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体统?”
段玉笙含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段黎抿起唇,呆愣在原地。
她于风雪中而立,脸蛋透着红,冒着虚汗,嘴唇无色。
她并不觉得冷。
瞧见段黎这么模样,段玉笙火气更大了:“阿黎?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段黎没接话,也不敢去看他,脚蹭了蹭地上的雪,自觉犯了错,收敛了一些,倒是更加楚楚可怜起来。
“还有你,你平日里不是最注重规矩吗?今日倒是不讲究轻重了?”段玉笙又看向一旁的玉蓉,这两个人会打起来,倒是他做梦也梦不见的。
他一个也没有落下,挨个数落。
“玉蓉知错!求世子惩罚!”玉蓉面色惊慌地磕头,手指按在雪地里,像是毫无知觉面色不改。
或许是冷风吹散了心里的火,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凌乱的仪容和失态的行为。
段玉笙看着她,心里压着火,却不想失态,凛了她一眼,最终也落不下重罚,“自行去领罚!今日之事,你过了!”
只是话中带着的疏远是玉蓉更不想听到的。
他语气带着些失望,就连眼睫都低垂着,沾上了细雪:“人一旦过于刻板,就少了人情味儿,最难得偿所愿。”
“她们是闹腾了一些,可我是欢喜的。”
玉蓉脸色一变,头垂得更低了。
段玉笙就这样越过了她,转眼看着底下一群瑟瑟发抖的女婢,他一身白裘裹着,对比之下,周围人显得要更加单薄。
冷风一吹,他俯身咳了一声。
倒底是冷的。
他有些头疼地扶额:“还有你们,都先起来吧!又不是傻的,就在雪地一直跪着?”
“是。”女婢们不敢多说话,正打着冷颤,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腿僵直得七歪八扭,脚底都是湿的,也不知道是跪了多久。
段玉笙扫了一眼底下人的惨状,可不想成了一个虐待奴婢的主子,无奈摇头:“回去休整休整,然后给我把这里清扫干净了!不然,再罚你们打扫整个王府!”
其余人松了一口气,唯独只有段黎是紧绷着的,她总忍不住偷偷地看段玉笙一眼,虽然心虚,可是抵不过自己好美的心。
于雪中的段玉笙,眉目凛冽,虽然裹得严实却不显得臃肿。
依然是长身玉立,是极好看的。
“阿黎!”
等到段玉笙喊她的名字,段黎才清醒地知道自己盯的时间长了,被逮住了。
段玉笙目光如炬,高声一句灌了不少冷风,他压着咳嗽看着她。
而段黎则是压低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会用余光瞥他。
每次犯了错,她似乎都是这样,段玉笙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是面上却是皱着眉冷着的。
他向来不喜欢冷天,寒冬地冷冽无孔不入,假使他什么也不说,八成段黎可以僵站个一天一夜,变成个冰人。
好好一个人,偏偏是个傻的。
他抬高音量,语气不善地说:“你跟我回房!”
“是!”段黎沉沉地回了一句,低着头静静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先去碳火盆那里给我蹲着!”
段玉笙看着像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回到了书房,撂下了这句话,便不再理她,一个人坐在椅上,拿起一卷书籍独留给她一个背影。
“是。”段黎便麻利地蹲在一旁。
段玉笙不给话,她也不动。
良久,像是最后段玉笙自己耐不住性子,才斜着眼问她:“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段黎直白地摇头。
见段玉笙瞪了她一眼,她便认真地想了想:“不能不守规矩,太吵,弄乱了院子。”
段玉笙挑了挑眉,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段黎明显地愣住了,眼神像是放空,时间冻住了。
她眉头一挤,然后对着段玉笙摇头,她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段玉笙简直要被气笑了:“就这些?”
段黎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是乖巧的模样,叫人挑不出错来。
段玉笙笑出了声,却是恼怒的,“明知对方有怒气,还往上顶嘴!你自己倒是不闲事大!”
“你都听见了?”段黎却立起身反问,眼神看着他,反而有些委屈。
“听见得不多,但是可以猜得十之八九。”段玉笙又瞪了她一眼,看着倒是不凶。
他警告着说:“下次这种事情不要再给我发生了,听见没有!”
段黎只是安静蹲在一旁,有些不服气:“可是……她要……”
段玉笙反问:“想要什么?!”
段黎想了想,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两眼无神地盯着火盆,他说什么,便点头。
规矩,又是规矩……
她又回想到了玉蓉的眼神。
她们说玉蓉是遭到了段玉笙厌恶的,可是段黎却不这么觉得。
因为看重所以才会失望。
玉蓉的想法并不是秘密,那也就意味着段玉笙自己应该是知道的,想到这,段黎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皱着眉头,却又寻不清原因。
她入了神,竟也丝毫没有察觉,段玉笙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给我看看!”恍惚间,段玉笙已经脸色沉静地拉过了她的手。
他微微皱起了眉,看着倒是像真生气了的模样。
段黎知道,段玉笙从不喜形于色,表面温文尔雅,其实背地里是一个喜欢逗人的坏狐狸。
他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背,然后举着一起烤着火,没人觉得这个动作哪里不对。
温度在两手间传递,段黎觉得是暖的。
“冻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顾惜自己?”段玉笙看着她发僵的手,责备着说。
段黎没什么感觉,可是心里却是高兴的。
虽然对方有些时候看着凶巴巴的,可是心却是软的。
所以……好看的人,都是这般性子?
段玉笙摸了摸她的手背,没好气地问:“好些没?疼吗?”
段黎摇头,任由他捂着。
“若是冻伤了,又有你苦头吃了。”段玉笙说,“平白过不了两天安生日子,不是活该是什么!”
“真是个木头!”他忿忿地说。
段黎没有反驳,嗯嗯了两声,将段玉笙的奚落尽数收下,却没听见他滔滔不绝地训诫。
“那便好好烤着火,没得我的令,不得出这个门,明白了吗?”
说完,段黎本还沉溺在他指尖薄温之中,他却突然抽出了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之下,走向了门口。
段玉笙似乎并没有要罚她的意思,只是将她叫到了房中。
段黎看向他,又往外头看了看。
只见玉蓉已经无声息地站在门外,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拉拢在脸颊的两侧,她眼神不再如往日一般,无光暗淡。
不甚狼狈。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世子。”她对着段玉笙说,眼睛却是看着段黎,站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朝着他盈盈伏拜。
却不在等待回应,只是朝着他道:“玉蓉告退。”
屋外的雪,更大了些。
雪很厚,却留不住,终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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