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再破赵壮

一战击溃泗水郡秦军主力,还一脚踹掉了泗水郡秦军主力位于符离城外的营地,杀得秦军直接败逃回城,关起门来瑟瑟发抖,士气高昂的少帅军上下得寸进尺,还马上又生出了乘胜拿下符离城池的念头。然而第二天初步的战果统计出来后,项康和少帅军文武却又意外和失望的发现,自军真正取得的战果其实并不想估计和希望的那么大——除了缴获到许多军需、辎重和武器盔甲外,少帅军的斩首数字竟然还不到九百人,抓获到的秦军俘虏也只有七百多人。

这点还真怪不得少帅军将士无能,即便大获全胜也没能斩杀俘虏太多敌人,关键还是战场位于华北平原,地势过于开阔,战败一方溃散逃跑比较容易,而少帅军又是以步兵为主力,想要有效歼灭敌人,难度自然不止一般的大。

此前赵壮直接统率了驻扎在符离城外的秦军主力是接近五千人,符离还有一千两百多人的地方守军,合计兵力在六千以上,少帅军一战下来连斩首带俘虏,共计也只是消灭一千六百多点敌人,就算秦军还有些在战场上失踪和乘机当逃兵的,余下的秦军总兵力怎么也应该还在四千以上,不但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固守符离城池,并且仍然还有一战之力,操作得当的话,甚至就连反败为胜的可能都不能排除。

毕竟,少帅军只是勉强积攒了一些实战砍人的经验,骨子里依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处于下风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同时昨天的阵战交手也清楚表明,少帅军现在确实很严重的缺乏阵战经验,破阵能力不强,正面硬碰硬时难说把握。

惟一让项康觉得安心的是士气和斗志,大胜后的少帅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从上到下都对再次击败敌人充满信心;而惨败后的秦军士气沮丧,军心惶恐,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和作战勇气,再次交手只要进展稍微不顺,很容易又会被少帅军轻松杀败。

综合了这些情况,项康再度坚定了自己此前做出的决定,也在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的军事会议上直接说道:“绝对不能正面发起攻城,没有多大把握,还容易让暴秦军队靠着守城战逐步恢复信心,让我们以后的仗反倒更难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项庄问道:“就此退兵?还是想办法出奇制胜?再杀暴秦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项康不答,只是默默盘算是否应该就此退兵,结果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项康发现就此退兵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敌人士气已沮,少帅军主力退兵之后,赵壮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乘机发起追击,即便临阵撤退也没有多少危险。同时退兵取虑之后,就算泗水秦军和东海秦军继续联手发起进攻,有了昨天这场大胜垫底,少帅军再想在野战中将敌人各个击破,也可以容易许多。

话虽如此,项康的理智却又提醒自己学谁都行,千万不能学自己那个沽名钓誉的堂兄项羽,无比担心自己如果没有穷追猛打到底,很可能就会给敌人喘息和卷土重来的机会,到时候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所以项康也很快就下定决心,说道:“不能撤,敌人元气尚存,如果不能抓住现在的机会把敌人彻底击破,给了赵壮匹夫喘气的机会,我们只会后患无穷。”

“那怎么办?”项庄又问道:“不能正面强攻,让我带军队去城下搦战如何?看看能不能把敌人引出来?”

虽然把握很小,项康却多少想试一试,还想编一些恶毒的骂词去挑衅激怒敌人,不过话到嘴边时,项康又忽然心中一动,忙摇头说道:“不必去搦战了,从现在开始,全力加固营防工事,挖一道护营壕沟,再修筑一道羊马墙。另外,不要派士卒到周边砍伐木材,不必急着赶造任何的攻城武器。”

“为什么?”项庄满头雾水的说道:“不砍树来造攻城武器就算了,怎么还要加固营防工事,采取守势?”

项康笑笑,很是轻松的微笑说道:“当然有原因,因为在昨天的混战里,我被暴秦军队的流矢给射伤了,伤得还相当不轻。”

……

秦军这边,情况当然与少帅军相反,统计昨天的战场数据,发现自军士卒的损失要比自己估计的少得多,赵壮当然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也多少恢复了一点信心,还马上就追究导致昨天惨败的罪魁祸首,砍了一个治军不力导致士卒混乱的秦军二五百主,还有两个五百人将,同时还把主动丢弃营地的秦军将领重打了五十军棍,理直气壮的把惨败责任全部推给了部下,很是大发了一通脾气。

知道赵壮的狗熊脾气,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为那些倒霉蛋求一句情,还是在赵壮好不容易骂完了人发泄够了以后,之前劝谏赵壮选择守势那个还算得力的佐吏才站出来,小心翼翼的劝说道:“郡尊请暂息雷霆之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昨天我们不过是运气不好,士卒为了哄抢财物自寻混乱,这才给了项康逆贼反败为胜的机会。好在我军损失要比估计的小,元气尚存,只要策略得当,再度扭转乾坤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悔没听你的劝谏,过于轻敌求战,这才有了昨天的惨败啊。”多少有些检讨的叹息了一声,赵壮问道:“以你之见,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郡尊,下吏觉得应该坚守城池,静观其变。”佐吏建议道:“我军现在的情况是进取不足,自保有余,所以下吏认为,我军只需要坚守符离城池,那么就可以让乱贼在城下寸步难行,乱贼久攻符离不下,师老人疲,就非得退兵不可。除此之外,郡尊你不访寄书东海,向东海郡守告知我军实情,请他尽快出兵南下,攻打乱贼背后,那么乱贼就是不想撤也得撤,届时我军就可以见机行事,或是乘机发起追击,或是集结兵马徐徐而进,配合东海郡兵两面夹击乱贼,则乱贼可破矣。”

还算知道什么叫做亡羊补牢,觉得手下的建议有理,已经丧失了出城作战勇气的赵壮马上点头采纳,当下赵壮立即重新编制队伍,一边加固城防准备守城,一边派遣快马出城,赶赴东海向东海郡的秦军求援。同时多派斥候出城,探察少帅军的具体动静,再不敢重蹈轻敌覆辙。

在这样的情况下,昨天获得大胜的少帅军拼命加固营防工事的古怪动作,当然很快就被报告到了赵壮的面前,得知少帅军不图谋抓住机会赶紧发起进攻,反倒和自己一样采取守势,赵壮当然是感觉有些奇怪,也下意识的加强了对少帅军的侦察监视。然后不可避免的,在学室中接受过军事教育的赵壮又很快发现了一个细节——少帅军竟然始终没有派人出营砍伐木材,这点可清楚标志着少帅军并没有开始赶造武器,怎么都不象是准备发起攻城战事的模样。

“怪事,乱贼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砍树去赶造武器,还又是挖壕沟又是筑垒墙,难道他们想长期和我军对峙?他们的粮草能支撑几天,就不怕我们的东海友军突然南下,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带着满腹疑惑度过了一天,第二天时,赵壮依然还是多派斥候严加探察,而探到的结果和昨天小有不同,已经挖好壕沟和筑起了垒墙的少帅军虽然没有再修筑护营工事,却始终只是闭营自保,没有派遣一支军队出营,同时仍然也没有派人到附近砍伐木材,赵壮心中益发疑惑,却怎么都不明白少帅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午未时过半的时候,异变突生,在符离南门外巡哨的秦军斥候突然拿住了一个试图靠近城门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还说自己带有机密信件要当面呈交给赵壮,秦军斥候不敢怠慢,赶紧把那男子押进了城里交给赵壮的亲兵。而当亲兵把那陌生男子押到了赵壮的面前后,赵壮却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男子有些面熟,然后马上就想了起来——这个男子,就是上次带着请降书信来拜见过自己的周曾家人!

想起来人身份,又一直认为曾经的下相县令周曾是身在贼营心在秦,赵壮当然是马上大喜过望,也赶紧向那周曾家人问起来意情况,周曾家人则满面笑容的行礼说道:“恭喜郡尊,贺喜郡尊,天大的好消息,前天郡尊你的兵马虽然不幸小挫,可是你麾下的将士却在乱军之中建立奇功,一箭射中了项康小儿的右胸,那个小儿伤势严重,就快撑不下去了。”

“什么?!”赵壮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跳了起来问道:“项康小儿被我们的流矢射伤了,真的假的?”

“回禀郡尊,千真万确,就射中了这里。”周曾家人在自己右胸比画,指出项康被流矢射中的位置,喜气洋洋的说道:“家主还告诉小人,说项康那个逆贼回营后不断吐血,几次昏迷,就快支撑不住了,只不过担心影响军心,更怕郡尊你乘机出兵,所以他手下的贼将一直都没敢把这个消息公布。”

“难怪乱贼要加固营地,还不急着打造攻城武器,原来是这样啊!”赵壮恍然大悟,又赶紧催促道:“快,快,把你主人的书信拿上来。”

依照赵壮的命令,周曾家人赶紧拿出了一道密封的书信,亲兵转呈到了赵壮面前后,赵壮迫不及待抢过打开,见周曾的书信之上,确实是向自己报告了项康被流矢射伤的喜讯,也介绍说项康伤得极重,随时都有可能送命。除此之外,周曾还向赵壮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就是说因为项康的伤势严重,少帅军已经决定在明天退兵返回取虑,建议赵壮连夜发起偷袭,杀少帅军一个措手不及,必然可以大获全胜,一雪秦军前天的惨败奇辱。

如果说没有之前的铺垫,那么赵壮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周曾报告的这个惊人喜讯,但是没办法,早在下相保卫战时,赵壮就已经通过顾毕的报告,知道周曾是身在贼营心在秦,前些天周曾又直接秘密联系过赵壮,主动请求担当内应帮助赵壮攻破少帅军,所以这会再看到周曾突然送来的好消息,赵壮当然没有任何的疑心,还马上的拍手叫好,下定决心采纳周曾的建议,连夜出兵偷袭少帅军的营地。

再接着,赵壮当然是重赏冒险来送信的周曾家人,又立即召集麾下文武,把项康被秦军流矢射伤的惊人喜讯公诸于众,结果秦军众将信以为真,顿时个个喜形于色,拍手叫好。但也有比较谨慎的人,之前几次劝赵壮冷静行事的佐吏就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敢问郡尊,你是从那里收到的消息,可不可靠?是不是太凑巧了?虽说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流矢伤人十分常见,但我们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一支流矢,就恰好把项康逆贼给射成了重伤?”

“本官收到的消息当然可靠。”赵壮自信微笑,还向那佐吏反问道:“你怎么也不想想?如果我们的流矢没把项康逆贼射成重伤,那城外的乱贼这两天为什么一直不见动静,还深沟高垒闭营自保?还有,乱贼还一直没动手砍伐树木,赶造攻城器械,这岂不是清楚表明,乱贼根本就没敢梦想攻城,还在随时准备着撤兵?”

毕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又没有研读过后世才会出现的种种军事书籍,没有前例可循,赵壮手下这个佐吏当然也不知道项康此前的种种辛苦布置就是为了误导赵壮做出错误判断,只能是凭借直觉说道:“郡尊,还是小心为上,如果项康那个逆贼真的重伤将死,那么一二日内,乱贼那边必有动作,我们还是谨守城池,静观其变为上。”

“不能再等了,本官收到可靠的内线消息,乱贼明天就会撤兵退走,再等下去机会就要溜走了。”赵壮也没把周通的书信公布,只是吩咐道:“传令全军,即刻准备夜战,今夜二更出兵,本官要亲自率军去偷袭贼营,一雪前日之辱!”

知道赵壮刚愎自用的狗熊脾气,性格谨慎那个佐吏几次想要张口劝阻,可是都没有胆量去扫赵壮的兴,只能是在心里叹道:“但愿消息不假,不然的话,我们搞不好又得吃一场败仗。”

符离城中物资颇为充足,天色还没全黑,秦军就已经做好了夜战的种种相应准备,又饱餐了一顿晚饭,是夜二更时,秦军就悄悄打开了符离东门,人衔枚,马戴嚼,悄无声息的偷偷出城集结,还一口气直接出动了整整三千人的兵力,在赵壮的率领下静声东进,摸向十里外的少帅军营地。

阴云密布的夜空为秦军提供了理想的掩护,悄悄摸到灯火不多的少帅军营门近处时,值守营门的少帅军将士依然毫无察觉,赵壮见了大喜,忙派遣一队老兵向前,去偷袭少帅军的营地大门。结果守卫在营门处的少帅军将士果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一人被秦军弩箭射死,另有一人被秦军士卒砍伤,余下的少帅军士卒则慌乱逃入营中,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拼命的敲锣报警。秦军老兵却是毫不迟疑,马上抡斧迅速砍断门闩,打开了少帅军的营地大门。

“杀啊!”

激动的喊杀声响起,在赵壮的催动下,秦军将士就象潮水一般的冲向了少帅军已经洞开的营门,不费吹灰之力就杀进了少帅军的营地之中,又脚步不停,直冲少帅军的中军帅旗所在。在营外见自军进展顺利,赵壮当然是狂喜过望,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终于可以报仇了!”

“咚咚咚咚咚咚!”

少帅军营中突然响起的密集战鼓让赵壮的狂笑表情凝固在了脸上,紧接着很自然的,还没等赵壮回过神来,少帅军的营地里就突然火把缭乱,两支军队一左一右突然杀出,猛冲进营秦军的两翼,同时少帅军的后营之中也有一军杀出,三面夹击进营秦军,秦军大乱,不得不赶紧掉头逃命。赵壮却是连珠叫苦,破口大骂道:“无耻逆贼,居然会是诡计!”

比前天更惨,黑暗之中遭遇伏击,秦军远比前天在白天时遭到少帅军突袭更加混乱,人推人,人挤人,自相践踏,乱糟糟的只是奔逃出营,早有准备的少帅军则全力砍杀,继续再打顺风仗,把秦军砍得是晕头转向,杀得是鲜血飞溅。而躲在营外的赵壮也和前天一样,发现情况不妙马上掉头逃命,带着后军直接奔向符离城。

秦军当然别再梦想象前天一样的顺利逃命了,黑夜之中人马争驰,不是你撞翻我,就是我拉倒你,倒地的秦军士卒不断被自家败兵踩中,发出阵阵绝望的惨叫,无数的秦军士卒慌不择路,逃向四面八方,掉队失散者不可计数。而少帅军则是全力追击,不断砍倒剁翻掉队落后的秦军士卒,也成功迫使秦军更加混乱崩溃,再也没有任何胆量回身迎战。战场之上狼奔豕突,秦军的武器旗帜丢弃得到处都是,士卒更是惊慌混乱得如同一群被虎狼追逐的羔羊,少帅军将士则是无比称职的担当起了虎狼角色,直把秦军砍杀得尸横遍野,残骸密布。

也还算赵壮聪明,知道夜战乘车不便,这次是骑着马来指挥战斗,逃命时当然也方便了许多,还因为撤退得及时的缘故,没象前天那样逃得连帅旗都被迫丢了,好歹还算有些长进带着帅旗和部分后军抢先逃回了符离城里。然而新的难题却又马上放在了赵壮的面前——要不要马上关闭城门,不给少帅军乘乱杀进城里的机会?

“别急着关门!尽量让我们的将士多逃回来一些!保住军队,我们才有希望保住符离城池!”

赵壮的这个咬牙决定铸成了大错,当秦军败兵狼狈不堪的混乱逃回符离城里后,虽说守门的秦军士卒还算果断,没等秦军败兵全部回城就果断关闭城门,留下好几十人的秦军败兵在城外给少帅军的追兵屠杀。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此前抢先逃回城里的秦军败兵中却突然冲出了数十人,冲到城门挥刀猛砍,把正在艰难上闩的秦军士兵砍翻砍倒,在秦军败兵绝望的喊叫声中再次打开了城门。

见此情景,已经追到了城外的少帅军将士当然是欢声如雷,迫不及待的直接冲锋杀进城中,继续砍杀心胆具碎的秦军败兵,而正在城上督促士卒守城的赵壮却是彻底傻了眼睛,惊叫道:“乱贼是怎么杀进城里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少帅军将士当然是假扮成秦军士兵混进城里的,早在秦军还没有偷袭少帅军营地时,一百名精选出来少帅军将士就已经穿上了此前缴获到的秦军士卒衣服,佩带上了区分敌我的秘密标记,在项猷的率领下,埋伏在了少帅军营外的僻静处。秦军中计败退后,这支少帅军又马上出动,举着故意撕去了半截的百人旗,混进了秦军的败兵人群,以残破的百人旗为指挥,和秦军士兵一起乱糟糟的逃向符离城。而黑暗之中本来就难辨敌我,秦军又已经大败混乱,当然更加分不出真假,少帅军的突击队自然也就轻而易举的混进了符离城里。

顺便说一句,项猷是被项康指名担任的少帅军突击队队长,项猷虽然有些不敢接受这个危险任务,可是被项康当着众人激了几句后,爱面子的项猷还是咬牙接过了这个极度危险的差使。不过还好,项猷顺利得手了,也十分幸运的没被秦军杀死,又在开城后及时脱下秦军衣服,露出里面穿的少帅军军衣,侥幸没被友军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