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第二天,江念才灵台清明,耳聪目明的问起了姥姥是不是早就从她的所作所为,于淮安的求助里知道了这三个人彼此是仇人?

姥姥很大大方方:“这不看的明明白白嘛!”

江念:“……”

姥姥跟江念在大门大开的四方桌前吃饭。

南方人,早晨吃粥吃惯,以前雪里红,现在酸豆角乱七八糟的咸菜一堆。江念以前不一样,白糖加粥,不然宁愿寡粥,现在才越来越发现咸菜的好。

一老一小,断断续续磨合了好几年。

江念哽住后不可思议,心知肚明说:“那你还要他们三个到一块来打第二次架?”

姥姥她振振有词,惬意的吸着粥,“不然呢?这事总要解决的,当他们哪天发现彼此的好朋友的好朋友是仇人怎么办?你到时候怎么办?”

江念:“……不出意外,他们除了这次不会再见面了。”

她姥姥精明的很:“那可不一定。”

江念食不知味的舀着粥,觉得她姥姥还是只是缺德,她脑海里有个东西初现原形,但江念克制不去想。

姥姥倒吃完了粥,主动说:“你没发现他们三个当中至少有两个喜欢你?”

“……噗。”

江念正喝着粥,差点喝喷,她抬起头震惊的瞪着她姥姥。

没有故意装懵懂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国外的姥姥都不一定有她开放。

保守思想的江念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我不得把他们聚拢到一块看看谁行?!”

姥姥坐正,轻轻用她经年累月饱受风霜的手拍拍桌。

“……”

江念艰难噎下粥,打不过就加入。姑娘在白晃晃的天光里碎发微微炸毛,双目单纯澄澈说:“姥姥你知道这世上最大的错觉是什么吗?是我以为这个人喜欢我。就算喜欢呢?”

江念在姥姥要插嘴时诚恳说:“我还这么小,在里面选一个就保准是我未来那个对象了?”

姥姥眨眨眼,“你还想的挺远。”

江念:“……”

“现在不就在为找更好的积累经验吗?”

江念:“……”

“找一个稳当的。”姥姥唏嘘:“或者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就很好,不要把目光看的太长远,遇到一个合适的先抓住,遇到下一个合适的再把这个放开,你认死理,现实往往没你想象那么好。”

她渐渐说的走心:“谁知道你跟你喜欢的,特别好的在二十五六,二十七八结了婚就能走一辈子呢,三四十岁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好的不得了,突然散了的疯了的也有。”

比如你爸妈。

姥姥一直以为以前给她母亲的爱太少才导致她妈这么叛逆。说这个好就硬不选这个。

江念的亲生父亲是她母亲自己看中的,可结果并不好。

结果不好又印证了姥姥眼光毒辣,于是姥姥一边幡然醒悟了,又一边肯定自己给儿女们挑的就是最好的,大事上必须要跟她商量,要听听她的。

姥姥把这种又是老一辈的老思想加到江念身上。

姥姥的□□专政,本质里比她母亲对她还要严重。

可江念都不敢说:

她有她的理,别总是八倍速操心她后生,又显成是你的任务了。没哪个姥姥这样操心的,万一我以后不结婚了能怎样。

你们会怎样。

她妈妈说姥姥当年催她结婚就是姥姥她要完成这一项任务才能“死而瞑目”,但她们结婚不是姥姥的任务,必须得完成。

人有独立思想,被说多了就是会不行。

一个人要这么容易脱皮换骨就纠正过来,这世上有这么多烦恼和庸人吗,江念不想步入她妈后尘,但也看不开。姥姥还在继续说,江念忽然间就全听不下去了,她无非拿她妈妈打比方。

她说:“人生应该是你妈这样的吗?”

也可以是你妈这样的,但你妈妈这样真的好吗?不要你是她这清醒几年后又一重大糊涂!

“……”

江念含糊说:“她不爱我。”

你也不爱我。

江念捏紧了手上的筷子。

江念很少鲜血淋漓承认自己的“短”,姥姥不止她一个外孙,还有那么多孙子。

都不爱她就是了。

三毛和陈起隔一天找江念,说要给江念卖炸串。

江念:“……”

真名孙展文,绰号三毛同学的积极性令人发指。

江念本着对同学包括校友的无限包容,点头答应了,炸炸串不是很难的事,何况她在旁边看着。

那天晚上六点半,夜幕垂落,月朗星稀。梧桐树投下树影零零散散的铺在摊面之上,暖色的路灯覆盖面积更大的照亮两边几百米。他们在镇尾一个小餐车旁待着——

需要外带的东西有防蚊的花露水。

暂时没客人,门庭有些寂寥,陈起和三毛看来是这几天受了不少蚊子的苦,又带了一盘蚊香,三毛宣传他的蚊香说:“这是香香型的,还去苍蝇,大家一定会认为我们这串很干净。”

江念:“……”

他们没有围裙。

江念“啊”的假装才想起来。

他们自费去买了。

他俩去买的时间有点长,江念做了一单生意。

是附近做补课老师的下班过来买吃的。

——江念不认识的老师。

江念做过这老师的好几单生意了。

挑了十三块钱的串,江念先炸肉串,老师说她:“你以前在这读书我怎么没见过你?”

江念戴着闷热的口罩,抬眼一声:“嗯?”

江念抿抿唇回她:“我以前就是个不大起眼的学生。”

老师教育:“不要妄自菲薄。”

江念点头。

快炸完了,陈起和三毛才回来,三毛看着已经开张了,有点开心的咋咋唬唬跟江念说:“我靠这附近找件围裙都难找。”

江念撇头给面问一句:“那你们到哪找到的?”

他们把手上的袋子捏的噼里啪啦扯开,在背后的梧桐树下穿上,陈起说:“跑前面五金店去了。”

三毛打开东北碎花大围裙,说:“爷你帮我系。”

陈起撩眼皮:“……”

老师问江念:“他俩你新请来的帮手?”

江念正好说:“老原样?——嗯,是。这是。”

江念回头,跟他们说:“这是,老师。”

陈起正烟嗓说你不要全穿,系腰上就行。

三毛反应快,马上九十度鞠躬跟顾客说:“老师好!”

陈起跟上:“老师好!”

“……”江念。

老师愣神过后笑的不行,青春洋溢的小男高有点太好玩。江念给老师刷完酱,滚完芝麻,递给老师老师走后。江念给三毛竖个大拇指。

两个大男人在江念身后一杵就有了压迫感。

江念给他们让位,给他们介绍了下眼花缭乱的台面,炸串要炸的步骤。

陈起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架势,三毛那样单纯好久没吃了想吃吃炸串。

在陈起一秒上手学会了之后,扔掉陈起炸的火腿肠吃完的签,说:“我试试,不行我们就内部消化。”

他连挑了几个他爱吃的。江念看穿:“行。”

陈起站到旁边,江念从柜子里给他拿了一罐可乐。

陈起问:“今晚生意能好?”

少年穿着一件橙色短袖,hold住了,明朗张扬的好看。

江念说:“不一定。”

陈起单手拎开拉环,一声气泡缓慢地炸开。

江念看着罐口:“这镇子就这么大。”

陈起点头。

他其实每次面对江念吃饭吃东西都不怎么噎的下去。

话也不会聊。

三毛不认识辣酱和五花酱,又问江念,问完江念,小灯泡印着他年轻胶原蛋白充足的脸,炸第二回又对着大肉问:“怎么看这肉熟了又没炸老呢。”

江念在背着他串豆串,陈起帮江念串着串,江念分心,说:“它大多就是半熟,你看着颜色变了再炸炸,嗯……你拿出看看,就这样差不多就行了。”

江念半站起来瞟了一眼。

三毛默默说:“……我刚炸了一个感觉老了,一个炸的越吃越没熟。”

江念瞪一眼:“你把我鸡腿炸了?”

三毛:“……”

陈起蹲在地上串串,光线昏暗又明白,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傻不愣登。

来一个顾客,就炸两根火腿肠,三毛请缨,炸完顾客没察觉啥不对劲的走了,三毛又说:“这炸串肉里是不是有潜规则?”

江念:“……”

江念又起身回头看他作了什么妖。

没妖。

江念温声说:“这个别问我。”

“为啥?”

“我就是单纯炸炸串的,我姥姥才是那个全程一条龙的大佬。”

江念蹲回去,发现陈起被她戳中笑点的笑的埋脸。

白牙微闪。

江念最近才像认识陈起似的,陈起属于不喧宾夺主类型的,给江念串炸串时“其貌不扬”着。

江念以前印象里他邪魅狂狷,加之一张天然得天独厚的脸和又厌又臭屁的气质谁都没法忽视,眼睛移开,余光又看。可他如今蹲阴影里,一件短袖都比他吸引力强。

后来等顾客,三毛眼里没顾客,江念觉得客流量正常,陈起——

陈起:……

就是动漫里那种齐刘海黑头发,三角眼沉默冤种的形象。

场景在树上的蝉鸣声大了,连连不休,江念话少,陈起不说话,三毛废话贼多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三毛看半天马路没几个人人来人往,小声说:“那边两个美女怎么不来买炸串呢?奶茶有什么好喝的在对面搁着。”

三毛:“大晚上这美好时光,跑步散步的人怎么能不来两炸串呢。”

又过二十来分钟,顾客走了后。

三毛百无聊赖拿着夹,说:“我说你为什么不在年轻人多的地方卖?这位置选的不大好。我原本以为我们三个,我和陈起这两帅哥坐镇,今晚忙的不可开交挣好几百块钱。”

江念在旁边敷衍点头。

树影照着她,不时有电动车光在她脸上划出影子:“以前在学校那,学生多,卖的好像还行,现在放假了。”

三毛恍然大悟的点头。

“……”江念看他的大金链子小手表,破洞裤子拿炸串,顿了顿,结合事实情况说:“但也赚不了很多钱。学校附近的小吃太多了。”

生意难做。

还有一些同学像我一样恐你们潮人。

江念突然发现这晚怎么这么漫长。

“不看脸吗?”他问。

“……”江念噎住。

“不一定。”江念说。

太潮了。

但凡你们接点地气。

江念怕说出来让他骄傲。

“那你们平时就挣不了什么钱。”三毛盖棺定论。

江念又噎:“那还是能卖到点的。”

“靠什么呢。”

江念顿了顿:“我脸吧?”

“……卧槽!”三毛卧槽一声炸开!

陈起口水差点喷出来,乐不可支。

他完全不给江念面的,在后面沉迷串串的快笑没了。

“……”江念。

江念感到很屈辱。

他们不知道她姥姥有个两千粉的短视频账号,就因为她脸涨的粉。

作者有话要说:江念:你们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