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提出的军略建议从来就没有被魏军采纳过,周叔留给魏军众将只会纸上谈兵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发现他竟然胆怯到带着汉军提前开溜,胆略出众的魏国上将柏直果断率领魏军精锐发起追击不说,能征善战的魏国大将冯敬和张芝也果断率领魏军后队紧急出动,气势汹汹的杀向无耻逃跑的汉军周叔所部。
甚至就连项羽册封的西魏王魏豹也是一样,周叔开溜的第二天上午,收到前线战报后,得知魏国旧臣周叔望风而逃,同样很不感冒周叔的魏豹也心中大定,觉得这次即便打不了大的胜仗,起码教训一下周叔有绝对把握,对于前线战况也不再那么担心,还节约出了时间和精力,关心自己的宫室问题。
做为魏国最早的国都,安邑城内也有一座规模相当不小的王宫,可惜魏国迁都大梁之后,安邑王宫就开始逐渐荒废,又历经了上百年的战火风雨,昔日安邑王宫早已是破败凋零,几同废墟,根本无法继续住人,魏豹接管安邑后,也只能是暂时住进河东郡的郡守府里。不过王宫的地基毕竟还在,废墟里的很多东西还可以继续利用,所以乘着稍微有点空闲,魏豹还是亲自来到了魏国旧宫查看情况,想看看能否在旧宫遗址上重建一座魏国王宫。
很可惜,魏宫遗址的内部情况比从外表看上去还要残破老旧,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草深及腰,到处都是雀巢鼠窝,偶尔还能看到蛇虫出没,残缺的台阶雕塑也长满了青苔和杂草,殿堂东倒西歪,没有剩下一间完好的房屋,宫殿的围墙也同样是破破烂烂,杂草丛生,荒废得形同古墓。
“只能是全部推倒重建。”魏豹得出结论,又向随行的少府问道:“估算一下,大概要多少钱粮和时间才能重建起这座魏宫?”
“这个……。”少府满脸的为难,答道:“回禀大王,具体要花多少时间和钱粮重建,必须要仔细勘察丈量后才能大概计算出来,不过肯定不是一个小数,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完工。”
“尽快给我拟就重建计划,统计一个大概的数字。”魏豹吩咐道:“钱粮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中原大乱,道路阻隔,盐价飞涨,有河东盐池在我们手里,不用担心筹不到钱粮。”
少府赶紧答应,心里却暗暗叫苦,因为中原和关中目前虽然的确盐价已经飞涨,有盐池在手的魏国也的确有一条源源不断的财源,但是大乱过后河东人口锐减,想要重建魏宫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叫苦也没办法,不敢违背魏豹的命令,魏国少府也只能是赶紧盘算如何按步骤重建魏宫,魏豹也懒得继续在满目凋零的魏宫遗址中继续浪费时间,领着衣甲鲜明的卫士直接出宫登车,准备返回临时下榻的住处休息,在宫外等候的官员卫士和一些围观的百姓也赶紧下拜行礼,毕恭毕敬的伺候魏豹登车。
事有意外,乘车回到了河东郡守府门前时,正好有内侍来报,说是魏豹的母亲身体偶感不适,为人还算孝顺的魏豹不敢怠慢,忙径直到后院探望母亲,也是到得母亲的住处,才发现已经有几名魏国官员的女眷已经早他一步,过来侍侯魏母的汤药,魏豹顾不得理会这些女子,只是赶紧上前问安,询问母亲现在的情况。
也还好,魏母只是因为水土不服有些胸闷心慌,饮食也有些失调,并不是什么太过严重的病,医工也说没有什么大碍,魏豹这才稍微安心,魏母也反过来问魏豹的情况,道:“大王,适才你到那里去了?”
“回我们魏国的旧宫去看了看情况。”魏豹如实答道:“孩儿想尽快重建魏宫,让母亲你有一个好点的住处。”
“这里就很好,不用急。”魏豹的母亲反倒比较体谅民情,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不要急着重建宫殿,要把钱粮省下来优先用于国计民生,这才是正道。”
魏豹随口搪塞,又眼睛突然一亮,注意到了一名站在房角的美貌少女,还忍不住向她问道:“你是那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少女甚是腼腆害羞,红着脸不敢答话,她身边却立即站出了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满脸堆笑的说道:“大王,她是小女子的女儿,姓薄名爰止,和你也算是亲戚,还和大王你是同辈。女儿,还不快给你的王兄见礼?”
薄爰止无奈,只能是按照母亲魏媪的吩咐,羞答答的上前给魏豹见礼,魏豹也立即认出了死皮赖脸跑来自己军中混吃混喝的远房亲戚魏媪,便笑着说道:“原来是魏媪的女儿,真漂亮啊,定亲了没有?”
如果换成了是在以前,比叔孙先生更加势利眼的魏媪倒是绝对不会客气,肯定是马上顺水推舟,把自己的漂亮女儿献给魏豹侍寝,可惜现在情况不同了,心中已经另有金龟婿人选的魏媪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立即就笑容满面的答道:“多谢大王关心,爰止她已经定有亲事了。”
“已经定有亲事了?”魏豹有些失望,可是再仔细打量薄爰止的动人容貌时,魏豹却依然不肯死心,笑着问道:“许给那一家公子?是不是我们魏国人?”
势利眼的魏媪有些不敢继续鬼扯了,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侍女突然送来了刚熬好的汤药,要装孝顺的魏豹只能是赶紧接过药碗,亲自侍侯母亲喝药,怕女儿被远房亲戚盯上的魏媪如蒙大赦,赶紧乘机提出告辞,拉着薄爰止快步逃走。
逃也没用,魏豹已经盯上了自己的远房表妹薄爰止,用眼角余光看着薄爰止离去,魏豹还在心里说道:“管你定没定亲,只要是被寡人看上了,你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飞走,等寡人有时间的时候,一定得把你这个小妹接来仔细说一说话。”
……
魏豹拿定这个主意的时候,魏军主力也已经追赶着周叔所部,抵达了位于蒲坂东北四十余里外的堆台附近,虽然两支军队都是轻装而行,也是在平原沿着宽敞平坦的驰道行军,但大约六十里路程的急行军下来,不管是周叔统领的汉军,还是柏直统领的魏军精锐部队,全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体力严重下降,新兵居多的汉军还士卒掉队十分严重。
看了看西北面树木茂密的连绵丘陵,又回头看到魏军已经被逐渐拉开了距离,随时都有可能放弃追击,周叔果断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准备迎战。然后也不出周叔所料,看到汉军停下脚步,原本已经打算放弃追击的旧同僚柏直果然马上大喊大叫,大吼道:“周叔匹夫跑不动了,追上去,把关中贼军给我斩尽杀绝!”
依照柏直的命令,精疲力尽的魏军精锐强行打起精神继续前进,很快就欺近到了汉军的阵地近处,同样是立即结阵准备交战。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汉军之中突然策马出阵一名打着白旗的士兵,打马小跑到了魏军阵前,大声喊叫道:“请柏直将军出来答话。”
轻蔑的看了一眼汉军使者,柏直向自己的亲兵队长一努嘴,亲兵队长会意,立即拍马上前,出阵大声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请我们柏将军出来和你答话?”
“请将军禀报柏将军,我们周将军虽然和他曾为一国同僚,却也早就想和他一决雌雄,比个高低。”周叔派来的使者大声说道:“但现在贵我两军都是又累又饿,打起来未免不够尽兴,我们周将军希望柏将军和他一样暂且忍耐,让我们两支军队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再痛痛快快的决一死战,请柏将军务必答应。”
亲兵队长立即回到魏军旗阵,把周叔的要求转报给了柏直,柏直听了大笑,说道:“回去告诉周叔匹夫的使者,就说老子答应他的要求,先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再决一死战。”
亲兵队长领命而去,旁边的部将则赶紧提醒道:“上将军,周叔匹夫会不会是在玩缓兵之计,想暂时拖住时间,等他的援军赶来增援?”
“他有援军,我们就没有了?”柏直冷笑说道:“别忘了,冯敬将军和张芝将军也在向这里赶来,一个时辰时间,足够他们赶到这里了。”
言罢,柏直还又派人去给后队传令,命令冯敬和张芝二将加快速度前进,尽快赶来增援自己,同时命令魏军将士抓紧时间休息,吃饭喝水恢复体力,以便将周叔所部斩尽杀绝。期间又有部将提议,建议柏直多派斥候到西北面的堆台一带详细探察,防备汉军在丘陵山区藏有伏兵,柏直也笑着摇头,说道:“用不再费事,关中贼军如果有伏兵,早就杀出来了,那还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这个时候,亲兵队长也已经代表柏直与周叔的使者达成了暂时休息一个时辰的口头承诺,两支军队相距大约两里对峙,互相都是抓紧时间休息吃饭,比拼谁能更快一些恢复体力,也各自盯着对方的背后,小心防备对方的援军后队突然到来。
近墨者黑,原本人品相当不错的周叔确实被项康给带坏了,主动提出休息一个时辰再战,可是才刚过去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一万多汉军将士突然一起拔足,改后队为前队,在周叔的旗帜率领下,飞快向着蒲坂方向飞奔。柏直见了当然是勃然大怒,大吼道:“追!给我干掉言而无信的周叔匹夫!”
呐喊声中,八千魏军精锐奋起直追,气势汹汹的杀向不守信用的汉军周叔所部,汉军将士则是个个脚步不停,连滚带爬的抱头鼠窜,逃得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路,期间还不断出现士卒掉队的情况,将乌合之众的新兵本色展露无遗。
战场经验相对来说比较丰富,魏军精锐的整体素质确实要比临时征召的汉军新兵强上一些,汉军才刚逃过堆台,魏军精锐就成功追上了汉军队伍,周叔迫于无奈,只能是匆匆命令汉军将士结成圆阵,采取全面守势与魏军抗衡,自撕破脸皮以来,汉军与魏军之间,也这才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较量。
很可惜,较量的过程是汉军明显处于下风,战场经验严重不足,汉军并没有能够匆忙建立起严整圆阵有效抵挡魏军进攻,被经验相对丰富的魏军直接抓住了近身交战的机会,被迫在队列混乱的情况下与魏军近身肉搏,继续放大经验不足的弱点,被魏军杀得手忙脚乱,死伤连连,魏军则士气高昂,吼叫着连接杀散汉军队列,不断向着汉军圆阵内部的周叔帅旗挺进。
还好,周叔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可能,果断率领直属于自己的两千军队上前,封堵救援已经快要被魏军撕开的缺口,全部由少帅军老兵组成的周叔直属部队也靠着更加丰富的战场经验,还有通过无数实战锻炼出来的近战能力,成功挡住了魏军的如潮攻势,勉强稳住了汉军阵脚,给其他三个方向的汉军新兵争取到了扎稳阵脚的时间。
但汉军依然还是处于全面下风,经验丰富的魏军通过试探性进攻,发现汉军在西北南三个方向的军队战斗力都不是太强后,马上调整主攻方向,改为从北面强攻汉军阵地,从少帅军老人中选拔出来的汉军诸将吼叫不断,拼命催促汉军将士奋力迎敌,可作用始终不大,汉军阵脚还是被魏军迅速撼动,很快就又出现了被魏军冲破圆阵的危险局面。
在此期间,知道内情的汉军将领都是纷纷劝说周叔赶紧发出信号,扭转目前的被动局面,周叔却根本不为所动,说道:“不要急,沉得住气放长了线,我们才能钓到大鱼。”
周叔没有白等,又苦撑了一段时间,东面来路上烟尘滚滚,冯敬和张芝率领的魏军后队终于还是赶到了战场附近,结果看到魏军主攻还明显占据优势,冯敬和张芝还只留下千余士卒看守辎重车辆,迫不及待的带着后军大队过来增援,兴奋吼叫着要把处于下风的汉军杀得片甲不留。
“终于来了。”周叔微微一笑,然后还是在魏军后队全面越过了堆台后,周叔才大吼一声,“擂鼓,总攻!”
数十面战鼓一起擂响,结果听到汉军抢先发出的总攻信号,绝大部分的汉军将士和所有的魏军将士无一不是傻眼楞神,不明白正被魏军压着打的汉军为什么要发起总攻?还是在根本不利于进攻的圆阵基础上发起反攻?在后方督战的柏直也有些楞声,然后又放声大笑道:“周叔小儿,你果然是无能到了极点啊!想撤退逃命,居然连命令都能下错!”
“杀啊——!”
突然想起的喊杀声打断了柏直的狂笑,在魏军将士张口结舌的注视中,此前一直都毫无动静的堆台山林之中,突然杀出了无数的赤红色旗帜和汉军将士,如同潮水奔流一般的直接向魏军背后杀来,柏直也根本不敢相信的大吼道:“有伏兵!怎么可能?周叔匹夫这么沉得住气,这个时候才出动伏兵?!”
柏直也很快就明白周叔为什么能这么沉得住气了,见汉军伏兵突然杀出,冯敬和柏直率领的魏军后队倒是果断掉头迎击,可是他们在一天半夜的时间里急行军了七十里,现在士卒又还能剩得下多少体力?两军相接,仅一个冲锋,蓄势已久的汉军伏兵把筋疲力尽的魏军后队杀得一片大乱,士卒四处奔逃,死者不计其数。
柏直这边的情况也一样悲惨,见汉军伏兵突然杀出,军心慌乱之下,顶天只能算二流军队的魏军前队士气顿时受挫,战斗力也马上受到了直接影响。新兵居多的汉军将士则是截然相反,看到帮手到来马上士气大振,开始发挥打顺风仗的英雄本色,还没等汉军援军杀来增援,就已经反过来占据了上风,把整体素质明显更高的魏军精锐反过来压着打。
接下来的战斗只能是用一面倒的屠杀来形容,在吕匡和凌仪两名少帅军的老将率领下,汉军伏兵士气如虹,砍瓜切菜一样的疯狂屠杀体力严重下降的魏军后队,直把魏军后队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积洼,不过片刻时间就把魏军后队杀得土崩瓦解,彻底溃散。然后又象下山猛虎一样的杀向柏直率领的魏军前队,魏军前队本就已经被周叔所部杀得难以招架,又看到自军后队迅速崩溃,汉军伏兵凶猛冲来,还没等接阵交手,就已经齐发一声喊,四散逃命,柏直还无比果断的冲到了最前面。
这个时候,数量庞大的汉军新兵们也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不用周叔下令,之前还被魏军踩在脚下摩擦的汉军新兵们就已经自发展开追击,吼叫着还比少帅军老卒冲杀得更猛更快,把一个接着一个的魏军士卒砍倒剁翻,兴奋无比的砍首级攒军功,抓俘虏换赏赐,凶悍得就好象一条条草原上追逐绵羊的饿狼。魏军将士则忠实扮演了绵羊角色,哭着喊着只是拼命逃窜,全然没有一兵一卒敢于回身作战,更别说是组织起殿后队伍死战,掩护主力大队逃命撤退。
周叔从关中新兵里亲手提拔的汉将李必立下大功,追逐中,骑术过人的李必率领一队汉军骑兵,紧紧盯上了穿着显眼袍甲的魏军大将柏直,一路砍杀拼命追击,只追出五六里路程,就成功追杀到了柏直身后近处,柏直赶紧命令他的亲兵回头死战,可惜他的亲兵却忠诚度明显不足,仅有半数人掉头拦截,被李必率领的汉军骑兵迅速杀散,期间李必还看准机会,突然将手中长矛掷出,长矛破空飞出,正中柏直的战马后臀,柏直的战马吃疼,先是惨嘶着人立而起,然后拉着柏直的战场上扬蹄狂奔,疯狂跑动,还把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的柏直给直接颠下了战马,摔得七晕八素,脑袋都跌破出血。
“哎哟,畜生!痛死我了!”
摔下战马后,还没等可怜的柏直将军挣扎着爬起来,李必率领的汉军骑兵就已经冲了上来将他包围,好几柄带着鲜血的锋利长矛也指住了他,可怜的柏直将军魂飞魄散,赶紧举手大喊道:“不要杀我!我投降!我就是魏国上将柏直,我和你们汉国的周叔周将军不但是老朋友,还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千万不要杀我,带我去见周将军,他会给你们重赏!”
“你和我们周将军有过命的交情?”李必有些奇怪的问道:“可我们周将军怎么说他以前在魏国军队的时候,柏将军你从来就看不起他,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从来就没有客气过?”
“误会!误会!绝对是误会!周将军他和你们是开玩笑,他和我交情其实非常好,我还请他吃过饭,互相之间称兄道弟,简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