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神色决然地抬起手来,曲起指关节,敲了敲洛肯家的后门。这一刻,我宁愿待在别的什么地方,也不愿意站在这里,我尽可能地躲到莱利柏树篱后面,希望它能把我吞掉,这样我就不必面对你前男友那双充满谴责的蓝眼睛了。
无人应门,丹尼尔一拳砸在玻璃上,玻璃在脆弱的木质框架中摇晃。
“也许莱昂还没起床——现在才十点,”我满怀希望地低声说,“他现在又不工作。” 虽然窗帘紧闭,但房子里似乎没有人,薄薄的墙壁后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风变大了,气温随之下降,一道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灰暗的云层。我裹紧身上的大衣,瑟瑟发抖。
“里面似乎没人,”丹尼尔说,“我们等一下再来,但我不敢保证洛肯不会朝我们挥拳头。”
我惊恐地盯着他。“你觉得他会打你?”
“嗯,他不是警告我们不要回来吗?现在我们又来了。”他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总有人想要揍我,弗兰琪,这是记者的职业病。”他笑出了声,我跟着他走出花园,他的大衣下摆被风掀了起来。
他拉开大门,突然停住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背上,只见莱昂站在车道上,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穿着高领套头衫和皮夹克,晒黑的脸上出现了胡茬,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跳停了一下。
“又来了?”他说,“你们这回想干什么?”
我躲在丹尼尔身后,虽然我确信莱昂还能看见我。
风越来越大,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试图将我推倒在地。丹尼尔必须大声喊着回应莱昂,告诉他我们发现了什么,莱昂什么也没说,从丹尼尔身边走过去,我向后退到杂草丛里,潮湿的泥水打湿了我牛仔裤的裤脚,我的鞋跟陷入泥泞之中。
莱昂在花园小径上停下脚步,冷冷地打量我们。他手腕上挂着一只铁蓝色的塑料袋,腋下夹着一份报纸。“我在我自己的公寓,无论做什么都不关你们的事,”他说,“不过,假如你们想知道的话,我把它租给一个朋友了,他正在拍一部短片。”
“所以,那个婴儿的录音——?”丹尼尔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朋友正在使用那套公寓。”
我皱起眉头,这说不通。“可里面没有衣服,也没有个人物品……”
“你的嗅觉真灵敏,但你不应该进去,这是非法侵入。”
“那么就请你朋友不要一直不锁门。”
他瞪着我,但我没有看向别处,我不会让他恐吓我的,我恨他,索芙。他也恨我,这很明显,让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杰森的事,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在他遇到你之前,我们相处得还不错,曾经是朋友,至少就某种意义而言。现在他把一切全毁了,假如他真的知道杰森是怎么死的,那么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他编出来的,真正使用公寓的是他,他可以在里面制造匿名信,让我不安,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你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丹尼尔朝屋子歪歪脑袋,“和你哥哥住一起?你不是有自己的公寓吗?”
“我把它租出去了,我刚才说了,我朋友在那里。”两人交换了一个我无法破译的眼神。
丹尼尔退到草地上,轻轻抓住我的胳膊。“走吧,弗兰琪,没必要纠结这件事了。”
莱昂看看我,又看看丹尼尔,突然假惺惺地笑起来。
“什么?”丹尼尔恶狠狠地问。
“你们挺配的,我记得你以前可喜欢她了,丹尼小宝贝。”
“滚蛋。”
莱昂发出一声刻薄的冷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弗兰琪。”他说,然后沿着小径回到了房子里。
我也这么希望。
丹尼尔的车独自停在大码头的停车场,我把车停在旁边,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莱昂家走过来的一路上,他还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
“你没事吧,丹?”我伸出手碰碰他的胳膊,我发现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这样做,索芙。触碰他,他的脸、手和胳膊……所有我能碰到的地方。
他摇摇头。“说实话,我觉得我的能力不够,竟然妄想搞什么调查,我可不是什么手段高明的调查记者,不过是个小周报的编辑而已。”
“丹——”
“我知道。”我的手还搭在他的胳膊上,他把自己的手盖在我的手掌上,“你明天就走了,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可不是失足掉下去的,而是被杀的,我对于莱昂也有怀疑,但他永远不会承认,而且没有证据。”
“那台电脑怎么样?”
他笑了,但听起来很假。“它最多能证明莱昂企图恐吓你,但无法证明他杀了她。”
我们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大海和霍尔姆岛上黑暗的丘陵,风卷起海滩上的沙子,投向防波堤,一只可乐罐在步行道上滚来滚去。
丹尼尔收回盖在我手上的手,突然把大衣领子翻了上去。“我得回去工作了,假如一直这样下去,离被炒就不远了,下班后我去找你。”
想到他会过来保护我,我感到一阵兴奋。他低下头,嘴唇刷过我的脸颊,我闭上眼睛,呼吸着他的味道,他的麝香香水味和二月份寒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我从来不曾如此想要得到一个人。
我看着他跑到阿斯特拉轿车的驾驶座,头发随风飘扬。我很想让一切变得更好,索芙,但愿我能帮助他。
可我知道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