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凌晨时分写下这些的。虽然我明天得上班,需要睡眠,但我还是睡不着,因为我快要崩溃了!
一切都是从昨晚的“地下室”开始的。
昨天晚上,起初一切都很美妙——莱昂邀请我到他家去,他哥哥和嫂子不在家,我们可以享受二人世界,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趁机做爱。自从我们四周前第一次见面以来,我就一直幻想和莱昂做爱,于是,我穿着我最好的内衣(崭新的黑色“神奇宝贝”文胸和蕾丝花边丁字裤)去赴约,但是,当我快要走到莱昂家门口的时候,却觉得惴惴不安,因为我想到他曾经喜欢弗兰琪,而她拥有沙漏般的魔鬼身材和傲人的大胸,我却和她正好相反,他会觉得我性感吗?
虽然过去的四个星期里,我们经常牵手、拥抱和亲吻,但莱昂并没有尝试采取下一步行动。有一次,隔着我的T恤衫,他把两只手放在我的胸部,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
后来,关于杰森的秘密始终在阻碍我和莱昂的关系更进一步。
无论如何,当他敞开门,领我走进他家厨房的时候,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暧昧气息。当他带我上楼到他的卧室去时,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他房间里只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面铺了一床曾经属于他哥哥的贺曼羽绒被,他把我的上衣脱下来,慢慢剥掉我的牛仔裤和T恤衫,手法很熟练,我穿着胸罩和内裤,躺在羽绒被上微微发抖。
事后,靠在他的怀里,盯着天花板上那些抽象的漩涡花纹,我被内疚感吞没,我知道这段关系不会持久,我仿佛能看到杰森的鬼魂就坐在我们两人中间,像个第三者。我试图甩掉这些消极的想法,享受当下的一刻,就在我打算在这里待一夜的时候,前门传来敲门声和斯蒂芙与洛肯的吵嚷声。
“真见鬼,我看到你了,你这个浑蛋。”斯蒂芙尖叫,然后我听到摔东西的声音,洛肯也朝斯蒂芙吼叫起来,但他的声音太低沉,听不清说了什么。
莱昂呻吟着转过脸来,用手肘撑起身子,“看来他们又吵起来了。”
“他们经常吵架吗?”
“孕妇内分泌失调,脾气不好,我哥哥就是这么说的。我们最好离开这里。”
我们穿上衣服,当我套上内裤、摸索着找胸罩时,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我套上T恤衫,提起牛仔裤,莱昂背对着我急匆匆地穿衣服,差点被自己的裤腿绊倒。
后门“砰”的一声大响,整座房子都跟着震动起来。
“听起来他好像又出去了。”莱昂说,他松了一口气,抓住我的手,害羞地笑了,“我们去‘地下室’吧?”
我表示同意,这才想起我曾经答应今晚在那里与弗兰琪和海伦碰面,我们悄悄地溜下楼梯,尽量避免惊动斯蒂芙,透过客厅敞开的门,我们看到她坐在沙发边缘。斯蒂芙又高又瘦,一头鬈曲的黑发被发夹向后固定着,露出前额,臃肿的身材仿佛T恤衫里塞了一只大西瓜,当她皱起眉头,用明亮的暗色眼睛瞪着你的时候,大多数女人会被吓到,但她漂亮、年轻,很可能比我大不了多少,她的双手搁在肚子上,下巴垂在胸部,我不禁有些担心她,莱昂犹豫了一下,把头伸进门里。
“你没事吧,斯蒂芙?”他说着便走进客厅,我在外面的走廊里不安地徘徊。
只听斯蒂芙冷哼了一声,告诉莱昂洛肯是个浑蛋,莱昂嘟囔着表示赞同,为了给他们一些隐私,我穿过走廊和厨房,来到花园里。十分钟后,莱昂从后门出来了。
“你在这里。”他说,看到我坐在矮墙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 “我以为你走了。”
“我想给你们一些空间。她看起来很沮丧。”
“她现在没事了。但是洛肯一直对她很不好,她怀孕了,他还在外面勾搭别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来找莱昂的时候,我只见过洛肯一次,他长相凶狠,眼睛像莱昂的,但眼神更冷,从头到脚打量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然后他色眯眯地朝我眨眨眼,我顿觉恶心。听莱昂说,他和斯蒂芙结婚两年,她十五岁时就和十七岁的他在一起了,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背着她勾三搭四,可她却每次都原谅他。
“我和我哥哥不一样。”莱昂说,他拉着我的手往“地下室”走。
“我当然不希望你和他一样,”我笑道,“否则我不会和你约会的。”
当我们走到老码头时,他停下来,神情严肃。“我写了一首诗,是关于你的。”他在牛仔裤口袋里翻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把它递给我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也是关于灵魂伴侣的。别,现在先别看。”看到我准备打开它,他急忙说,“留着回去再看。”
我把它塞进牛仔裤口袋,又摸了摸,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打开看。
他把我拉进怀里。“我知道,我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他对我低声耳语道,“但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你,索菲,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我感觉自己脸红了,我想起了弗兰琪的警告,不得不承认,莱昂的性格是有些黏糊糊的,但是我喜欢,我喜欢他坦率承认自己的感受的样子。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发自内心地说,觉得喉咙有些哽咽,那一刻,我很想抱住他,四肢紧紧箍住他的身体,让我们再次合二为一,永远不许他离开,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必须放他走,这是迟早的事。
“地下室”里人声鼎沸,我在人群中寻找弗兰琪和海伦,但那些小小的地下房间里拥挤得过了头,烟气和水蒸气云雾般悬在半空,将人们笼罩得面目模糊,我辨认不清他们的脸,到处都是香烟和汗水的味道。
“她说好了在这里等我的。”我说。我们往吧台走去,我的眼睛被烟味刺激得想要流泪。“我也答应了她和海伦,会来这里找她们。”
莱昂耸耸肩,“噢,她不会介意的,弗兰琪总能找到伴儿,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仰慕者。”
我嫉妒极了,现在是质问他和弗兰琪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最佳时机,但也害怕听到我不希望听到的回答,假如他告诉我他爱上过她,我肯定无法忍受,如果他仍然对她有感觉呢?我和弗兰琪是好朋友,我不想夹在他们中间做第三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两个还能同时追求杰森,但现在我不希望继续如此,莱昂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哪怕他永远不可能属于我,我也受不了这样。
我们在吧台前站了很长时间,忍受着路过的人的挨挤碰撞,突然,弗兰琪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们两个都在啊。”说着,她钻到我们中间,搂住我们的脖子,呼出的气息有着波普甜酒的香甜味,“我找了你们很长时间,你说你十点钟过来的,索芙。”她似乎在不满意地噘着嘴说话,尽管如此,我的心情也没有受到她的影响,依旧很愉快,因为莱昂和我上床了,他深深地爱上了我——是我,不是弗兰琪。
莱昂去了厕所,弗兰琪拉着我走进舞池。
“你去哪儿了?”“化学兄弟”的歌声响起,她不得不喊着问我。
“在莱昂家里……”
“你睡了他,对不对?我不是警告你了吗?你怎么能这样?”
“弗兰琪……”
她停止跳舞,盯着我看,双手叉腰。“这样不对,索菲。你知道的。”
我咬着嘴唇,很想哭,因为她说得没错。
然后我感觉莱昂的手搂住了我的腰,他的胯骨贴着我的屁股,随着音乐扭来扭去,他竟然在弗兰琪面前和我调情,我觉得很是尴尬。“莱昂……你在干什么?放开我!”然后我才注意到身后那个人的气味不对劲,不是莱昂常用的“CK一号”香水味,而是一种刺鼻的味道,我扭过头,震惊地看到洛肯对我咧着嘴笑。
我火冒三丈,用力把他推开。他到底在干什么?
“你和我弟弟干了什么?我们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你们两个是不是上床了?”洛肯的呼吸带着酒气,吐字含糊不清,我看到弗兰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的屁股很不错嘛。”他轻佻地拍拍我的屁股,“可惜胸太小,不像你的这位朋友。”
弗兰琪抓住我的胳膊,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把我拉到她身边。“洛肯,别跟个王八蛋似的,离我们远点。”
“什么?”他故作无辜地笑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上一秒洛肯还在我们面前摆出流里流气的样子,下一秒莱昂的拳头就砸到了他的脸上,莱昂怒吼着让他快滚。洛肯是个大个子,但他并没有试图防御或者反击,反而抛给我们一个受伤的眼神,仿佛我们是在学校操场上欺负他的恶霸,他灰溜溜地钻进人群,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你还好吗?”莱昂问我,没有搭理弗兰琪,“我哥哥一喝醉就这个德性。”
“他摸她屁股了,还有别的地方。”弗兰琪说,莱昂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下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弗兰琪的添油加醋让我很是恼火。
“我自己能处理。”我对他们两个都很生气,因为他们好像以为我是玻璃做的,一戳就碎,但洛肯说我平胸,这句话真的刺激到了我,但愿莱昂没听见他说这个。
“简直想杀了他,他怎么敢这样对我女朋友。”莱昂自言自语,好像把我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我们是上过床,但并不等于他拥有了我。他夸张地抱住我,亲了我一下,仿佛刚刚从一场灾难(而不是某个白痴的脏手)中把我救了出来。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弗兰琪在冲我翻白眼,似乎在说:“我说得没错吧?”
那之后我们就离开了,莱昂陪我走回家,但我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我俩穿过购物街,经过酒店和民宿,穿过步行道,来到海边,沙滩上有一群男子在嘻嘻哈哈地举着瓶子喝酒,一群打扮得像花母鸡的妖艳妇女在路旁高声调笑,其中一个十分苗条,穿着暴露,脸上戴着面纱,这一带是镇上有名的寻花问柳之地。
莱昂搂着我的肩膀,我抱着他的腰,手搭在他牛仔裤的后袋上,但我们两个没有交谈,而是都在想各自的心事,弗兰琪的话似乎又在我耳边响起:死缠烂打、跟踪狂。但莱昂一直在保护我,难道不是吗?这说明他不仅仅是个醋意大发的男朋友,还是个用行动说话的男子汉,而且他的哥哥今晚表现得实在像个浑蛋。
来到我家门口,莱昂再次为洛肯的行为道歉:“我太气愤了,他竟然对你动手动脚,索芙。他怎么敢?”
“我知道,但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们在车库旁接吻,我很想请他进屋——我知道妈妈上夜班了——但我也想一个人静静,因为莱昂的暴力举动虽然勇敢,可也勾起了我试图埋葬的一些令人不快的童年记忆。
准备睡觉的时候,我想起裤兜里还有莱昂写给我的诗,就把它取出来,放在羽绒被上,读到纸上的文字时,我忍不住流泪了,浓烈的情感在诗中的字里行间涌动:
夕阳照亮码头,
抛光腐烂的金属,驱散我的恐惧,
它记得那曾经打磨这朽坏木板的人,
他们被人遗忘、不为人知,曾是他人所爱,现今却不复存在。
你如同白昼般美丽,穿透我苦思冥想的阴霾,
像我灵魂的灯塔,是指向彼岸的唯一路牌,
也注定要由海中的巨浪葬埋,
与我们一同死去,
永远束缚在这橙色天空覆盖下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