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宏跟在徐振宇的后面,走进考古队的帐篷。在他俩住的那一间宿舍里,作为间隔的气墙上挂着两幅大照片:一幅是宏伟的三峡大坝,另一幅是七号汉墓出土的古星图。这是任思宏特意挑选的。他还采来一束野花,插在一个玻璃瓶中,放在临窗的一张三屉桌上。明媚的阳光从一扇大玻璃窗斜射进来,屋里显得很有生气。
徐振宇把那个大纸包放在桌上,一边拆着绳子,一边说:
“思宏,她给我捎来这包东西,我该怎么办?”
任思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为难的表情,真诚地说:“这有什么可为难的,找个机会,你也送一件她心爱的东西就是了。”
纸包打开了,露出了一件崭新的毛衣。这是用褐色毛线和米色毛线精心配织的,看起来象一件新颖大方的夹克衫。
徐振宇看到后,心里不觉为之一动。他犹豫不定地说:“如果我再送她一点什么,这一来一往不就…… ”
任思宏已领会他的意思。他翻看着这件毛衣,对徐振宇说:
“你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吗!你看,这毛衣织的多好。咦,这毛衣里面还有东西呢!”
任思宏索性打开毛衣,毛衣里面夹着的是一包精装的孝感麻糖,盒子上面还有一封信。他把信递给了徐振宇,笑道:
“你自己拿去看吧,这该没有我的事了。”
说着,任思宏就要往外走。徐振宇一把拽着他的胳膊,“你别走,咱们一块看吧,要不然等会我还得拿着信找你商量。”
徐振宇给任思宏搬了把椅子,他俩都在桌前面坐了下来。这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徐振宇从信封里取出了几页质地讲究的信纸,信纸上写满了他十分熟悉的工整秀丽的钢笔字。他和任思宏一同看了起来。
振宇:
当你在楚江的时候,虽然我有时要好几个星期才去找你一次(你从来不肯来看我),但我心里并不觉得时间长,因为我们在一个城市里。现在,你不在这里,我好象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你似的,其实,你离开楚江才十多天!
你一定会笑我,在各种先进通讯手段齐备的今天,为什么不打电视电话,不灌录音磁带,而偏偏要采用写信这种最古老的通讯方式。说真的,我觉得写信更从容不迫,更便于思考,因而也更能深刻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
任思宏粲然一笑道:“人家杨帆对你多有感情!”
“你别拿我开心好不好。”徐振宇英俊的脸变得腼腆起来。
“这可不是拿你开心,”任思宏认真地说,“我问你,你真是一次没主动找过她吗?”
“你别审问我啦。”徐振宇恳求着,“还是往下看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同事们对汉代古尸的研究工作已经结束,我根据古尸生前受污染状况,写了一篇《 论汉朝人所处自然环境》的论文,最近就要在一家医学杂志上发表了。说真的,这是我从研究生院毕业以来自己比较满意的一篇。这不只是因为我们成功地应用了一种崭新的化验方法,而且是因为这篇论文的结论为以后研究打下了基础。你知道,我决心申请博士学位,除了课程考试早已开始准备外,学术论文还没有动手。我想,这篇即将发表的论文,将是我准备博士论文的起点。
我之所以要写这些事情,绝不是为了向你炫耀。我是希望你知道,我也在拼命努力,我也和你一样,希望在自己的知识领域内,干出一番事业来,为祖国作出贡献。我最不愿意听你说,什么你没受过大学教育啦,甚至我应该如何啦,等等。我自信对你是了解的,你不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人,恰恰相反,你是一个奋发有为的人。我坚信,你一定会赶在我的前头,会成为一个大有前途的人。你不同意我的说法么?眼下你在古星图研究中所取得的成绩就是一个最好的预示。
“杨帆真有眼力,”任思宏称赞道,“她不但看出了你的心思,还预见到你的未来。”
“我很想奋发有为,只怕未必能达到那个水平。”
早几天,黄教授到医院来就诊。诊断结果并无新的变化,给了他几种新药,估计服用一段时间会有好转,但根本好转还要依赖空气污染的根本改观。你要督促他用药,多关怀、照顾他一些。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感到他是一位非常好的人。能有这么一位领导,这么一位老师,我真替你高兴!
从黄教授那里得到不少你们的消息。我听说你们近来工作不大顺利,你失望过。怕是我听错了吧,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一往无前的徐振宇的风格呀!从中学时代起,我就知道你要献身于祖国的天文学事业,立志研究地外文明,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到宇宙深处,去寻找那希望触茫的外星人。可是今天,你已经揭开了古星图的秘密,寻访到外星人信息火箭的踪迹,你已经走到了地外文明的大门口,怎么反而又退缩了呢?当然,目前你们的困难很多,任务很紧迫。但这不正是要你发挥更大作用的时刻吗?如果等着外星人自己飞来找你,研究地外文明变成设宴待客那么容易的事,哪还会轮到你来研究?这些话应该是多余的,因为我相信,你一定已经振作起精神,正在为最后揭开古星图之谜而战斗着。
看到这里,徐振宇的脸上又微微泛红,但他的心里却热乎乎的,被唤起了一股力量。
听说你走的时候衣服带的不多,而西陵峡是世界著名的峡谷,我想那里的风一定很大,就赶织了一件毛衣,请黄教授顺便给你捎去。其实,我早就想给你织,可是你那个犟脾气,肯定不会让我给你量尺寸,所以一直都没有织成。这次时间紧,你又不在,全是凭着我的想象定的针数和长短,不知合身不?我的手又笨,一定要让你见笑了,不管你怎么说,这是我一针一线地给你织的呀!
“快来试一试吧,”任思宏不容分说,拿起毛衣就要往徐振宇的头上套。徐振宇一把接过来,脱了外衣,自己慢慢穿起来。
“哎呀,杨帆想象得多准确,不大不小,不肥不瘦,正合身!”任思宏见他穿好毛衣,细细打量一番。“她真有眼力,用尺量也量不了这么合适。”
“少说两句行不行!信还没有看完呢。”
我知道,你是一定会回信的。但我希望这一次不要象以住那样,写得象一篇工作报告似的!
等待着你成功的消息!
杨帆
又及:我还给你买了一盒麻糖,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也一并捎去。
“来,吃麻糖吧。”徐振宇这回神态显得很大方。
“我才不吃呢,这是她送给你吃的嘛!”任思宏笑道,“你好好再看看她的信吧,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徐振宇还想说什么,门外有人招呼他们上会议室去,说是杨队长要和大家讲一段解放战争年代里的往事。徐振宇立刻把东西收抬好,和任思宏一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