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战场这边,刘老三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宁秦县城,原因当然是少帅军故意放水,忍气吞声的接受了刘老三的敲诈勒索,主动把宁秦城池让给了刘老三。
倘若项康能有刘老三在历史上的一半运气,刘老三就休想敲诈勒索得手,历史上刘老三在公元前二零六年的十月灭秦,到了十二月项羽才知道关中被刘老三夺占,气势汹汹的杀来找刘老三算帐,三个月的时间里,刘老三不但已经在关中站稳了脚跟,还通过招募新兵和收编降卒等等手段,把自己入关时的三万余兵力扩大到了十万之众,即便依然不是项羽的对手,也绝对不是寻常的关外诸侯所能随便欺负!
项康倒霉,灭秦后才刚过去八天,就被贪功心切的刘老三发现了这一情况,然后已经走投无路的刘老三为了自保,还果断出手攻打函谷关,污蔑项康已经在关中擅自称王,武力阻拦反秦联军入关,直接挑起了反秦联军之间的战火。
区区八天时间,少帅军别说是在关中站稳脚跟了,就是连咸阳街道的东西南北都还来不及弄清楚,有如何可能来得及招募新兵,收编降卒,扩大军队?仅有的三万多军队又得控制咸阳和秦廷百官,又得防范关中各地刚刚才易帜投降的秦国军队,又还能分出多少军队收复函谷关,抵挡反秦联军主力即将发起的疯狂进攻?
更糟糕的是,关中新定,被迫投降的关中军民官员人心未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有可能导致无法预测的后果,战事正酣时后方突然起火,导致少帅军腹背受敌全军覆没,都绝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样的可能,还相当之大!
所以没办法,即便明知道函谷关的事很可能是刘老三捣鬼,项康不但不敢出兵找屠杀了函谷关降卒的刘老三报仇,相反还得低声下气的向刘老三求和,主动给刘老三擦屁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无辜的函谷关守将王牧里身上,一边向刘老三借路,去和项羽交涉联络,尽最大努力和平解决争端和关中土地的归属权,一边抓紧时间整军备战,以免在交涉失败后全无还手之力。
项康再一次低估了刘老三的脸皮厚度,没过去几天时间,刘老三竟然又派遣他的帮凶陆贾为使,厚着脸皮跑来少帅军的新驻地鸿门与项康交涉,要求项康无条件交出宁秦、怀德和连晋三座城池,以此交换刘老三所谓的帮助项康向项羽求和,耍流氓耍到了极点。
得知陆贾的来意,饶是项康的涵养已然算是不错,也难免有种怒火沸腾的冲动,恰好在场的少帅军大将丁疾更是直接掀了面前案几,冲上前来一把揪住陆贾,红着眼睛咆哮道:“匹夫,你们还到底要不要点脸?在函谷关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都已经没和你们计较了,现在居然还敢要我们三座城池?你们就不怕撑死?!”
“将军请息怒。”刘老三的麾下确实人才济济,即便都已经被丁疾提离地面了,陆贾依然还是毫无惧色,微笑着说道:“我们沛公不是要,是请你们主动让出三座城池,让我们沛公可以向前将军交差,也帮着右将军证明函谷关的事全是暴秦降将搞鬼,这样我们沛公也才能乘机劝说前将军与右将军和解,不要手足相争,骨肉相残,是为了你们好!”
“去你娘的为我们好!不要脸的狗东西!”
气急败坏之下,丁疾抡拳就要往陆贾脸上招呼,项康赶紧开口,喝道:“慢着!丁疾,不要冲动!”
“右将军!”丁疾委屈的向项康大喊。
“不要冲动。”项康再次喝阻,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别说沛公还和我们同属楚军,把陆贾先生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话,不要让别人说我们对客人无礼。”
毕竟是项康亲手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少帅军老人,不管胸中再是如何的怒火沸腾,丁疾还是无奈的放下了陆贾,项康也这才向陆贾问道:“陆先生,听你的口气,如果我不把三座城池让给沛公,他就不但不帮我在前将军面前说话,还要故意煽风点火,让我和前将军的冲突更进一步扩大了?”
“右将军误会了,沛公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陆贾赶紧拱手,很有礼貌的说道:“是我们沛公真的在为右将军你着想,右将军你率先入关灭秦,完成楚王先入关中者为王的令旨,封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些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肯定对右将军你无比嫉恨,也肯定会利用函谷关的事大做文章,鼓动前将军杀入关中与右将军为敌。我们沛公如果再不赶紧帮着右将军证明你绝对没有独占关中的意图,只怕就会给了那些无耻小人以可乘之机,还望右将军千万要明白我们沛公的苦心。”
振振有辞的说完,陆贾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如果右将军舍不得那三座城池,我们沛公也绝不强求,也一定会尽力帮着右将军你和前将军化解误会,只不过前将军已经颁布明令,要求我们沛公务必立即进兵关内,拿下关内三城打开前将军的进兵道路,我们沛公身为前将军的部将,也不得不依令行事。到时候两军相争,还望右将军务必手下留情,不要火气撒到我们沛公一个人头上。”
“有胆子就来!”丁疾咆哮道:“不用右将军出马,我丁疾一个人率领本部人马,就保管把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杀得片甲不留!”
陆贾不搭丁疾的腔,只是耐心等候项康的决断,项康也在心中飞快盘算,知道就现在的情况,少帅军想要对付兵力不到万人的刘老三倒是易如反掌,把握极大,可是冲突更进一步扩大后,自己肯定更难与项羽和解,恨自己恨得蛋疼的项伯也肯定会更进一步煽风点火,鼓动项羽出兵强夺关中,到时候后果肯定更难预料。
必须忍住气不能着急报仇,项康倒是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赶紧增兵宁秦,或者是立即西进函谷关,堵住刘老三进兵关中的道路,不给刘老三武力夺城的机会,可是不给刘老三一点好处,这个流氓肯定会故意捣乱,破坏自己的求和大计,让自己无法与项羽和解。
所以思来想去许久,项康也只能是拿定了继续忍气吞声的主意,暗道:“反正就算项羽答应和解,我至少也得割让一半的关中土地,现在位于最前线的宁秦首当其冲,肯定得最先让出去。与其为了一座保不住的城池和刘老三这个老流氓翻脸,倒还不如大方点先让出去,保住求和的希望。”
下定了决心后,项康这才开口,轻描淡写的说道:“麻烦陆先生回去沛公,请他放心进兵宁秦,他到了宁秦城下后,我会命令宁秦守军弃城而走,让他顺利拿下宁秦,给前将军一个交代。”
“多谢右将军。”陆贾大喜道谢,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右将军,那怀德和连晋呢?”
项康先挥了挥手,制止住丁疾的冲动,然后才微笑说道:“陆先生,你们沛公得一寸进一尺还不够?难道还要进三尺?就不怕真把我们给逼急了,和你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小人不敢。”陆贾赶紧拱手谢罪。
“最好你们不敢。”项康冷笑,说道:“回去告诉沛公,就说只要前将军答应与我们和解,在谈判达成之前,我一定会再让两座城池给他,但如果前将军不原和解,就请他赶紧把吃进去的给我吐出来!不然的话,我们或许不是前将军的对手,可是对付你们,绝对是绰绰有余!”
说这话时,项康眼露寒光,气势犹如随时可能暴起吞人的猛虎,陆贾心中发憷,不敢再继续蹬鼻子上脸,只能是赶紧拱手告辞,匆匆返回函谷关向刘老三禀报项康的答复。旁边的丁疾也早就忍无可忍,陆贾才刚走就跳出来说道:“右将军,你怎么能答应把宁秦让给刘季匹夫?那可是我们的城池啊!”
“我也是没办法。”项康叹了口气,吩咐道:“把所有人都叫来吧,开一个会,我得把原因告诉给所有人。”
按照项康的吩咐,够分量的少帅军文武很快就齐聚帅帐,项康先是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麾下众人,又解释了自己不得不忍气吞声的种种苦衷,最后才说道:“我答应把宁秦让给刘季匹夫,除了想争取时间以外,也是想这个匹夫诱出崤函道,倘若谈判不成,我们只要立即出兵拿下位于城外的桃林塞,马上就可以把他困死在关内,瓮中捉鳖给我们的函谷关将士报仇。”(桃林塞即潼关,但当时没有关城可守。)
也还好,少帅军文武都很清楚自军现在绝无可能是诸侯联军的对手,即便和谈达成,邻近函谷关的宁秦也肯定得首先交出去,所以众人虽然心中窝火,可还是纷纷点头,表示理解项康的无奈苦衷,然后又个个咬牙切齿,都说如果谈判不成,自军一定要把刘老三杀得全军覆没,片甲不留,一雪今日的奇耻大辱!
项康再一次严重低估了刘老三的狡猾程度,得到了项康的答复后,在确认少帅军主力囤兵鸿门的情况下,刘老三确实亲自带着七千军队进关来取宁秦不假,可是才刚逼得宁秦守军依令弃城而走,刘老三连宁秦城都没进,马上就带着五千军队一溜烟逃回了函谷关,只留下周勃率军两千守卫宁秦,还一边洗劫城里的钱粮物资,一边招兵买马,在原本应该属于项康的地盘上壮大兵力。而等项康收到消息做出反应时,刘老三都已经带着躲回了函谷关城中。
如愿以偿的成功拿下了一座关中城池后,刘老三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派人回去向项羽报喜,还真的替项康求了几句情,建议项羽给项康一个谈判的机会,打算乘着项康和项羽讨价还价的机会,逼着项康再交出两座关中城池。可是才到了报捷使者派出后没过几天时间,麾下士卒就突然来报,说项康派去和项羽交涉的使节团已经回到了函谷关东门城外,要求通过函谷关返回咸阳向项康禀报出使结果,刘老三不敢怠慢,忙亲自出城来和少帅军使节团交涉,打听谈判结果。
才刚亲眼看到少帅军使节团的情况,刘老三就立即发现情况不妙,首先是白胡子暴脾气的郦食其郦老头不见了踪影,其次是少帅军使节团的成员个个表情阴冷,神色不善,明显不象是有什么好的收获。刘老三心中打鼓,忙上前向协助郦食其出使的张良打听情况,而张良为了让韩成有机会顺利撤出关外,也老实向刘老三介绍了出使情况,还有项羽的答复,以及郦食其被项羽强行扣押的事。
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老三脸上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惊惶之下,刘老三甚至连张良恳求他允许韩成出关的事都没给出答复,马上就跑到旁边派人去给周勃传令,叫周勃在发现少帅军出兵东进后,不能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放弃宁秦撤回函谷关,免得周勃所部被包了饺子,让怒火冲天的少帅军杀得鸡犬不留。
也终于轮到了刘老三哭鼻子了,没胆量扣留少帅军使节团继续激怒项康,被迫把张良等人送走,才刚到了当天晚上,项羽派来的监军魏及就赶到了函谷关,出示项羽的手令,逼着刘老三把函谷关移交给即将赶来的齐国军队田安所部,进兵关中构筑函谷关的外围屏障。已经杀过一次项羽使者的刘老三不敢继续胡来,只能是硬着头皮嘴上答应,心里犯愁。
那一夜,刘老三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狗急跳墙的少帅军重重包围,然后又被少帅军生擒活捉,自己为了活命挑起战火的真相也被项康查明,项康亲手拿着一把小刀来割自己身上的肉……
被吓得下半夜不敢合眼后,又有让刘老三晕头转向的事情发生,才过一天时间,竟然又有项羽的使者赶到函谷关,打听张良等人的去向,得知张良早就已经通过了函谷关后,新来的使者还愁眉苦脸,惨叫说道:“完了,这下子没办法向前将军交差了。”
“前将军为什么要派你追赶右将军的使者?”
刘老三好奇打听,新来的项羽使者却是守口如瓶,板着脸答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原因,我只知道前将军命令我在右将军使者入关前追上他,把他们请回三川,既然现在没有追上,我也只能是回去如实禀报。”
见新来的使者拒绝回答原因,刘老三也不追问,只是在心里琢磨,暗道:“把他们请回三川郡?用上了请字,难道说,事情会有什么转机?”
事情的变化越来越让刘老三稀里糊涂,第二天上午,先是项羽派人送来命令,要求刘老三封锁函谷关,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关中,然后又是第二天,刘老三才刚收到消息,说是前来接管函谷关的齐国军队田安所部抵达陕县,项羽的心腹文吏郑昌就领着一队人马匆匆来到了函谷关,声称说是奉了项羽之命,西进去和项康联系,要求项康与诸侯联军以现在控制的疆土为界,各自约束军队避免武力冲突,等项羽进关后再和项康当面谈判关中的疆土划分问题。还向刘老三出示了一道盖有项羽印章的命令,要刘老三停止进攻少帅军,不得再与少帅军发生冲突。
如此一来,不要说是刘老三了,就是刚来函谷关监军的魏及都难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向郑昌问道:“郑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出发的时候,前将军才刚与诸侯约定讨伐项康逆臣,昨天还派人命令封锁关中道路,今天你又来要求停战?前将军的态度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还不是因为手足亲情?”郑昌语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前将军的同族兄弟一起给右将军求情,还全都跪在前将军的面前不肯起来,前将军心软,就只好又改了主意了。”
听到郑昌的解释,刘老三还一度有些信以为真,还心中为之大喜,觉得自己这次不但可以躲过危险,说不定还有机会保住王位——毕竟,是项羽叫不许再打了的不是?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魏及部下突然走到了刘老三的身旁,乘着魏及专心和郑昌说话的机会,低声对刘老三说道:“沛公,能否借一步说话?很重要。”
看了一眼那身材高大的魏及部下,刘老三发现有些眼熟,便问道:“你是谁?我们怎么好象在那里见过?”
“在下韩信。”那身材高大的魏及部下低声说道:“在前将军帐下担任执戟郎中一职,曾经在前将军帐中与沛公见过几次面。”
“难怪。”刘老三恍然大悟,又好奇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很重要,尤其是对沛公你来说,更是重要无比。”韩信压低声音说道:“没时间了,请沛公立即借一步说话。”
刘老三也是福至心灵,出于好奇,也没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抬步走到了旁边的偏僻处,韩信立即跟上,才刚逮到机会,马上就说道:“沛公,你没发现这事很不对劲吗?以前将军的脾气,即便他的同族兄弟一起为右将军求情,他也不应该违背与关外诸侯的约定,放弃武力讨伐右将军,他突然改变主意,恐怕真正原因绝不止是如此。”
“前将军是兄长,众兄弟向他求情,他能不给点面子?”刘老三随口说道。
“前将军是兄长,可他身边还有一位项伯项大师。”韩信冷笑说道:“项大师有多么痛恨右将军,沛公你不应该不知道吧?有他在旁边煽风点火,又有他出面压制项家子弟,项家子弟真的能求得动前将军?”
刘老三不吭声了,又联想到项羽命令自己封锁进关道路的事,心中难免大为起疑,韩信则又低声说道:“郑大夫是绝对不会说实话,但是他的随从众多,里面肯定有多少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小人认为,沛公你最好是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向郑大夫的随从打听后方消息,摸清楚情况,位于第一线的你才有机会未雨绸缪,预防一切万一。”
刘老三三角眼里的眼珠子乱转,先是低声向韩信道了一声谢,然后马上把擅长交际的周昌叫到面前,在他的耳边低声吩咐交代机宜,韩信见了心中大感欣慰,暗道:“还好,果然是一个听得进劝的人,比项羽狡猾得多,还比冯仲更有主见和更能决断。”
再接着,虽然郑昌极力推辞,想要立即进关去和项康交涉联络,刘老三却坚持不许,一定要留郑昌吃一顿饭再走,郑昌也不好过于拒绝,只能是随着刘老三和魏及去大堂饮宴,他带来的随从也被周昌客客气气的请进关中,到另一个场地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而在其间,很自然的,好几个郑昌的随从被周昌和他的手下分别请走,塞上金子花言巧语的分别向他们打听后方情况。
刘老三的沛县小伙伴们一向办事都十分得力,酒足饭饱后,郑昌才刚带着项羽派出的使节团离开函谷关西进,周昌就鬼鬼祟祟的来到刘老三的面前,向刘老三低声说道:“沛公,打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打敖仓的时候,前将军被流矢射中了大腿,但伤势轻微,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周昌还没把话说完,刘老三就已经变了脸色,低声说道:“糟了!伤势轻微肯定是假消息,伤得很重才是事实,难怪要改口答应项康求和,这个时候,项康小竖子其实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嘀咕完了,刘老三难免又郁闷到了极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运气,为了稳住被自己得罪的项羽,才刚把项康得罪到死,欺负得蹬鼻子上脸,怎么局势又突然彻底逆转,变成了项康占尽上风和主动,随时可以象捏蚂蚁一样的把自己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