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嗞,嗞——;嗞——;嗞,嗞——;嗞——”
这个莫名其妙的短波讯号不但在杨光耀耳边回响,也在黄敬之、任思宏、徐振宇、郭逸平和其他队员的耳边回响。他们不但为革命先辈的英雄业绩所感动,也为这个回忆可能带来的影响而激动。考古队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人们在回味,思索……
不过,郭逸平副教授还有一点不同的看法。他首先打破这短暂的沉默,说:
“我看不出这件往事和莫须有的铜球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也许它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我也认为这是偶然的,”杨光耀语音很缓和,但从他炯炯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不无激动。“同样,飞行员金翔的经历也是偶然的,地下激光探测器的显示未必不是偶然的,金坛子的故事更是偶然的了,而吕迁巧遇铜球出土还是偶然的。”
他停顿了一下,话音变得急促有力:“必然寓于偶然之中。这许多偶然事件的总和,显示了一个必然的结果:铜球是真实存在着的。”
徐振宇从这些富有哲理的话中,受到了启发。他说:“这说明铜球现在还在发射电波,而在这电波之中很可能就包含着自动出土的密码! 我们应该立即动手,设法搜索这个电波,发现这个电波。”
黄敬之教授把眼镜摘下,用绒布仔细地擦了半天,又戴上了。他的眼珠在镜片后面转了两下,并没有说话。他早就猜测,铜球在汉代自动出土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次新星爆发。但这只是猜测,并无可靠的根据。现在,金翔对他谈的经历,杨光耀讲的往事,以及刚才徐振宇提出的想法,对他的猜测都是有力的支持。是不是把自己的猜测也说出来?不,他觉得没有掌握充分根据以前,轻易宣布是不慎重的。他心里想,只要广东方面的仪器一到,他就着手研究,早日找出根据,证实他的猜想。
任思宏同意徐振宇的看法,他对杨光耀说:“要搜索电波讯号,光靠我们这些考古、历史和天文人员就不行了,我看考古队得增添几名电讯方面的专业人员。另外,也要配置一些有关设备、仪器。”
杨光耀点点头道:“我打算上省科学院去汇报一下。”杨光耀走后,黄敬之要徐振宇陪他到埋着铜球的地方去,仔细地观察了有烧结状的土壤。他还用一个塑料袋装了一袋这种异样的土壤,带了回去。
杨光耀从西陵峡考古现场风尘仆仆地来到省科学院,找到了柯化,向他汇报了工作进展情况和当前急需解决的向题。柯化向前坐了坐,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着,脸上带着惋惜的神情。他坦率地说:“现在快到年底了,增拨经费很困难。我们院里的经费并不宽裕,这你也是知道的。至于人的问题倒不大。不过没有经费、没有仪器设备,眼下调人也没有用。这样好了,你们先编一个预算,打一份报告,在审定明年计划时,我设法把它添上。”
“前些日子,赵副总指挥说,希望我们在十一月十日前结束工作,他们好完成输电铁塔安装工程,进行试运。”杨光耀感到有些为难,“如果等到明年年初,那对水力发电系统的送电就要造成影响。”
柯化沉思片刻后说:“还有一个路子,不知道你有什么意见。前几天,华南航天研究所来函说,他们希望参加这项考古研究工作,并表示愿意在设备器材上、经费上给予合作。”
杨光耀毫不犹豫地说:“我们欢迎他们来参加,请院里赶快和他们联系吧。”
“有消息时,我就通知你。你们自己也要先想一点办法。”柯化关照道。
从省科学院出来后,杨光耀想起,省科技博物馆实验厅有一些仪器,或许能够借到,便又匆匆赶去。
杨光耀乘气垫船在西陵峡工地临时码头上登岸后,步履矫健地向考古现场走去。站在码头外面的一位姑娘,用她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在四处打量着什么。当她发现杨光耀向她这边走过来时,就上前很有礼貌地问道:
“老同志,请问您,往考古队去,是这条路吗?”
杨光耀听到这带有上海口音的问话,停下脚步道:“是这条路。”他打量了一下这位上海姑娘,只见她长得不高不矮,体态丰满,白净的圆脸上长着两片薄嘴唇。一说话就先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看来有二十五六岁的光景。尔后,他又补充道:“我也去考古队,你跟我走吧。”
这位上海姑娘马上提着她的旅行箱,往前赶了两步,和杨光耀并排走着。大概是因为嘴唇薄的缘故吧,她说起话来特别伶俐,轻快。
“这么说,您也是考古队的?”
“是的。”
“你们队上有一位黄教授,南山天文合的黄教授?”
“你是来找他的?”
“是这么一回事,”上海姑娘又笑了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如玉的牙齿。“我叫岳静,在广东仪器研究所工作。前几天你们队里的黄教授写信给我们所,要我们支援考古队一台古磁全息检测仪。所里领导认为这项工作很有意义,把我也派了来。”
“我们很欢迎你,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杨光耀欣喜地说。这时他还不知道黄教授要这台仪器的目的。“你能不能先为我们搜索一个短波讯号,然后再检测古磁?” 他把铜球的来龙去脉向她讲了一遍。岳静立即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表示可以试一试。
通往工地的路上车水马龙,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杨光耀帮她提着行李箱,顺着一条小路走了过去。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考古队。任思宏见了杨光耀说:“刚才峡口机场来电话,说广州机场发来一件古磁全息检侧仪,让我们去取。”
“是我在广州发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岳静快活地说。
“你是…… ”黄敬之听到岳静的话,惊奇地问。
杨光耀给大家介绍了岳静,然后对黄教授说:“我请她帮助我们搜索那个短波讯号,然后再和您研究古磁。”
黄敬之本想解释一下,也许先检测古磁要更好一些。但他又一想,如果能先找到短波讯号,并从中分析出铜球自动出土的密码,不也很好吗。他同意了杨光耀的意见。
第二天晚饭后,杨光耀惊讶地发现,岳静不但有一张伶俐的嘴,而且有一双灵巧的手。
她利用任思宏到峡口机场取货的机会,在峡口买了一些电子元件,以及电烙铁什么的。在一天之内,就把会议室里那台收扩两用机改成了一台短波接收机。
岳静粲然一笑:“杨队长,我的任务可完成了,下一步你看怎么办吧!”
“你干的很麻利,不过任务并没有完成。你还得把那个神秘的讯号给搜索出来。”
“我一个人也没法监听呀,那得日夜连续监听才行。”
“我让任思宏和徐振宇来听你指挥,你先教他们一下。他们年轻,又有点基础,准保学得快。”
“什么指挥不指挥的,我们三人一块干就是了。”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找你要结果。”
杨光耀立即去找任思宏和徐振宇,他们正在自己的宿舍里和黄敬之、郭逸平玩扑克呢,杨光耀走到桌前一看,只见黄敬之把自己那一份牌按花色分门别类地摊在桌上,敞露着,每一次出什么牌,都听由坐在他对面的徐振宇代拿代取。杨光耀笑着说:
“你们打桥牌啦。”
“您也会打桥牌?”徐振宇惊喜地问。
“怎么不会,只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呢!”
郭逸平站起来,硬要把自己那份牌让给他来试试。杨光耀笑着摆摆手道:
“今天晚上不但不能和你们较量,还要拆你们的台,把任思宏和小徐拉走呢。等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到我家去,好好玩它一天。”
杨光耀把任务交待了一下,要任思宏和徐振宇找岳静去。
任思宏和徐振宇在帐篷外面挂了一根天线,承担了前半夜和后半夜的值机监听任务,而岳静则在白天值机。
杨光耀和其他队员常常到放着短波接收机的那间办公室去,关心地询问有无进展,但每一次询问,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没找到。”这也难怪,短波广播声、工地上大型电焊机电弧杂音、汽车干扰的啸叫声此起彼伏,要想在这纷繁的短波世界里,找到一个特定的、神秘的讯号,也真是不容易。
第三天下午,杨光耀又去询问情况,岳静戴着耳机,正在短波接收机前调整一个旋钮。她没有说话,只是粲然一笑,表示“没有找到”。
杨光耀刚想转身,只见岳静那两片薄嘴唇一闭,收起了笑容。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凝视着遥远的地方,这神态好象是在看着想象中的一件什么东西。她的身子歪斜着倾向短波接收机,姿势很不自然,别人看起来都感到有点吃力,然而她却象一尊大理石塑像一般,一动不动。看到这个情形,杨光耀意识到她发现了什么,便轻轻走到她身边。
突然,岳静站了起来,大声说:
“听到了,听到了!”
她把耳机塞到杨光耀手上,杨光耀立即把它戴上。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炯炯,脸上的皱纹变得格外清晰,好象有意要显示一下它的漫长经历似的。他聆听着这个声音,这个将近半个世纪以前就听到过的声音,心情十分激动。他喃喃地说: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岳静用舞蹈步伐,跑到室外走廊上,敞开那女高音的嗓门大声喊着:
“听到了,听到了!”
队员们拥到办公室,你争我夺地抢着耳机。徐振宇看着岳静,指着短波接收机说:“把喇叭打开呀!”
岳静拍掌大笑:“哎呀,我怎么高兴得忘了呢!”说着,立即打开了一个开关。喇叭里传出了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
“嗞,嗞——;嗞——;嗞,嗞——;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