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死亡之地里跋涉时,我第一次听到派珀和佐伊提及莎莉和沉没滩。他们本应躺下休息了,但我却在警戒点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天刚微微亮,我自告奋勇第一个去放哨,不过当我听到他们吵起来时,我离开警戒点,回到火堆旁。
“我永远也不想把莎莉拖进这摊浑水。”佐伊说。
“谁?”我问。
他们同时转过来看向我,两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脸上带着同样的表情,眉毛扬起的角度,探询的眼神都如出一辙。虽然他们在争吵,我仍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打扰了他们。
派珀回应我说:“我们需要一个基地,以及一些可以信任的人手。如今安全屋网络已经分崩离析,而莎莉能给我们提供庇护,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开始重新召集抵抗力量,派人去无望角搜寻那两艘船。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得装备新的船只。”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佐伊仍然无视我的存在,只对着派珀说,“我们不能把莎莉卷进来,我们不能去求她,这太危险了。”
“她是谁?”我又问。
“佐伊跟你说过,我们幼年被分开以后,是怎么过的吗?”
我点点头。他们在东方长大,在那里人们会让双胞胎在一起多生活几年。派珀被打上烙印赶出家门的时候已经十岁,佐伊也离家出走去追随他。他们两个东躲西藏,靠小偷小摸和打零工勉强糊口,一路上也得到不少富有同情心的欧米茄人帮助,后来,他们才加入了抵抗组织。
“莎莉是其中一个帮过我们的人,”派珀说,“准确点说,她是第一个。当时我们还非常小,最需要帮助。”
很难想象佐伊和派珀会需要别人帮助。不过我提醒自己,当时他们有多么年少,甚至比我被家人送走时还要年幼。
“她接纳了我们,”佐伊说,“教会我们一切。她教我们的事情可真多。我们投奔她时,她已经很老了,但多年以前,她曾是抵抗组织最棒的特工之一,一直在温德姆工作。”
“在温德姆?”我想我一定是听错了。在阿尔法城镇里,决不允许欧米茄人居住,更别说是在议会的中心城市温德姆了。
“她是一名渗透者。”派珀说。
我从佐伊看到派珀,又从派珀看到佐伊。“我从没听说过这些人。”我说。
“这就对了,正是要如此。”佐伊不耐烦地说。
“这曾是抵抗组织最隐秘的计划,”派珀说,“放在这几年,肯定是行不通的。这还要追溯到以前,议会对于给所有欧米茄人打上烙印并不像今天这么严格,尤其是在东方。我们说的是五十年以前,甚至更久。抵抗组织成功招募了一小批没有烙印的欧米茄人,他们身体上的缺陷非常小,能够被隐藏或者伪装起来。莎莉的一只脚有些畸形,但能穿进正常的鞋子里,于是她不断练习用这只脚正常走路。一开始对她来说非常痛苦,但她用了两年多时间,终于成功了。在议会内部一共有三个渗透者,都并非议员,而是作为顾问或者助理,潜伏在权力的最核心位置。”
“议会对渗透者恨之入骨。”派珀微笑着说,“甚至不是因为他们窃取了机密信息,而是他们获取情报的方式,即冒充阿尔法人,有的长达数年之久,这让议会难以接受,因为这证明了事实上,我们并非如此不同。”
“莎莉是渗透者当中最厉害的,”佐伊说,“当前抵抗组织的半数,都是依赖她从议会刺探出的情报才能建立起来。”说起莎莉,佐伊一贯的讽刺语气全都不见了,能将言辞变成刀剑的扬眉毛动作也消失无踪。“但是现在她太老了,”佐伊继续说道,“都快走不动路了。她已很多年不为抵抗组织工作,我们去投奔她时,她已经退休了。别的不说,这太冒险了。长期以来,她在议会的通缉名单上一直名列首位,而且,他们知道她长什么样。我不想再把她卷进来。”
“无论是否愿意,我们每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佐伊说道,“很快议会就要去抓她,他们才不会管她是不是年老体弱。”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没被议会发现,”佐伊说,“我们不能把她拖下水。”
派珀顿了顿,然后轻声细语对佐伊说:“你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拒绝我们。”
“正因如此,我们去找她才不公平。”
他摇摇头。“我已经让自由岛遭遇了灭顶之灾,如今我们再没有别的选择。”
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场景:庭院里血流成河,在地板的石缝里慢慢凝固。
“就算你把卡丝和吉普交给神甫,议会也绝不会放过自由岛。”佐伊说道。
“这我很清楚,”派珀说,“但我们不能假定抵抗组织里的其他人也会这么想。你也看到当时他们是如何反应的,当那么多人被杀以后,人们总要找个替罪羊。我们并不知道,如果我们再次出现,他们会如何应对,尤其是我们还和卡丝一起。我们无法确定,这对她来说是否安全。如果我们要与抵抗组织重新取得联系,就必须从某些我们能够信任的人开始。”
佐伊再次把脸转过去,眼睛只注视着派珀。“莎莉经历的苦难已经够多了。”她说。
“她一定希望我们去找她。”派珀说。
“你有那么大胆子,敢替她说她希望些什么吗?”佐伊说着慢慢微笑起来。派珀也对着她微笑了,就像是她的影子。
在去沉没滩沿路经过的每个定居地,我们竭尽全力散布消息,把议会企图用水缸囚禁所有欧米茄人的计划公之于众。尤其重要的是,我们试图警告他们不要主动投身于避难所。这些占地广阔的安全营地,本应由议会为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欧米茄人提供庇护,在那里任何欧米茄人都能通过出卖劳力,获得食物和居所。它们是欧米茄人的最后选择,对阿尔法人来说也是一种保护。无论他们把欧米茄人赶到多贫瘠的土地,收取多高的税率,避难所都是一种保证,即确保我们不会被饿死,从而带他们一起下地狱。然而近些年来,那些踏进避难所大门的人,再也无法离开了。各地的避难所迅速扩张,变成囚禁欧米茄人的水缸基地。
然而一次次地,当我们试图在定居地散播这些消息时,却遭到人们沉默以对。他们抱着双臂,谨慎地盯着我们。我记起在新霍巴特城外,吉普和我是如何放火的:当火苗被点燃并扩散之后,它开始借助自己的势头传播。相比之下,散布关于议会水缸计划的消息,更像是意图用嫩绿的树枝在雨中点火。这并非那种你可以在酒馆里与陌生人分享的故事,那只适用于关于左邻右舍的八卦而已。我们只敢向那些同情抵抗组织的人提起这一话题,在自由岛大屠杀之后,谁又会主动承认呢?多年以来,议会都否认自由岛的存在,现在他们转而宣扬它已沦陷的消息。自由岛街头的鲜血让这种坦诚变得安全起来,它已不再是对议会的威胁,反而变成了一个可以让人们引以为戒的传说。
这种警告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人们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了。我们接近定居地时,人们从田里直起腰看到我们,双手都会握紧草杈和铁锹。我们冒险进入特鲁里,这是一座规模很大的欧米茄城镇,但每次我们踏进酒馆,里面热闹的交谈声立刻止歇,就像油灯被突然吹熄一般。每一桌的人都转头看向门口,对我们上下打量。他们的高谈阔论再也没有重启,转而被窃窃私语所取代。有些人看到佐伊没有烙印的脸庞,马上推开椅子转身离去。毕竟,在酒馆里谁有胆量在三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面前谈论抵抗组织,何况三人中间还有一个先知,外加一个阿尔法人。
最令我们沮丧的遭遇,不是那些拒绝与我们讲话的人,反而是那些看起来好像相信我们,但却无动于衷的人。有两个定居地的居民听了我们的故事,貌似也理解了阿尔法人对付我们的计划,明白水缸计划是过去几年来议会政策所要达到的目标。然而,我们不断听到的疑问是,我们对此又能如何呢?没人想要承受这条消息带来的沉重负担。他们所背负的已经够重了,我们在经过的每个地方,都看到人们脸庞消瘦,眼窝深陷,眼眶骨几乎要撑破面皮而出。很多人住在简陋的窝棚里,牙齿和牙龈沾染着苍红色的物质,那是他们为了缓解饥饿感,每天嚼槟榔导致的。我们又能指望这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可以做些什么呢?
我们发现被废弃的安全屋那天,我和佐伊起了争执,两天之后的黎明时分,派珀动身去平原西部一个偏远的欧米茄小城镇侦察,不到中午他就回来了,虽然天气寒冷,汗水仍湿透了他的衬衫前襟。
“法官死了,”他说,“镇子上都传遍了。”
“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我疑惑道。几乎从我记事以来,法官就在统领着议会,不过这些年来,他一直处在扎克及其盟友的控制之下。“如果他只是个傀儡,是死是活又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他的死只是为更激进的人扫平了道路,那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佐伊说道。
“情况比那还要糟。”派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佐伊接过来将它展开,我挨着她蹲在草丛中去读上面写的字,尽量不去想两天之前,她的刀曾抵在我肚子上。
“议会领袖被欧米茄恐怖分子无情杀害。”标题这样写道。下面用小一号的字体写着:“自称‘欧米茄抵抗组织运动’的恐怖分子,昨天暗杀了议会常任领袖法官的孪生姐妹。”
我抬头看了一眼派珀。“这可能吗?”
他摇摇头说道:“基本不可能,扎克及其密友已经把法官的孪生姐妹关起来五六年了,自那以后他们一直以此来控制他。这显然是个圈套,他们只不过认为,法官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么,形势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以前你一直说,他们需要他,因为人们想要议会由看起来属于温和派的人来领导。”
“现在不必要了。你听着。”他一把抓过布告,大声念道:
“在担任议会领袖的十四年间,法官一直是欧米茄人坚定的保护者。而今,欧米茄煽动者做出如此暴行,引发议会相关人士对人身安全的迫切关注……”
“说得好像这些年他们没把自己的孪生兄弟姐妹关起来似的,如果还没扔进水缸的话。”佐伊嘲弄道。
派珀继续读下去:“对所有阿尔法人来说也是一样。这次针对我们政府最高首脑的袭击进一步表明,欧米茄异议分子越来越威胁到阿尔法人,乃至欧米茄人的安全。将军被迫挺身而出,接替法官的职位。她对法官的英年早逝表达了深切哀悼……通过这种怯懦的行为,这些恐怖分子令欧米茄人失去了一个坚定的盟友,同时证明那些鼓吹欧米茄人‘自治’的人,是多么残酷无情,为了破坏议会的伟大事业,甘愿杀掉他们的同类。”
“这招真是一石二鸟,”他说着把布告扔到草丛中,“他们终于解决了法官,同时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以激发人们反欧米茄的情绪,在与温和派的争端中占得上风。”
“这么说,现在是将军掌管大权了。”我说。
“被迫挺身而出个屁,”佐伊骂道,“为了这一刻,她早就谋划了数年之久。改造者和主事人也将会在整个计划里占据重要地位。”
议员们从来不使用真实的名字。在过去,他们采用议会名字来掩盖身份,防止因孪生兄弟姐妹被攻击而受到伤害。这些年来,几乎所有议员都把他们的孪生亲人关进了保管室,甚至水缸密室里,此时这些精心设计的名字就变成了华丽的符号,每个名字都是一种宣言,向世界宣告他们的政治议程。
将军,主事人,改造者……我记起在自由岛时,派珀的图纸上画着这三个年轻议员的脸孔,他们是温德姆真正的掌权者。主事者一头浓密的黑色鬈发,半掩住脸上的微笑;将军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颧骨给人冷酷无情的感觉。还有改造者扎克,我的孪生哥哥,他的面容凝固在画师的笔触中。这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事实上,他们三个已经掌权好多年了,”派珀说,“但现在他们觉得能够彻底干掉法官,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这表明他们对自己的支持率已经足够自信,不用再躲在他背后操纵一切了。”
“比那还要复杂,”佐伊说道,“你们也都听说了,自由岛上的死亡人数如此之多,在我们经过的所有地方,人们都对此有所不满。我敢打赌,某些阿尔法人也对大屠杀感到一丝不安。通过干掉法官再栽赃给抵抗组织,增加了他们的支持率,使自由岛事件看起来像是一场正义的战争,要对抗冷酷无情的欧米茄激进组织,他们残忍的策略是必须的。”
这是一张由恐惧织成的网,由议会精心操控。恐惧不仅来自欧米茄人,也同样来自阿尔法人。我已经见识过,他们如何躲开我们,视我们为活动的大爆炸警示器,我们有缺陷的身体就是残留的剧毒。虽然我的突变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但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当我还是个孩子时,阿尔法人经过我居住的定居地,我额前的欧米茄烙印已足够引发他们的口水和谩骂了。即便在收成好的日子里,阿尔法人也一直躲开我们。后来到了大干旱那几年,当时我还小,甚至阿尔法人都开始饿肚子。那一年粮食歉收,我已经到了定居地,人们忍饥挨饿,心中充满恐惧,开始互相指责,议会确保攻击的矛头总是指向欧米茄人。他们在法官死因上撒的谎,只不过是议会构想多年故事的最新版本,即我们对抗他们。
我捡起布告,上面还残留着派珀口袋里的余温。“这一切都加快了,不是吗?议会要让每个人都陷于恐慌当中,阿尔法人和欧米茄人都一样。”
“他们不再有神甫做帮手了,”派珀说,“她的机器也完蛋了。别忘了我们取得的成就。”
我闭上双眼。扎克再也无法利用神甫残酷无情的才智,我应该对此心怀感激,然而我一想起这件事就无法呼吸,心痛的感觉深入骨髓。她死了,意味着吉普也死了。
“关于将军这个人,你们有多了解?”我问他们。
“不够了解,”佐伊坦承,“自从她登上舞台以来,我们一直在关注她。但是,渗透者能打入议会城堡内部的岁月,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想进入温德姆已非常不易,更别说接近议会了。”
“我们所知道的都是坏消息,”派珀说,“她是反欧米茄激进分子,跟主事人和改造者一样。”
听到别人提及扎克时使用他的议会名字,我仍然有所感触。在发射井里,神甫这样说过:“我曾经有另一个名字。”我不由得疑惑,我的哥哥是否会再次想起,他的本名叫做扎克。我猜不会,他应该想将那个名字留给过去,连同他被迫与我分享的童年生活一起,远远抛在身后。
“将军的地位比其他两个人要更牢固一些,”派珀继续说道,“他们都在非常年轻时上位,这在议会里司空见惯。那个地方就是个虎穴,很多议员都活不长。不过,将军是他们所有人中政治手腕最强硬的。她一开始为指挥官工作,传说她毒死了他,从而获得当前的地位。”
我记起指挥官之死被宣布时的情景,那时我还在定居地生活。“英年早逝。”议会布告如此写道。对将军来说,看起来一点也不早,时机刚刚好。
“将军从未对这些传言做任何辩解,”派珀说道,“无论是否属实,都足够让她成为人们恐惧的对象。每次出现反对她的情况,结局都很糟糕,当然是对她的敌人来说如此,他们会遭遇丑闻,耻辱,背后陷害,甚至落得被暗杀的下场。所有反对她的人,最后都一个接一个闭嘴,或者出局了。法官能够在位那么长时间,只不过是因为他对于将军和其他两个人来说还有价值,是个可以利用的名义领袖而已。”
“为什么是她当上新的领袖,”我问,“而不是主事人,或者扎克?”
派珀蹲下身,将手肘放在膝盖上。“主事人是通过军队进入议会的,”他说,“他在士兵当中很受拥戴,追随者众多,但他玩政治的手段比不上另外两个人。他们需要他,他进入议会比较早,性格平易近人,还受到军队的拥护,被士兵们视为自己人。不过传言说他没那么激进。但别理解错了,他依然臭名昭著。首先,他掌管着军队,这些年来每当需要强制推行议会的法则时,他都是推动力量。不过,虽然他残忍冷酷,却不是推动大型变革的幕后黑手。绝大多数对欧米茄人来说最糟糕的变革,包括把定居地从肥沃的土地上越赶越远,以及增加税收,这些似乎都出自将军的主意。而严格执行登记制度则源自改造者。也有可能是神甫,在幕后跟他一起策划。”
“那么,关于扎克如何进入权力中心,你又知道些什么?”
“可能比你知道的要少。”派珀说。
要是以前,我会同意他的说法,我会抢着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扎克。如今,我和他之间却产生了无法弥合的距离,我们中间横躺着神甫的尸体,还有吉普的,以及所有那些漂浮在圆形玻璃缸里无声无息的人。
派珀继续说道:“改造者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这源自他被分开得太晚了,而且不像其他两个人一样在温德姆长大。不过,他有神甫做后盾,这让他变得无比强大。我认为水缸密室是他的面子工程,数据库也是。他一直不怎么圆滑,将军则不同,她既能魅力迫人,又能凶狠残暴。改造者却只表现得冷酷无情,而且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我说。
派珀点点头。“不过,现在他失去了神甫,地位可能会有变化。”
我记起在吉普和神甫死后,扎克如何让我赶紧逃走。他大喊着要我在士兵到来前赶紧离开,我仍记得他声音中的犹豫不决:“如果他们发现你牵涉其中,那我就完了。”他害怕的究竟是将军还是主事人,或者两个都怕?在发射井事件之前,我还想说服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扎克想过让我重获自由。但存有如此信念的自己已经和吉普一起,被留在了发射井的地板上。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莎莉那儿去,”派珀说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在那里,我们才能召集抵抗组织,寻找那两艘船。他们已经踏平了自由岛,杀掉了法官,如今他们正在一点一滴地毁掉抵抗组织的间谍网络。”
天空此刻阴云密布,给人一种崭新的压抑感,令我觉得我们三个人无比渺小。只有三个人在大风侵蚀的平原上,对抗议会所有的阴谋诡计。每个夜晚当我们在高高的野草间跋涉时,避难所里正有越来越多的水缸不断就位。天知道他们囚禁了多少人。而且每天都有更多的人涌入避难所。
我没办法再声称自己了解扎克,但我清楚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在我们都被送进水缸之前,他是不会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