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没说这事,但没想到三毛陈起回去之后就知道了这事。
三毛是个出门出哪里都大喇叭喊的人,他不少兄弟都知道他来了穷乡僻壤的清水市花县。然后有个兄弟半小时前发了微信,问他不是很爱发朋友圈嘛,怎么好几天没发?
然后发了个某著名短视频app里的视频,问三毛:【以前我们那个同学的炸串你吃过吗】
他兄弟:【wc她就在花县】
他兄弟:【以前咋没发觉她这么好看呢】
——这个兄弟因为好奇三毛不发朋友圈,就搜了他那个地方,三四条视频下江念的视频横空出世,她外婆带了个话题:花县新鲜事。
陈起一回到宾馆就进了卫生间洗把脸,水声哗啦啦中,三毛点开短视频,被颜值惊艳到后三毛就扯着喉咙在床上蹦着喊:“卧槽卧槽!起子你快来看!”
我发现了啥操!!!
三毛安静下来,定定地看住这个十一二秒的视频。
江念在视频里面是他拍,特效是小狗勾特效,耳朵和鼻子动啊动的。晚上像到处撒了金子的灯光下,她在炸串,细发炸毛。
她姥姥摄像头快贴她脸上但仍然很模糊,还带噪点。她姥姥问她:“怎么让人喜欢你?”
她依旧那么淡定,眉眼搭垂,一心一意在她的串子上,但是在敷衍和逗她姥姥的说着梗话:“我给他们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青春献给小酒桌。”
醉生梦死就是喝。
卧槽。
三毛有点好笑,接着听感觉应该非常好笑的笑歪在床上,真的觉得他同学在人还不怎么认识她的情况下会发现她非常御姐,不好欺负。
“……”
陈起用卫生纸擦着脸上的水出来了,前面的黑发微微淋湿了些,衣襟上因为三毛那一吼给吓的也沾了点水。
一八七,穿着宽松迷彩裤也不压身高和胖瘦的大体积生物。三毛倒在床上,突然就想这架势给爷把自己身子无私奉献了。
有点太天之骄子。
三毛坐起来说:“起子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故作淡定。
回头陈起吸吸鼻子,弯下腰,看完他手上江念的视频,除了眼珠颤颤,没什么波澜。
陈起直起腰:“哦。”
三毛:“why?”
陈起撑着:“?”
三毛:“……我搜搜她这账号。”
陈起回头把一瓶水砸到他身上,表情冷淡,“打游戏。”
三毛:“卧槽等等。”
陈起:“……”
陈起不愿面对这个账号,因为提及都感觉自己像变态……
他在找江念回不回海岸的时候都翻过这账号几遍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真实,还是装一次都没看的……跟三毛装。
少年也没想到自己潇洒十八年来最后像个变态一样搜她姥姥账号关注她动态……再从最新快翻到最尾,羞耻心炸的他整个人懵了好几天。
因为他确定江念从没偷偷看过他账号。
三毛切换着输入短视频账号数字,卧槽一声!心说我看看这条视频点赞多少万。
这个头像动漫,名字沈MY的前排视频平均六七十点赞。
入目是江念她姥姥自拍视频。
“……”
陈起手伸过来把他手机遮了。
三毛震惊:“卧槽你干啥?”
“游戏上不上?不上下次别让我带了。”陈起的橙色衣服晃眼。
三毛:“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游戏了?我靠你对江念的这些事都不敢兴趣吗?”
你看见过这些东西吗?
参与过嘛。
陈起油盐不进:“你别看了。”
三毛:“……”
三毛:“为啥啊。你不看不让我看?”
陈起啧一声,精致的脸上出现不耐烦和忽悠劝说:“她又没主动让你看,多变态啊。”
三毛:“……”
三毛震惊三观。
又有点对。
其实话点到即止,点到这甚至有点过多了,三毛自忖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起爷此时眼睛漆黑带着冷漠,这是个犟种又没谁拗得过他的,皮肉紧绷,再犟下去三毛会死……
三毛狐疑的感知到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把手机慢吞吞切换了,愣愣说:“打,打游戏啊。”
“我先回回我那边兄弟的消息。”他又说。
“……哪个?”陈起啧一声,很烦躁。
三毛看他:“给我发这个视频知道江念这事的兄弟。”
“他怎么知道的?”
陈起更烦躁。
“搜花县搜到的。”三毛想想,多解释:“原本想替我看看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之后陈起坐他床头,懒散又认真的当乱杀的野王,侧脸五官棱角突出又柔和。关了大灯开小灯,一切多么安心让人巴适,三毛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比整天说玩,折腾些乱七八糟最后不知道在干啥的要好。
他就是个俗人。
三毛死了回城回消息:“兄弟问我这事怎么看?我说让他别到处发,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
陈起正在一打三,床头微光开着,屏幕光照映他的脸,像是入迷了。
“多尴尬啊,又没想当网红。”三毛对这事还有点同理心,一些老年人动不动拿个手机拍啊拍的拍惯了,你作为后辈的还没特别好的办法阻止。
可看着事不关己似的陈起侧脸,三毛很想问他:你在搞什么飞机?怎么都喜欢一个人明明白白的了还装矜持呢。
装屁装。
……
打到凌晨三点,陈起困不住了,眼睛都睁不开的像一觉刚睡醒来的惺忪去洗漱。三毛打算睡一觉再洗,趴在床上迷迷瞪瞪看他折腾着找毛巾找睡衣。
真想起爷把他上了。
——纯粹对荷尔蒙的喜爱。
没开大灯,夜色还如墨时,鞋和拖鞋被踢的估计东倒西歪。
三毛皱眉说:“我看你也不行动啊……你怎么让江念喜欢你?”
陈起嗓子一直很烟,困倦了就更烟,头发在大方向里微乱,眼皮微肿。帅逼鸭子死了嘴硬:“你一直在我行动屁。”
—
三个人炸串之后的第二天,江念姥姥姥爷花了钱被村子里定亲的朋友邀请吃定亲酒,但他们要去她二女儿那了,让江念替着去。
定亲包的钱有点贵,她还可以带陈起三毛去,被说闲话了她负责,钱得吃回来!
接着姥姥越说越火!
她家一做什么事这家就没影了,钱包那么少,不是看在一个村的,她这次都不包钱,都不打算去!那这次去了就一定要吃回本!!
姥姥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江念头皮硬着听。
她姥姥:“给你烟你就接着,别说你是女娃不要烟。”
“……”
江念:“好。”
江念就发消息问陈起和三毛去不去。
三毛看到这条消息时,贼眉鼠眼一直抛给陈起,说机会不就来了?
三毛忍痛割爱没去参加他最爱的吃席。
陈起发个信息别扭的要死。
三毛不懂他在别扭啥。
陈起在穿衣镜前揉脸,耳廓微红自暴自弃说:“因为他妈没舔过人。”
三毛:“……”
把三毛笑死。
三毛不知道他决定来清水市的时候酝酿了一个星期。
心机少年把消息抓的有些灵通,哪个狗逼说江念可能不回来海岸了,他没想过人都好好在世,也可能再也不见。
陈起从小就家庭优渥,没有什么他想得到最后得不到的,就算有也没有这么仓促的,当时一时不是很能接受再也不见……陈起来时很卑微,其实想着看一眼就行。
他在以前就没怎么跟江念正常对视过几次。
他总认为他不找别人别人就会找他。
可好像毫无关系的两个人,陈起在尽量跟她做陌生人,她是真把自己当陌生人。
陈起十八年来第一次emo成那样,发现他之前能顺其自然是前面遇到的都没戳中他痛点。兄弟和有点像男孩的江念都没发现,他因为这次,瘦的露胳膊都特别像骨头架子。
第三天,江念一大早在某家五金店前懒懒蹲着,蹲到陈起。陈起穿着一件清爽落拓的白色短袖,带着花纹,一条黑色工装裤和耐克鞋,从远处走来。
身高鹤立鸡群,很耀眼的少年避开了几个人,白t被照的发光。大好的阳光毫无保留的铺照在少年脸上,没有崎岖,少年像一阵没睡醒的风,反带给人一股醒神的薄荷气。
也穿着白色短袖的江念站起来,陈起落下的影子同时罩住了她。
热浪在翻涌。
江念带陈起借隔壁家的电动车。
原本江念想带陈起的。
她向来当“驾驶员”惯了。
陈起低声说我来不。江念才迟迟反应过来,想到那次三轮车,乖乖让位。
江念今天扎了个高马尾,看上去又小了一岁。
坐到后面,陈起让江念指路。
骑过颠簸的乡下石子路,江念被颠的无意间攥了陈起两次衣角。
——路没选对,她在后面视线不大好。
到了吃席的地方,礼花鞭竹的红屑散落一地。
七成的大人,三成的小孩和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江念又包了两百块钱给主人,就带陈起找位置坐。
在路上时江念想到叮嘱了:他们还是要喊人的,她喊那些人叔叔阿姨,有的忘了她就哈哈哈,而陈起不用跟她喊,就全喊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就行。
陈起:“那他们问我俩的关系呢?”
江念:“……你我那的表哥。”
陈起在前面平平淡淡说:“那我也算你家人,不跟着你喊?”
江念发懵:“……啊,对。”
陈起啧一声。
“……”
江念感觉到他笑了。
想给他来一个小拳拳。
坐下了,跟全是小孩的小孩一桌。
小孩大眼瞪小眼。
好久没见她,加之她以前就在镇上不怎么回村,都不认识她。
就没搭理他俩。
就,刚刚好。
饭吃的轻松了。
露天酒席共十桌,这是个大户人家。
江念社恐,没事干。主要是社恐又不能在陈起面前表现的拿不出手,江念迷茫的望了会眼花花的周围人,就努力定下心,装没有不自在的凑着陈起身边小声叽里咕噜的科普讲话:这是她们村的哪户人家办喜酒。
“你觉得这定婚宴大吗?”江念问。
陈起垂着头一直在听,回:“大。”
他总是不由自主下意识在江念面前当个可控制的同学。
不争不闹的说话也应和。
开始他也以为他在装,现在发现他遇到江念就是正常不了。
江念满意,看看周围又跟他小声说,陈起嗅到她身上干燥的阳光气味:“我们村的订婚宴不是每一家都是这样的,这家比较有钱,以前在成华县,我们这的另一个县开过一个爆竹厂,老有钱了,我们现在县里kpi降不下去的原因还有这些老板的摆阔……”
江念说话有种冷幽默,陈起撩眼皮,好笑又懂不能笑太狠的垂眼帘听她说,她缠绕着铺在桌上的塑料膜子上,一会就给她那地方扣了十几缕条条出来,陈起怀疑她下一步是要把这些搓粗条条。
“因为厂里老是爆炸就被赶回来去外地做生意了……大概做卖菜生意吧其实也没挣到什么钱,但儿子定亲嘛,他又是拉不下脸在我们这村到底算有钱的人物,就弄了——这么大。”
江念最后几个字很轻,上菜的从她背后上了。
陈起清醒了点,微微直个腰,小声说:“那你们这家包的钱会多吗?”
“……”江念痛苦的龇牙:“那当然也多了。”
陈起牵着笑。
菜一上,小孩们就开始活蹦乱跳的抢。
江念动了动筷子,又放下了。陈起给她夹了一块。江念拿着筷子,不自主在抖,还是紧张说:“我们老家爱凑热闹,有的包两百就能吃一顿,凑凑人气。”
陈起:“那你们这经常吃席了?”
“……嗯。”江念凑近他袖子处,陈起若有所感的斜一眼,江念掩嘴说:“毕竟也有其他席。”
陈起一愣,不给面的笑的不行。
江念坐正:“……”
就这会聊天,她总感到陈起比她聪明好多,事看得清,听她说话像哄小孩子演独角戏似的当观众给回应。
准新郎准新娘过来碰酒后,可江念社恐的几乎还是要和陈起黏一块了。
——江念横起来只在一个起点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被她搞砸了,她以前很囧。有一两长辈在附近桌吃饭注意到她会问,是江念吗?
拉好几个人一块看,说好几年没见了,她姥姥姥爷呢?
让江念觉得自己要马上站起来跟他们碰一杯。
陈起比江念自在,江念喊他其实也跟,帮江念抵掉客套。江念让他多吃点别亏本,他就该往嘴里塞就往嘴里塞,江念很多时候都在见他的干净脖颈和白色T恤。
这桌小孩文雅,除了喜欢的秒空。
江念后来放开了,陈起吃的慢了,垂手大大方方看着她,看的江念在他旁边耳朵渐渐发热。
江念正准备找话。
陈起凑近她低声问说:“你准备上哪个大学?”
“……”江念有点讶异的看他,然后老实回复,少女容颜温和带点聪明:“晨北大。”
她在高考成绩下来后,她妈,她爸还有她爸的二任妻子都给她看完大学了。
江念解释:“北方那边。”
陈起没什么表情,问她:“你想去那么远干什么?”
江念:“……以前认识一个老师,是那的。觉得那地方很好。”
陈起又沉默几秒,瞧她说。好看的黑,又熠亮的眼是老天赐的恩惠:“北方人都特别高?”
江念没明白:“……啊。”
“你一米几?”
“一米七。”
陈起直起身,比她高一些,温声说:“那边人直视都看不见你。”
江念:“……”
你别骗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