项猷将军讨厌,见项猷不管不顾,只是催促西楚军和赵国军队加快南下,竟然开口劝道:“将军,慎重一些,武德的敌情未明,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直接杀过去,只怕会过于危险。最好还是谨慎行进,多派斥候探察周边情况,如此才能防范万一。”
“薛将军,记得你没有这样胆小啊?”项猷的声音中尽是嘲讽,说道:“武德的敌情,还用得着如何探察?我们的细作不是早就摸清楚了,武德这边只有汉贼龙且所部的不到两万兵力,我们兵力多达三万,后面还有三万赵国军队帮忙,还用得怕了汉贼了?”
“将军,小心为上。”薛公劝道:“我们的细作是有武德的敌情报告,但那已经是几天之前的敌情探报了,近来武德汉贼有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并不知道。还有,赵国军队根本靠不住,打顺风仗他们倒是肯定会一往无前,可是一处逆境,他们绝对只会逃得比谁都快,再说天色还早,我们就算以正常速度南下,也可以在下午的时候轻松赶到武德,没有必要浪费士卒的力气,用急行军的速度南下武德。”
信心十足的项猷根本不听,坚持只是催促军队继续前进,薛公无奈,也只好是由着他去了,而后面的赵国军队却没有必要服从项猷的命令,除了以军需辎重众多为由拒绝发起急行军,遥遥尾随在西楚军背后之外,张黡和陈泽还在背后嘲笑道:“急着去抢孝帽子?又没有人催,那么急干什么?”
按照项猷的要求,正午时分,一路急行的西楚军终于还是顺利抵达了武德城郊,然而还没有等西楚军将士喘口气和项猷、薛公找到合适的立营地点,号角声中,汉军龙且和朱鸡石两部就已经鱼贯出营,迅速完成了集结,大踏步向着西楚军迎来。项猷见了一楞,说道:“汉贼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出兵和我们决战?”
“将军,我军急行疲惫。”薛公赶紧说道:“赶快结阵准备迎敌,等赵国军队到了,我们再发起反击。”
项猷点头,立即命令楚军结阵准备迎敌,然而话音未落,楚军队伍中就已经是喧哗四起,同时项猷的亲兵也赶紧指着西面大叫道:“项将军,薛将军,快看,又有贼军来了!”
项猷和薛公一起飞快扭头,然后也马上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正西面的丘陵和树林背后,果然有无数的汉军将士在源源不绝的涌出,列队向着西楚军所在的位置行来,而且在数量庞大的汉军步兵背后,竟然还出现无数的汉军骑兵!
“那来的汉贼?”项猷失声惨叫了起来,“我们的细作早就探得清清楚楚,武德这边就只有不到两万的汉贼军队,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这么多?还有这么多骑兵?”
“中计了!”薛公痛苦哀号,说道:“汉贼是故意把我们诱来武德决战,除了有以逸待劳的优势外,还有援军早就赶来等着我们决战,我们这场仗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