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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上,雪深难行,那骑军很快就弃了马开始步行,花了半日,才穿过山腰的森林,来到高崖之前,开始准备绳索要攀上去。
牧云笙远远跟着,看他们攀崖,绕到远处,寻了另一处也向上攀去,雪羽翎使他身轻如叶,手攀草木,登绝壁也轻松得很。却突然一阵疾风而来,把他整个人卷了起来,在空中如雪片般翻飞。牧云笙只觉得心也随着这风势忽上忽下,要从胸腔中颠落出来了,眼见风把他卷过崖角,顿失了势头,他直向下飘去,落在深谷中的河面上,又花了好大功夫,才攀上崖顶。择天记小说
可他四下一望,却失了方向,不知那支宛州军现在何处,他抬头望望,云雾狂卷,看不见峰顶在何处。只有继续向上攀去。武动乾坤小说
在雾中跌跌撞撞,不知攀了多久,才爬出云来。前面突然风雪全无,天空阳光灿灿。转身回望,自己脚下是一片云海,那风雪却只在云下。举目远眺,目光可直达天际,仿佛大地尽收眼中。
他心情大振,转身又向上攀,峰顶上树木稀少,却是无数巨石。他望见前面又是巨大岩壁,无处可攀,纵有雪羽翎也飘不上去。他绕着山壁行了半天,终于看见一条巨大裂缝,行入其间,抬头只见一线天空,再向前行,竟然寒意都渐渐退去,猛然眼前豁然开朗。
这大山之巅,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池湖泊,碧蓝的湖水,静得象冰。若从天空望去,会看到这大山象一个白绒的基座,托着这一块蓝色水晶。
这是任何典籍中都不曾记载的地方,那山壁峭直难攀,山中森林深郁,大山方圆百里内都没有人烟,从前谁能攀来这里?难道,世上还有比这更美的所在?少年突然觉得心被什么紧紧的抓住,连呼吸也不能。
她会在这里么?少年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如果她在,他一定能感觉到。
他再睁开眼时,看见了湖心的那一片浮萍,上面却开着金色花蕾,风一吹拂,花朵如玉铃般摇颤,散出一抹抹彩色光尘。
他几乎要大喊了:“盼兮!你在那里吗?”可随即他便收敛了气息,她也许正在凝聚身躯,正在最后的时刻,不能有惊扰,不然一切就可能毁于一瞬。
而惊扰还是出现了,一阵人声喧哗,那队宛州军出现在了天池西侧的山顶。牧云笙一惊,急忙隐入山石阴影处。
那队军士绕湖而行,顺坡攀下,也来到了刚才牧云笙所站的湖边。
“墨先生,如果不是你会卜算,又有法器能感应灵气蕴集所在,我们一万年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啊。”说话的人语气牧云笙却是听过,他偷眼一看,那人正是牧云德,当年在天启皇宫中比画被自己击败的宛州王世子。
他身旁的一老者笑道:“所幸来得尚早,她还没有最后凝成,现在当正是她将灵识贯注入身躯的最紧要时刻,只要在这时取出她的魅实,把我们炼的灵鬼也注进她身体中去,她的记忆心神便全然会被扰乱,而被我们所控制……”他取出一花纹繁复的小铜球,轻轻启开,里面有一个赤红色的光球,还发出幼兽咆哮般的声音。
“灵鬼,去,找到她,钻到她的心里去!”他一挥手,将那光球抖入湖中,那红光立刻伸出四爪,有了身形,直向浮萍下游去。
“一想到这样的世上第一美人儿,就要做我的奴仆,不由就乐如成仙啊。”牧云德仍是那让人憎恶的笑容。
“世子,你得到的不仅仅是美人,她心中所藏着的东西,能使你成为天下之主。”“来人,游过去把那包着美人的魅实给我摘来。”“世子,你太小看老可的本领了。”那墨先生一笑,手中不知把什么挥洒出去,湖面顿时凝冻起来,碧蓝湖水中泛起银色,一条冰路直伸向那湖心而去。
牧云笙躲在石后,看着他们踏上冰道,向湖心那光华流动的地方走去,心中焦急。他定定神,想想自己所能用到的法术,可这些年来,他却从未练习过伤人毁物的法术,只会把灵力贯注于画笔之中,现在一时竟找不到对敌的方法。
但他此时只能尽用所学,放手一博了。少年闭目凝神,导引星辰之力于笔端,然后在石上飞划起算符来。
算式写到末尾,他轻轻点下最后一点,那字符全数泛出银光,光线溶进了石中,又顺着地表象银蛇般向湖中游去。
那湖水开始轻轻颤动起来,显出无数交织的波纹。
牧云德他们听见了格格的声音,他们脚下的冰道突然变得四分五裂。
许多卫士当时就落入水中,牧云德吓得蹲在碎冰上喊:“墨先生快来救我。”那墨先生却不去望他,他站在破碎浮冰之上任其滑动,却象驾云般自如,只皱眉打量四周:“怎么会这样?莫非有人施法?”又低头自语道:“竟会有这样的法术么?震动整个湖面,却不见一点光芒声响,当真奇怪?天下哪有这样的门派?”他又抬头向湖心看去:“莫不是那小魅灵施下的什么防护之术?”他忽然一跃而起,在一串浮冰上连连点过,就纵向湖心而去,直落在那片浮萍之上。
朵朵奇葩正放射着奇异光芒,闪亮的雾尘在四周萦绕。中央的水面下,却有轻轻气泡冒出。墨先生望见,冷笑一声,大步就要上前。
这时牧云德趴在碎冰上却看见,水面竟出现了几个奇怪的隆起,急速向湖心游去,象是有什么巨鱼在水下似的,但水色透亮,分明什么也没有。
“墨先生,小心啊。有怪东西。”他大喊着。
突然水下一声响亮,几条水柱冲向天空,在空中幻成飞兽之状,呼啸而下。
可墨先生持手中那曲柄青铜法笏一挥,一道风旋把他包裹起来,水兽撞在风上,全然粉碎。
他一声冷笑:“不过是些浅薄的弄水之术。”却听湖边有个声音说:“我不过是初试了一下,那你再看看这个如何?”突然之间,象是从云中射下光芒似的,整个湖面突然映出数个巨大的金色字符。
墨先生愣了一愣,吐出两个字:“糟了。”几根笔直的金色光线贯穿湖面,光痕消失处,一条金色小鱼高跃出水面,身子一弹,抖出无数光点。冰上的宛州武士们被光点击中,全都惨叫着跌下水去。
墨先生一挥袍袖,挡住那些光点,放下臂来看着那些袖上正在泛开的光灼出的小孔,“水中生火?这是哪一派的术家?”他转头望向岸上,那看见那少年正望着手中一块写着闪亮符文的小石块喃喃自语:“原来刚才是这样的,那这一块扔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他一挥手,又把这石块扔进水中。
墨先生还没来得及大呼:“不要。”就见那石块一遇水,砰的闪出一团火花,突然水中一道闪电直奔他而来。
墨先生纵身直跃上空中,脚下爆出巨大的水浪,待他挥袍袖滑翔落在浮萍上时,已是浑身尽湿。
“你是谁!”他一抹面上的水,怒问着。突然自己又惊悟:“莫非……你就是……未平皇帝?”牧云德正趴在冰上吓得一动也不动,这会儿也向岸上望去,指着牧云笙大喊起来:“是他,是他,就是他!快给我杀了他!”墨先生脸上又恢复了他的冷笑:“这可是太好了,我本来以为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找得到你,居然现在可以一天之内替王爷和世子完成两件大事了。”他袍袖只一抖,一股大力一下把少年扬了起来,撞在岸边石上。
牧云笙身上剧痛,几乎晕厥过去。幸亏他佩着羽族银翎,身体轻盈,否则只怕要骨头粉碎了。
墨先生大笑:“你能术随心动,已经达到术法的颇高造诣,只可惜对于如何斗法作战,完全不懂。她当年自然是把所知所学尽数教与你,可十年过去,你却把心思都全用在画画上去了吧。竟然要拿着画笔才能施法,真是莫明其妙。”牧云笙忍痛站起身来,却反而冷笑:“莫明其妙……你说得对了……我所学所知,又岂是你所能明白妙处?”他举笔在左手心轻划符文,光符没入他掌中,突然跃入水中,身形不见。
墨先生转头对牧云德喊:“带人把那魅实挖出来,灵鬼会干扰她的心智,她自然会相信睁眼时所见的第一个人所说的话,我去杀了未平皇帝。”他也纵身入水,竟也象一团墨迹一般在水中泛开,不见影踪。
牧云德战战兢兢,带着剩余的武士游至浮萍边。向下潜去,水如此之清澈,光线直达湖底,最前面的武士很轻易就看到了那水泡冒出之处。
“天啊,她真得在这。”那是一个悬浮在水中的半透明苞蕾,正象容一人蜷睡其中。在晶莹透剔光波流转的水下,一切是那么静那么美,她在这里沉睡了数年,一旦醒来,又要重新掀起天下的波澜。
就在这时,一道飞痕从水面直贯而下,穿过了那武士的身体。
血从胸中缓缓散出,他直直的向上飘去。周围的人正惊望着,一支箭也直盯在牧云德的胸前,幸亏他有护身的宝甲,才没有扎入心脏。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这箭只,那箭翎是银色的,这是羽族鹤雪的标志。
一个俊俏修长的身影轻点水面,背后长翼伸展,虽在水面,她的声音仍清亮入耳:“不要靠近那个魅实。”一个巨大的气泡在水底绽开,牧云笙和墨先生站在水底,相对而立。牧云德忙带着武士们游进气泡,一失了浮力,他们全重重的摔落湖底。
墨先生却盯着少年:“陛下,你的法术我果然猜不透,但你也根本不懂如何用法术杀人,你想护着这魅灵,只有跟着她一齐死了。”牧云笙冷笑着:“可你也没能杀了我呢……”但他轻咳起来,血立刻从嘴角流了出来。
墨先生摇摇头:“你这样不惜命的用你的生命之力施法,不需要我下手,你也撑不住多久了。”湖水中光影滑动,那羽族少女潜游而来,她钻入气泡,却没有摔落,只是一抖翼上的水,轻盈飘落在少年身边。
“我很守信吧,你一吹玉珧,我就赶来罗?”风婷畅俏皮的向牧云笙笑笑,“好几百里路呢,幸亏是我,这世上没人能飞这么快了。”“你难道就是羽族鹤雪风氏的传人风婷畅?”墨先生皱眉,“我不想杀鹤雪的人,你最好快走。”“可你为何不问问,我们鹤雪想杀谁?”风婷畅一笑,“我可不会劝我要杀的人快走,因为走也没用。”牧云德悄悄躲到武士们的身后。武士们也都慢慢后退,他们都见识了这女子的箭术。
墨先生面色阴冷,他也没有把握同时应对这两个人,尤其是羽族鹤雪武士的神箭,是术师们的克星,发箭总要比施法快得多。
正这时,他们背后水中悬浮的苞蕾,忽的泛出了光华,大股的气泡喷涌出来。
“她要醒了。”墨先生惊呼,“灵鬼定然已经钻入她体内,将她提前惊醒了。”风婷畅趁他回头,已经将箭搭在了银弓之上。
“快出手。”牧云笙喊。
风婷畅却望了少年一眼,轻轻的说:“希望你能明白我。”她手臂一转,箭直向那苞蕾而去,一下穿透了它。那水痕带着血花一齐从它的另一侧喷了出去。
“不——!”牧云笙觉得这一箭把他的心也射穿了,痛得连身躯都要粉碎。他猛得挥手,一道光芒打在风婷畅的身上,把她直扬出水面,卷到空中,又重重的落回湖里,却几乎连身后的翼都粉碎了。
少年一纵身,直冲向那苞蕾而去。墨先生施起法来,一股黑气直钻入他的背心,少年却不管不顾的,喷出一口血来,也不回头,抱了那魅实游向岸去。
牧云德唤人要追。墨先生却摆手道:“不必着急了,他已是重伤,现在逼上去恐受他惜命相拼,只需慢慢跟着,他自然会慢慢耗尽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