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雀儿就当众暗示过阿烟半夜私会男子的事情,但没人放在心上,阿烟虽然没有亲人在世了,但小姑娘相貌好性子柔,不愁找婆家。
为此雀儿还独自生过闷气,觉得为何大家都不信她反而信阿烟?
想到这,雀儿眼睛放光的盯着阿烟的房门。
这回当众捉奸,看她要如何辩解!
什么好姑娘?还不是在屋里藏男人!
“雀儿,你干什么?”
肩膀的不适感消失,阿烟回过神来快步走来想要挡住她,可惜她来晚一步,雀儿已经站在房门前,伸手推门。
阿烟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
那个男人还在屋里,而且他……裸着上半身。
南疆男女大防是没那么重,可是闺房里出现没穿衣服的男人,怎么解释怕是都行不通!
阿烟的紧张被其他几个人看在眼里,她们几个心头一跳。
不会真的有男人吧?
屋里窗子半掩着,有些昏暗看不清。透过房门缝隙,雀儿确定屋里坐着一个人!
“哈哈,我一猜就是有人,你们快来看!”
雀儿实在等不及看是谁了,她猛的推开房门,将屋里的情形展示出来。
雀儿面向众人,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得意洋洋的道:“看啊!她藏人!”
这可是大事,此事一出阿烟的名声就臭了,到时候平安哥肯定死心。
只是雀儿脸上笑的开心,却发现其他人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看她做什么?不该看屋里人或者阿烟吗?
“雀儿,你看看屋里是谁。”有个女子好心提醒了一句。
“能是谁,定然是藏的野男人啊。”雀儿边说边回头看屋里,而后身形顿住失声道:
“怎么是你?”
床榻上的人缓缓起身,轻巧的迈步走出来,随手将房门关好,问她:
“怎么就不能是我?”
谁能想到屋里竟然是春桃?
“不对,一定不对。”
如果屋里人是春桃,为何阿烟不让她们进去?一定有猫腻。雀儿作势就要闯入房里,被阿烟一把拉住。
“我叫春桃来帮我炼蛊,屋里都是机密的东西,不方便让外人看。”
村子里家家户户多少都会炼蛊虫,虽然大体功效一样,但各自有其独门秘方。尤其是阿烟的祖父,出了名的用蛊高手,当然会给阿烟留下不一样的宝贝,不给外人看正常。
其他人也都信了阿烟的话,纷纷提出告辞。只有雀儿,视线在阿烟和春桃身上扫过,似在思考什么。
“怎么?要留下来一起用饭吗?不巧,我家里碗筷不够。”阿烟脸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微冷。
可惜一点红数量不够了,否则定然要再给雀儿放一只吓吓她。
雀儿无法,只能不甘心的走了。
“阿烟!你怎么回事啊?”
眼见着人全部走了,春桃还是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问她:
“那人是谁?”
手心里是方才吓出来的汗,潮乎乎的难受。阿烟拿出帕子边擦手边道:
“就是一个过路的人。”
春桃急了:“若不是我从外面窗户跳进来,到时候被人看见屋里有男人怎么办?阿烟,你和我说实话,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屋里有很多血迹?”
祖父祖母去了之后,对阿烟最好的人就是春桃了,有什么事情她都会想着阿烟,对阿烟像是亲姐妹似的。
因此阿烟不想瞒着她,实话实说。
“蛇?你什么时候养的蛇?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陌生男人住在你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就糟了。”
本来村里就有谣言,如果让人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只怕是雪上加霜越抹越黑。
阿烟点头:“我知道,等他醒了就会走了。”
春桃:“行,最好是今天就能走,你没看雀儿的架势吗?她呀非得找到你的把柄才肯罢休。”
阿烟笑了:“她不敢当面说什么,若是敢胡诌,有她好受的。”
“你和我说实话,采蘑菇时雀儿身上的那只蝎子是不是你放的?”
他们去的那座山不适合一点红生存,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再有,当时是雀儿暗指阿烟不检点,话刚说完蝎子就出现了。
太过巧合了。
所以回去后春桃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越想越觉得是阿烟做的。
旁人不知道阿烟,她最是了解,阿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
也不怪阿烟如此,她身边没有亲人护着,只能靠自己。
“是,”阿烟承认了,春桃没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的道:
“阿烟,若是有合适的就定下婚事吧,家里有男人护着日子也好过。”
这话阿烟听的太多了,尤其是春桃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阿烟不见不耐,反而是郑重的点头:
“是,我也打算早点成亲。”
又和春桃商量了一下,春桃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阿烟进房里,将被子掀开,露出里面正昏迷的男人。
方才春桃坐在床边,将大家的目光都吸了过去,这才没人注意床榻上鼓起来的人形。
夏季炎热,他被捂的出了薄汗,额上的发被打湿,紧紧贴着脸颊。
醒着的时候眉眼锋利,气势逼人,就算此刻闭上眼睛,也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兴许是被他甩匕首时吓到了,阿烟不太敢接近他,只帮忙将被子拉开确保他不会中暑气。
夕阳西下,南疆边境的小山村鸡鸣狗吠,烟火升起,一片祥和的景象。
但在村子最偏僻的宅院里,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女正叉着腰,横眉竖目,看起来很是不悦。
“说,到底是不是你!”
地上的大将军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假装自己是石头而蒙混过关。
“肯定是你,”阿烟脚下几只小黄鸡仔跑来跑去,还有一只胆子肥过天竟然跑到大将军身边,叽叽喳喳的啄了大将军几下。
阿烟弯腰一把将小鸡仔握住扔到一旁,语重心长的道:
“你真傻啊,没发现兄弟姐妹少了不少吗?还敢往它身边凑。”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阿烟没注意大将军去哪里了,等她打算给小鸡仔安家的时候,这才发现小鸡少了不少,而大将军肚子鼓鼓。
“这是铁证,你还想狡辩。”阿烟戳了戳小蛇圆滚滚的肚子,“大将军,惩罚你两天不许吃肉干。”
大将军猛的抬起头,似乎很是不高兴却又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屋里,刚刚醒来的齐誉双目无神的看着棚顶,听见外面少女如莺歌般悦耳的声音。
大将军?
齐誉剑眉蹙了蹙,想起来见到少女时她身上带有流苏的衣裳,和身上叮当作响的银饰。
南疆。
历国边境处的国家就是南疆,这里的人擅用蛊毒,喜爱银制品。而南疆的大将军名为康信易,齐誉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康信易在这?
他缓缓起身,伸手在床榻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匕首,顺手将其藏入后腰。没过一会,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齐誉侧目倾听,只听见一个人走过来。果然,房门被人推开,然后就是少女清脆的嗓音: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随着她走进房里,屋里沉闷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有种少女身上独特的馨香。齐誉屏住呼吸转过头,长臂伸展,准确无误的将窗户打开一半。
男人行动如常,若不是他双目无神,甚至会以为他能看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太多的不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煮了汤面,一会你吃一些补充体力。”
“多谢姑娘,可否劳烦姑娘一件事?”
他声音略沙哑带着疏离感,道:“可否烦请姑娘给我一件蔽体的衣裳?”
只听阵阵银铃响动,少女带着笑意回答道:“好,不过都是我祖父在世时留下的,可以吗?”
南疆人不忌讳穿死人的衣服,但阿烟觉得还是问问好,万一这人有这方面的讲究。齐誉颔首,神色自若的道:
“可以,多谢。”
等他换好衣服,阿烟才端着面进房里:“里面加了我新采回来的菇子,很鲜美。”
家里倒是有一块腊肉,不过阿烟舍不得吃,所以煮了素面。
碗筷放在小桌子上,阿烟抬眼看人。祖父身材高大,阿烟还以为这人穿着会不适合,却不想袖子竟然短了一截,精壮的小臂露了出来。
这人躺她的床住不下,站起来的时候更显身材颀长,阿烟得仰头看他才行。
少女眸子水润清澈,鸦羽似的睫毛颤动,楚楚动人。
不过,这些齐誉都看不见。
凭借着过人的听力,齐誉坐在阿烟准备好的凳子上,再次道谢。他吃饭的时候,阿烟悄悄打量他,只见他吃相斯文,一点都不粗鲁。
看来,他并不是马匪一类。何况他进退有度,彬彬有礼,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吃着还行吗?要是味道淡的话可以放辣酱。”
南疆人饮食多辛辣,就算生病的时候也会来点辛辣味提提神,所以阿烟煮饭的时候和往常一样。
舌尖刺痛,额头都开始冒薄汗,但他淡定的道:“还好。”
阿烟点点头,俩人谁也不说话了。
等用完饭,他主动提出离开,阿烟应声道:“离开可以,不过现在青天白日的,你一出去就会被村里人看见,要不这样,晚上你再走,我送你一段。”
其实白天路更好走,但是他眼睛看不见,所以白天黑夜都一样走。
“嗯。”
男人喉结微动,应了一声后屋里安静下来。
自从祖父去了之后,阿烟就没出过村子,所以对于外面很是好奇,斟酌片刻她还是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正襟危坐,寒酸的衣裳并没有减少他身上矜贵的气质,尤其是吃完东西后,他面色更好了一些,可谓风姿俊逸。
“很远的地方。”他回答道。
很远的地方?
在阿烟看来,南疆国都就是最远的地方了,听说那里繁华的很,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
“是从都城来的吗?我一直想去那里看看,但是太远了,祖父不让我离开这里。”
年岁小且貌美的姑娘,走出这片区域无论到哪都不太安全。
“不是,”他眼睛看向虚空,薄唇抿着,似乎不想答话了。
“哦,”阿烟也没缠着他问,让他躺下休息。齐誉摇头,说不必。
晕倒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醒着,又怎么好躺姑娘家的床榻。
“姑娘自去忙,我独自坐在这就好,等天黑后立即离开。”
随着天色暗下来,鸡棚里的小鸡仔们乖乖的凑在一起,不再叽叽喳喳的乱叫。
草丛里的虫子也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见夏日的风声。
男人等到阿烟说可以了才从屋里出来,然后跟在阿烟的身后,靠着阿烟脚踝上的银铃声辨位置。
幸好阿烟住的地方偏僻,往林子里也好走。只是进去之后黑黢黢的,看不大清脚下的路。
她走的很慢,还回头告诉他:“这里野草长的高,你慢些。”
“嗯。”
阿烟发现他似乎不太喜欢讲话,整个人都透着冷漠,但每次她问话他都会回答。
真是奇怪的人。
待走了一会,身后男人道:“阿烟姑娘,我自己走便好,天色晚了,趁着走的不远你早些回去歇息。”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物,道:
“这个给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看阿烟就知道,那是他的匕首。
因为他身上只剩下这一样东西了。
虽然是大将军将人咬了,但阿烟觉得她费尽心思将人救回来,还为此费了一个百日蛊,俩人也算是扯平了。
“你留着防身吧,此去路途遥远,这是给你的食物和水。”阿烟将小包裹放在他手前,看着他拿过去才松开手。
少女笑盈盈的,抬起手臂挥了挥,“那我走了,齐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直到耳边少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齐誉才攥紧包裹,转身朝着林子深处去了。
月光如水,将人的影子拉长。
纤细的身影朝东,颀长的身影朝西,似乎往后都不会再见了。
回去的路上,阿烟揉了揉鼻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年家里只有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她过夜。
好像是比大将军强上不少。
阿烟再一次考虑成亲的事情,这回说什么也要找个上门女婿才行。
不知不觉,就快走到家门口,阿烟忽地发觉不对。
怎么院门口有那么多火把?
“我就说有人吧!你们还不信我!”
阿烟房间里,雀儿指着褥子上的血迹道:“看,这就是证据。”
从阿烟这回去,雀儿越想越不对劲。她总觉得屋里那人不是春桃,再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当时床榻上的被子是铺开的。
光天化日,就算炼蛊也不需要铺床啊。
所以雀儿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和爹娘说了,雀儿爹娘俩人嘀咕了好一会,最后也不知怎么叫来这么多人,直奔阿烟家里。
雀儿也跟着来了,她想知道自己下的蛊虫现在是什么情况,到了之后没看见人,倒是屋里的血迹和药味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看来雀儿说的没错,”雀儿爹外号老六,他大声道:“阿烟这孩子没了亲人,无依无靠,我们更要为她做主!所以这个野男人是谁,赶紧站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这话说的难听,春桃当即反驳道:“六叔,这话说的不地道,什么叫野男人?我都说了,这是我和阿烟炼蛊弄的,当时不少人都看见我从房里出来,怎么六叔只听雀儿的一面之词。难道,六叔是有什么想法?”
拿捏住阿烟,从而拿捏住她家那本书籍。
春桃爹娘也在,赶紧拉住春桃不让她说了,甚至春桃娘直接捂住春桃的嘴。
老六皱眉:“我身为长辈自然希望阿烟这孩子好,她年纪小,身边又没有照看和引导,走了错路也是难免的。所以我的意思是,那人赶紧站出来,俩人挑个良辰吉日将事情办了,我们也算见证。”
在场的有人附和,然后嘴上说着找证据,实际上光明正大的开始翻阿烟的家。
春桃呜呜想要出声,被他娘直接一个手刀劈晕,让弟弟将她带回家。
等阿烟到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房间里都是人,她脸色沉了下来,快步朝着堂屋去。
祖父房间的锁已经开了,地上除了散落的锁头,还有阿烟准备好的蛊虫,但已经被人弄死了,除此之外还有——
大宝和二宝的尸体。
两个小甲虫无毒,但陪伴阿烟许久,每日都在叶子上听阿烟说话,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你们欺人太甚!”
少女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杏眸里像是充了血似的红的吓人。
雀儿见此忍不住捂嘴偷笑。
看来她的蛊虫开始起效了。
她越是激动,那蛊虫便活动的越快,到时候人人称赞的阿烟就会变成一个疯婆子,看谁还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