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在那声严厉的呵斥声中,段黎立马变伏跪在地面上,看着高堂上发怒的段楚玉,她歪了歪头将目光撇了撇一侧的段玉笙,眼神中带有着几分茫然。
“还有你!你也给孤跪下!”
站在一旁的段玉笙也遭了殃池之灾,被段楚玉指着鼻子骂着。
谁能想到,好好的一场宴会,侍郎家的两个小儿子在段王府的大门口被揍成了猪头。
虽然福属不在京城,宴会之中没有什么就职于朝的达官显贵,可是传出去也不好听,不知道还以为段王府不满这场婚事,拿对方孙辈的人出气。
段黎有些不解,只记得她当时脑门一热,听了段玉笙的话就翻了出去,赶在那两个小胖子上马车之前一人给了三拳。
她觉得自己下手并不重,至多打掉了对方一颗牙,那牙还有些扎手。
可是那两小胖子却叫得鬼哭狼嚎,好似废了一般,吐着血沫,但最多也不过是表面吓人了一些而已。
只是当时宾客还未走完,看见的人不少,事情闹得并不算小。
尤其是小胖子身边的妇人,指着段黎就说要将她杖毙,要是旁的人拉着,只怕要和她拼命。
事情一出,段黎被扣住了,段玉笙也被匆匆喊来,可惜宁王妃不在,就依现在这情形,他只得乖乖地跪下。
“父王,可是……儿臣何错之有?”段玉笙却还是作出满脸无辜的模样。
这场景和上次请罪时别无二致。
“还不是你带出来的人?当着多少眼睛揍了人!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段楚玉瞧着底下一脸茫然跪着的二人,看起来倒是无辜得很。
段玉笙有些不乐意,不由得轻哼一声。
“瞪什么瞪?孤还说错了不成?”段楚玉一张脸都被气得充血发红,仿佛下一秒便要揪着段玉笙的领子将他揍一顿。
“这个错,儿臣可不认!”段玉笙两手一摊,不以为然地道:“儿臣的人自然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揍人。”
“父王公正,自然不会只看事情的一面,应当也该给儿臣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
段楚玉横了他一眼,“你要解释什么?她打了人,难道不是事实?”
段玉笙解释说:“是事实又如何?他们人自己先动的手,在王府里动了我的人,传出去成何体统,岂更不是丢您的脸面?天威在此,这回儿挨了打,也算两清,何乐而不为呢?”
“你还有理了?”段楚玉被气笑了,额头间隐约青筋暴起。
“那自然是谁对谁在理喽?父王您也得瞧瞧我的人被打成什么样了吧?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丫头这算什么本事?”
段玉笙很快接话,淡淡地道:“谁打的人,我便叫她还了回去,儿臣向来公平公正,那二人连一个丫头打不过就算了,还不耐揍!这能怨得了谁?”
“就事论事,错不在我们身上!”
段玉笙滔滔不绝地争论着,愣是把段楚玉说的一阵哑塞,他看着段黎的那张有些红肿发紫的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也许话是如段玉笙所说,可是事情又不能如他话中这般简单地解决。
段楚玉一阵无语,内心发愁,他最不愿意处理的事莫过于此。
“禀王爷!侍郎家来人了!”这时,杵立在门外的杨总管匆匆跑上前来通报,让他愁上加愁,一对有些虚白的长眉顿时拧在了一块儿。
“你看看,现在人家来找麻烦了,你最好给孤解决了,不然孤要你好看!”说罢,段楚玉便立刻端正落座,鼻哼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着,脸上的神色又如往常一般随和。
“你还不给孤起来!”段楚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生气归生气,但段玉笙身为世子,岂能在外人面前跪着。
“是。”段玉笙这才起身,还未整理衣袍,身后就立马传来了一声声叫喊。
“王爷!”
他的动作僵住了半路上。
大门处一位穿着似个贵妇般模样的女人横冲直撞了进来,一把扑倒在了段楚玉的对面,捂着心口像是下一刻便要大哭出来。
她是侍郎大儿媳,那两个挨揍人的生母,也是叫嚣着要杖毙段黎的妇人。
“王爷,您可得为臣妇做主啊!”妇人一身穿金戴银的,满头银光闪烁,摇晃间刺得段黎只能将头撇向一边,她用着手帕掩着莹莹闪着的泪光,声音随着几声哭喊,变得哽咽起来。
“先起来吧!孤自会主持公道!”段楚玉最不愿干便是听妇人哭诉和争论,他朝着一旁示意了一眼,杨总管便立刻理会,匆匆地走到她的身旁。
“夫人快快请起。”
妇人颤颤巍巍的在总管地扶持下站直了身子,柳若扶风似地靠在椅边,干僵站着,段楚玉没准她坐,她也不敢就越了礼数。
“笙儿,你来来说这事……该怎么办?”段楚玉忍着头疼,分外和气地朝着段玉笙发问。
“回父王,自然是需双方在场道清原委,看前因后果再来定夺!”段玉笙恭恭敬敬地回复道。
他随后便瞟了妇人一眼,说:“只可惜,侍郎家的两位公子未到场,此事,怕是说不清楚了!”
说罢,段玉笙有些遗憾地摇头。
段楚玉也配合地点了点头,道:“那即如此,便容后再议吧!夫人大可等自己儿郎好些了再来。”
可妇人并不买账,急忙说道:“我家孩郎伤得下不来床,并非刻意不来!他二人已将事情经过讲述于我!只需将那恶人带出来,臣妇自能与之理论!”
“是吗?”见她不领情,段玉笙脸色一下便阴沉“那便说说看!我离席得早,也知道不少,你最好……说清楚了。”
“本世子绝不会偏颇谁。”
冷冰冰的语气叫她身子一颤,她看着分外亮眼的段玉笙,却被他犀利的眼神给唬住了。
妇人眼神怯怯地漂移,将四周观望一番,这才注意到底下跪着的段黎。
段黎跪趴着,躬着身子,微微抬头正好对上妇人的眼睛,两人相望了一眼。
定眼瞧了瞧,妇人脸色瞬间大变。
她如同怨妇一般恶狠狠盯着段黎,指着她便大喊:“就是你!就是你打了我家的孩郎!”
“你下手可真够狠啊!他们是怎么你了,才让你这么歹毒?!你这是要断了我的命根!”
好似段楚玉不在场,她便会直接扑过去似的。
段玉笙呵斥了一声:“放肆!”
妇人自知失礼,噤了声。
段黎见她不说话,便出声说道:“我是打了他们,可是事前是他们先挑衅我,愿赌服输罢了。”
她随后转了视线看着段玉笙,试探性地问道,“我又做错了么?”
“自然……是无错的。”段玉笙只是轻轻一笑,他看着妇人的笑意不减,语气平和地道:“夫人方才未免太过放纵了些?当着我和父王的面可知规矩?又哭又闹,好似我们王府怎么欺辱了夫人。”
莹莹笑着的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分明是只笑面虎!
妇人连忙赔礼:“臣女一时激动,望王爷,世子,海涵!”
段玉笙便立即接话:“也罢!阿黎,你就先且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好。”段黎点了点头,她徐徐地说着经过,只记得当时就站在树底下等着,碰巧走来了两个小胖子,年纪不算大,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
脸上泛着醉人的红,然后凑到了她的面前,想要伸手想要捏她的脸。
后来发现了她的眼睛的不同,就指着她说是蛮族的贱种,又是扯衣服又是拳打脚踢,只不过她力气大,对方根本就拽不动。
段黎原先是直接揍回去的,可是她又不确定段玉笙会何时出现,遂对两人没有什么理睬,拳头砸在了身上,也不算很重,除了身上多了一些紫痕,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按着段玉笙说的,脚甚至都没有弯过,她完成了他的命令,直到小胖子觉得没劲儿兴致缺缺地离开。
再之后……她就等到段玉笙来。
可是对方见她第一眼就皱起了没,段黎有些神情怏怏地低下了头。
乍一看,还以为是受了委屈,隐隐垂泪。
“夫人,可听明白?”段玉笙声音是冷的,他高高地立着,俯视着面前跪着的妇人,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笼了一层阴晦,变得骇人。
妇人悻悻地解释说,“小儿醉酒,可能有些行为是不可控了些,还望王爷,世子谅解。”
“那既如此,为何夫人不能谅解一个丫头呢?”
“这……这……”此话一时间将她噎住了,只得低下头道:“世子何必为难臣妇。”
“你在责怪本世子吗?”段玉笙连连发问,顿时激得她冷汗直流,险些叫她瘫倒在地。
“笙儿,不得无礼。”段楚玉有些沉闷地唤了一声,以示提醒。
段玉笙这才停下,脸上又如往日一般平静。
妇人激动地说,“可是世子也不能只听这丫头一人一言呐!”
段玉笙笑了,“夫人说得是,夫人想说什么尽管说,若是有什么冤屈,本世子也不会冤枉好人。”
妇人这才稳了稳心神,道:“回王爷,世子!方才我家孩郎和臣妇一同赴宴,是贪了几杯,醉了,这才碰见了您府中丫头,可是依这丫头之言,是我家孩郎动手在先,可是我家孩郎也被她趁小人之危给打了啊!”
“那丫头下手狠!打得满脸是血,我家孩郎自小便是克己守礼,岂能无辜遭如此罪过!还请王爷,世子!还臣女一个公道才是!”
她重重叩拜在地上,不得段楚玉地回话,她也不起,一副势要降罪的模样。
闻言,段玉笙却是冷笑:“夫人倒是有趣。”
他冲着段黎说:“阿黎,抬起你的脸给夫人瞧瞧,告诉夫人,她的好儿郎做了什么。”
“是。”段黎乖乖地抬起头,脸上红肿的印记更加明显,衣料有些破碎的裂痕,遗留着拉扯的痕迹。
妇人依旧在质问:“我家儿郎打了姑娘你!怎的你当时不还手,非得挨打后再追过去呢?”
“分明是信口雌黄!王爷面前也胆敢撒谎!”
“因为他说了,我不能动。”段黎又看向了段玉笙。
“他说的话,我要听的。”
妇人顺着段黎的视线看去,眼神顿时有些诧异。
段玉笙也不偏颇:“是我的令,我罚她跪着不得动,哦对了……叫她去打人也是我的令,夫人还有何冤屈?”
妇人却冷笑着,脸色怪异起来:“世子未免太偏心了些?对手下人这般放纵,说出去可难听得很?更何况,今日可是南平郡主的喜事,您这般不顾及她的脸面吗?”
“为了一个……蛮族的丫头?伤了两家的和气?”
段楚玉悄然皱眉。
这正是最麻烦的地方,段黎作为一个北牧人,伤的却是官家子弟,哪怕事实偏向段黎,但她仍然处在不利的位置。
段楚玉不能站出来保他,就连段玉笙也不能出面。
段楚玉看着段玉笙,叹息似地摇了摇头。
“你……”段玉笙顿时便有些怒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她为什么敢在这里讨公道的底气。
但是段玉笙不打算给她这个脸皮。
然而不等他做些什么,一声怒喝便从一旁传来。
“我的脸面,需要你来说吗?”冷冰冰的语气飘来,有人一怔,也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段桀月拖着长袍缓步走来,冷艳的眉眼透着摄人的寒光,她朝着段楚玉一礼,语气淡淡地道:“父王今日也累了,何必为了一些琐事忧心,这里便交由儿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