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好是好啊……”赵书墨有点不明白孟之晏为什么这么问，挠了挠头说，“可是这里又不是我家，我总得回自己家的吧。”
孟之晏下意识道：“回去做什么，继续过你那日夜颠倒三餐不继的日子？到时候胆结石痛死在家都没人发现。”
“不会！”赵书墨扬唇跟他解释，“我这本书就差最后两章就完结了。”
因为想到连载的书终于要完结，她心口也似放下了一块大石，语气明朗又轻快，听上去倒像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
孟之晏盯着她，沉默片晌，这才轻轻挑唇，语气不咸不淡：“是么？所以书一写完就想赶紧走人，你还真是，目的明确。”
赵书墨：“……”
这男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阴阳怪气的？
而且，不是他非让刘姨压着她收拾行李来他家暂住的么，现在说得好像她故意来蹭住一样。
赵书墨脑内沸腾，有心反驳几句，可话到嘴边，她心里忽然打了个突突。
她走近他几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试探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啊？”
孟之晏眸光一紧，而后别了别脸，再看回她时，他神色淡淡的。
男人并未正面回答，只面不改色淡淡道：“赵书墨，你觉不觉得你这人做事毫无章法，想一出是一出。”
赵书墨眉心一蹙，不悦鼓着脸嘀咕：“到底谁想一出是一出……”
她声音虽低，但孟之晏还是听到了几个字。
他也没跟她计较这些细节，只低声说：“刘姨三天后才能回来。”
赵书墨不明所以看向他：“我知道啊。”
孟之晏朝大门微微转身，只侧着头用余光觑她，声线有点轻忽：“刘姨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这么久，你就这样不告而别，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
“什么不告而别，我会在微信上跟她说的好吗！”赵书墨梗着脖子辩驳，“你才冷血啊！”
孟之晏眉心微蹙，连余光都从她身上收回，没再说话。
他右手搭上门把，也不知是不是赵书墨错觉，她总觉得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下来，空气都有点凝固。
她望向孟之晏背影，很奇怪的，那种觉得他茕茕孑立的感觉莫名其妙又出现了。
赵书墨喉头微哽，嘴巴忽然先大脑一步，蹦出一句：“那我等刘姨回来，跟她当面告别再走，你觉得呢？”
门已经打开了，孟之晏背对着她站在洞开的门框里，身影高大颀长。
闻言他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只低声说：“随你。”
话落，他就阖上门离开了。
赵书墨在门锁撞上的吧嗒声中垂下了肩膀。
她在原地愣愣站了会，忽又抬手摸了摸心口，酸酸涨涨却又夹杂几分空洞，太无解了。
赵书墨吸了吸鼻子，又叹口气，转身走去落地窗前，在白色地毯上躺平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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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晏驱车刚开出小区，就接到了陶安娜的电话。
手机连着车内蓝牙，刚一接通，安娜焦灼的声音就在车内响起。
“老大，念恩她……”
“她又怎么了？”孟之晏皱眉，蓦地低沉开口，打断她的话。
说完之后，他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沉默一秒便恢复了冷静，平淡说，“你是她的执行经纪，应该具备解决基本问题的能力。”
陶安娜显然也被他刚开始的语气惊到，意外孟大经纪人居然也会情绪管理失控的同时，又暗自懊恼自己这通电话打的不是时候，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可事情摆在那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刚刚念恩到剧组化妆，出来后发现莫云的眼妆比她精致，死活要让莫云卸妆拍戏。现在两边都不肯低头，整个剧组都在那耗着。”
莫云是《蝴蝶风暴》的女二号，平台方塞的人。
孟之晏迎着阳光目视前方，把挡光板放下后，他平静道：“那就耗着。”
安娜：“啊？！可导演那边……”
孟之晏说：“制片在现场都不急，你急什么？他们用念恩的人气卖剧招商，就得保证念恩无论戏份或妆造都是绝对一番，这是签在合同里的。”
“明白了，老大。”安娜说完，微微一顿，又道，“可是现在念恩在房车里发脾气，谁都劝不好。”
孟之晏深吸气，缓缓吐出，又说：“告诉她，脾气要发得有价值……”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从手机那头传来苏念恩的娇喝声：“安娜！你在给谁打电话？是不是孟之晏，把电话给我，我要自己跟他说！”
“老大……”安娜犹豫。
孟之晏说：“给她。”
“是。”
话落片刻，耳畔就变成了苏念恩娇滴滴的声音：“孟之晏，你们怎么对接的啊？你是不是忘了美貌一直是我营销的重点，粉丝最爱吹的就是我这双眼睛。那个莫云算老几，二线开外，居然想在眼妆上压我！”
“所以你就回房车生气？”
虽是疑问句，可从孟之晏嘴里出来，已是陈述语气。
苏念恩哼了声，没说话。
孟之晏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知不知道这部剧的成片剪辑权在我们新盟，如果莫云不改妆，我可以保证，观众完全看不到她的戏。”
苏念恩扬声：“真的？”
孟之晏并未作答，只冷淡说下去：“你只需要拿出你新盟一姐的底气作壁上观，对方熬不下去自然会低头，毕竟谁也不想辛苦几个月却无缘见观众。而你现在跟自己团队发脾气，显然是最低级最无意义的做法。你是有多蠢，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年，还分不清轻重。”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随即苏念恩略带哭腔：“你今天干嘛说话这么重啊。”
孟之晏微滞，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出门开始，心中隐隐的郁气来自何处。
他沉默两秒，重新开口：“行了，晚点制片老王应该会亲自去请你下车，到时让安娜象征性拿捏一下，就顺着台阶下。”
“知道了。”苏念恩低声应下，又说，“孟之晏，你什么时候来剧组探班？”
孟之晏随口：“看情况。”
说完，他便率先点下挂断键，而后又解开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子。
复盘刚才与安娜和苏念恩说话的语气，孟之晏也没想到，赵书墨一句要搬回家，后劲竟大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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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赵书墨签完一部分环衬，正打算去冰箱里看看能做点什么午饭，门铃忽然被按响。
赵书墨心下疑惑，跑去玄关看监控，只见一名身穿某知名日料店制服的年轻女性捧着一摞打包盒站在外面。
赵书墨对着可视门铃问：“请问找谁？”
女人说：“赵小姐，您点的外卖。”
赵书墨诧异：“我点的？”
女人点头：“是啊，请问您的手机尾号是xxxx吗？”
她报了四个数字，倒不是赵书墨的，而是孟之晏的手机尾号。
赵书墨怔了怔，很快开门接过：“是我的，谢谢你。”
待女人离开，赵书墨关上门，跑到吧台将打包盒放下。
她坐上高脚椅，对着打包盒拍了张照片给孟之晏发过去，而后问：【是特意给我点的吗？】
这次孟之晏居然意外地秒回：【给猪点的。】
赵书墨一愣，有被气到。可当她视线扫过吧台上的餐盒，那点点小气又瞬间消失无踪了。
赵书墨翘了翘唇角：【嗯嗯，本小猪谢谢孟总投喂。】
孟之晏约莫被她无语到，发了一串敷衍的省略号过来。
赵书墨笑着把手机按灭放到一旁，正要拆餐盒，门铃再次被按响。
是刚刚的餐厅员工落了什么东西没送吗？
赵书墨疑惑抬眼，跳下凳子跑过去，直接拉开了门。
一瞬间，门内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
赵书墨愣愣看着站在门外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温柔的长卷发，淡黄色长裙，眉眼清淡又不失温婉。
她一手拎着一只稀有皮包包，另只手中提着一个装红酒的小皮箱。
顿了片刻，赵书墨与女孩齐齐开口：“请问……”
话音一出，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住。
倒是女孩打量赵书墨几秒，温声问：“你是哪位，刘姨的亲戚？”
“不是。”赵书墨摇了下头，又警惕看门外的女孩。
女孩只好率先自报家门：“我是孟晨月。”
赵书墨顿了一秒，随即想起来，孟之晏的父亲在与他母亲离婚几年后又再婚了，再婚对象也是离异，有个比孟之晏小五岁的女儿。
这个女儿后来也改姓孟，也就是眼前孟之晏异父异母的妹妹孟晨月。
赵书墨连忙将人让进来，客气笑道：“原来你就是孟晨月，我听孟之晏说过你。一直在国外念书吧，刚回来？”
孟晨月点头：“四月初回来的。”
说完，又难掩好奇地看赵书墨，眼中不乏独属于女人的警觉。
赵书墨没多想，忙说：“我叫赵书墨，是孟之晏的……”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朋友，之前生病，就来他这里住了几天，有刘姨照顾嘛。”
说起刘姨，她又解释：“刘姨回老家喝喜酒了，过几天回来。”
“你就是他那个好朋友？我也听他说起过你。”
孟晨月似乎松了口气，笑容温和，语气似薄如蝉翼的轻纱，叫人觉得格外舒适。
赵书墨干笑着扯了扯嘴角，带她走向沙发，又帮她把小皮箱放到茶几上。
做完这些，赵书墨忽然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了。
倒是孟晨月背脊笔挺，自在地坐在沙发上。她双腿侧着交叠，两手轻搭腿面，似乎“优雅”二字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真正的大家闺秀。
“你不用照顾我。”她抬眼看向身旁有些局促的赵书墨，余光扫到茶几下面的杂志，又和气说，“我在这里坐会，看看杂志打发时间。没关系的，我上楼时已经给他发过信息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赵书墨摸了摸鼻子，“那我先去吃饭。对了，你吃了吗？”
孟晨月双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嗯，吃过了，今天来就是给他送酒，顺便看看他。”
赵书墨又朝茶几上的小皮箱扫了眼，点头：“那好，那我就……”
“你去吃饭吧。”孟晨月宛如女主人，说道，“你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的。”
我拘束了吗？
转身走向吧台的那一刻，赵书墨还在心里问自己。
在吧台边坐下，她才发现孟之晏又给她发了微信过来。
孟之晏说：【我那个妹妹，孟晨月刚跟我说她来家里了。她性格很好，一直是个乖乖女，你不用拘束。】
赵书墨顿时朝上吹了一下刘海。
怎么一个个的都让她不用拘束，她看上去很拘束吗？
赵书墨无语地打开餐盒顾自吃了起来，过了会，她手里的筷子却慢慢停下了。
再看眼前的餐食，好像也不那么诱人了。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孟之晏和孟晨月两人不约而同的关照，就像是一种无形的提醒——提醒她是这个屋子里的外人。
尽管这本来就是事实，可这一刻，赵书墨忽然觉得这个事实有点叫人难以接受，像是一下子和孟之晏离远了，而与此同时，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比她更近的人。
赵书墨心头迟滞地泛起酸涩。
好烦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