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算出发离开麦沙镇时,天气已经很热了,太阳还未升起,气温就高达华氏八十度。这是一个典型的八月清晨,狄恩知道,到正午时分,瓦利国家银行旁边的温度显示牌就会闪烁三位数。
他帮妈妈把最后剩下的行李拿进车——装浴室用品的提箱、路上零食的纸袋、咖啡壶——然后站在车门边,妈妈最后一次锁上房门,把钥匙扔进邮筒。离家的感觉很奇特,但他奇怪地发现对即将到来的别离他并不伤感,他希望自己会觉得失落、遗憾,或者是沮丧、孤独,可是他毫无感觉。
这就足够让他丧气的了。
母亲大步走过草坪来到路边。她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几乎罩不住丰满的胸脯,还有一条对于她这种年龄来说太紧的短裤。她看上去一点儿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远远不像。好几年以来不止一个朋友对他这样说,她是他们见过的最性感的尤物。
对这种评价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他们谈论的是陌生人或者某个人的表姐或姑姑,那就是另一回事,可轮到自己的母亲时……
有时他希望母亲身材臃肿长相平平,穿着和别人的母亲一样邋遢守旧。
母亲打开车门,他钻进车里,越过座椅将她那边的门锁打开。她朝他笑笑,坐在方向盘前,汗水沿着脸颊淌下,在化妆品上留下了细薄的印迹,但她却不把汗擦去。“我们把东西都带齐了?”她高兴地问。
他点点头。
“可以出发了?”
“是的。”
“好,我们走吧。”她发动引擎上路了。
家具已运抵纳帕镇,但他们还有两天的旅程。他们不想一天之内奔波十八个小时,而是要在圣巴巴拉停留,第二天再继续前往纳帕。他们需要一周的时间安顿下来,然后他上学,母亲上班。
车驶过大学和他昨晚与朋友话别的地方。他扭转头去,感到非常难堪。昨晚的告别显得尴尬,不是由于离别的愁绪,而是由于缺乏这种情感。他本想和朋友们拥抱话别,说他们对他是何等重要,自己会如何想念他们,但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们曾犹豫、徒劳地想唤起心中的愁绪,可最终不得不放弃,然后像平时一样分手,似乎第二天又会再见。
他想起他们中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要写信。
此刻他开始感到沮丧了。
过了大学,他们驶向腾普和高速路。望着熟悉的街道、商店及路标掠过,他不敢相信真的就要离开亚利桑那州了。
他们轮换着开车,偶尔停下来歇歇。两人在头一个小时里都很沉默,听听收音机,然后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车里的沉闷最终压过了音乐的节奏,于是秋恩关掉了收音机。之前看似正常、自然的沉默突然显得紧张起来,狄恩清清嗓子,试图找话和母亲说。
但是母亲先开了口。
“一切都会不一样,”她瞥了他一眼说,“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是我可以重新开始。”
他感到脸在发烧,于是转过头去。
“我们得谈谈。我知道这很难,但彼此交流非常重要。”她试图微笑,几乎还真笑了,“再说,我把你困在了车上,你得听我的。”
他报以心不在焉的笑容。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很多次了,我也让自己失望。我从来都不是你希望中的母亲,也不是我想成为的那种母亲。”
“这不是真的——”他说。
“是真的,你我都明白。”她伤感地笑笑,“我告诉你,我第二次失业时,没有什么比你眼中的失望更让我伤心了。我恨自己,每次发誓说不要再那样做时,就会有点改变。但是……唉,其实并没什么变化。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好像不能……”
她看着他说,“现在一切都会改变的,我们会在加利福尼亚开始新的生活,我会成为另一个人,你会明白的。我知道对你说不清,但我会向你证明的,一定会的。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已成过去,这对我们俩是个新开始,我会努力的,好吗?”
狄恩点点头。
“好吗?”她又问。
“好的。”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灌木丛。她说得很好听,显然她是认真的,她自己也相信,但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而且还很造作,不知是不是从电影里拈来的。
他讨厌自己竟会有这种想法。母亲以前曾给过他同样的保证,但是当她酗酒狂欢,遇见某个男人时,所有的保证便都抛到了脑后。
他想起他们在克利夫兰,在阿尔布克时的日子。
他们一路沉默着来到下一个该停车休息的地方。狄恩下车伸展伸展筋骨,走到驾驶座旁。他倚着车身说:“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搬到纳帕?”
母亲整理了一下背心领口,皱了皱眉,“你是说你不明白为什么?我在那儿找了工作,这就是为什么。”
“可是你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工作。”
“你不喜欢纳帕?”
“是的,”他承认道,“只是……我也说不清。”
“只是什么?”
“别人搬家通常都有个理由,”他望着母亲,脸胀红了,“我是说搬到某个特别的地方,”他快速补充道,“他们都是在那儿有家,或者在那儿长大,或者他们真的喜欢那个地方,或者是公司派去工作,或者……我们真的没有什么理由搬到那儿去。”
“狄恩,”她说,“闭嘴上车。”
他朝她笑笑,“好吧,”他说。
晚上他们住在圣巴巴拉的汽车旅馆,一间有两张床的单人房。
晚饭后狄恩早早上了床,很快入睡。他梦见一条高速路,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高速路,路的尽头有扇红门。他慢慢朝前走,鞋跟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嗒嗒声,他感到脚下的地柔软、泥泞。而且凹凸不平。他继续向前走,盯着正前方。不敢朝左右两边看。来到了门口,他并不想开门,可他还是将门推开,看见门后有一个通往高处的台阶。
台阶的中央有一条细细的血流缓慢流淌。
他拾级而上,望着脚下,跟着血流找寻源头。他来到一个平台,转弯,又继续向上,血流现在更粗,流速也更快了。
他转过另一个平台,看见在最高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美丽金发女孩,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诱人地朝他微笑。
她全身赤裸。
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身体,滑过她洁白如玉的乳房和张开的双腿。大腿间长毛的隐秘处正在不停地流着血,顺着台阶往下淌。他慢慢走向她,她迎过来,示意他把头放在她的腿上,等他再次看她的脸时,他发现她变成了母亲。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圣巴巴拉往北四十英里是小城索尔万,他们在那儿停下来吃早饭。索尔万是个闻名的旅游点,有着丹麦情调的村庄、荷兰的风车和瑞典的花圃,建筑颇有斯堪的纳维亚的遗风。他们在露天餐厅用餐,狄恩要的是一种比利时的威化饼,上面点缀着新鲜草莓和奶油。尽管仍被昨晚的恶梦所困扰,可今天,对于作别亚利桑那,他感觉好了许多。他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和四周连绵青翠的群山。到纳帕还有八小时的车程,他想象它会和索尔万一样,小巧、可爱,美丽得虚幻。他第一次认为自己理解了为什么母亲想搬到北加州的葡萄酒之乡。
带着一袋丹麦甜饼,他们又上路了。道路逐渐平缓,更具乡村特色。一开始觉得风景很美,但雷同的景色很快变得单调。在车子轻微晃动的催眠下,狄恩很快进入了梦乡。
午饭前他醒了,一小时后他们到达旧金山。离纳帕越近,母亲显然越兴奋、健谈。她的热情很具感染力,狄恩发现自己也在焦急地等待着驶临新家的时刻。
纳帕谷的第一印象让人失望。他原以为能看到绿油油的庄稼环绕小城,古雅的围墙,公园里的音乐台,以及俯瞰小城中心的尖顶教堂。然而,透过白色、朦胧的天空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拥挤的快餐店,旁边是一座废弃的车站,拥挤的建筑物群让人消沉,没有农庄和葡萄园的踪影,只有典型的城市普通建筑。他看了看母亲,她仍然高兴、激动,但他自己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已经消失。车穿过城里时,他越来越沮丧,不知什么原因,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他的梦。
驶过商业中心,驶过小店和那些让游客驻足购物的地方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再往北行驶,城镇越来越具乡村情调,也越来越不发达,不仅仅是周围景色让狄恩感到沮丧,他感到心头就像压了个沉重的情感包袱,在临近新家的路途中,这种感觉愈加沉重而不可抗拒。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
狄恩慢慢下了车。房子比他们在表沙的要好得多,有一个漂亮的红木车库,不像在亚利桑那时的小停车棚和储藏棚;院子长满了灌木和绿树,以前的家只有沙砾和仙人掌;取代原来旧房的是一幢小巧、使人惊叹的木头加玻璃结构的房屋,就像《建筑文摘》里设计的那样。房子位于山间的一块平地,这些山环绕着一个峡谷,其实是大峡谷的分支,远离主路,周围是灌木丛,平添了一派清新的乡村情调。
母亲笑道:“你觉得怎样?我请办公室的同事帮忙挑选的,我想他们很有点路子。喜欢吗?”
狄恩点头说:“太棒了。”
“我们在这儿会很幸福的,是不是?”
他慢慢点点头,“我想会的。”他说。他奇怪地发现自己竟然相信这话。
爱普尔感觉不错。
他们搬家快一周了,却好像已在这儿住了几年似的。对她而言,纳帕比麦沙更像家乡。
她站在厨房窗户旁,喝着咖啡,看着狄恩在后院除草。他没穿衬衫,汗流浃背。
她想,如果他不是她儿子的话,她可能会设法勾引他。他已长成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小伙子了。
不知他是不是长得像他父亲。
她记不起他父亲的模样了。
她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她笑了。那段日子里有很多男人,包括固定的情人和一夜风流。她从没采取过任何避孕措施,她不喜欢避孕套和避孕膜,讨厌任何阻碍接触的工具,也从未有规律地吃过避孕药,所以只得相信运气或命运,并且接受一切后果。
尽管如此,怀孕时她仍很高兴,有了秋思她觉得很幸福。假如没有他,她不知道她的今天会是怎样,可能已经死了,或者滥用药物,酗酒成性。
狄恩把锄草机调过头,看见她在窗子旁,于是朝她挥挥手。
旅途中狄恩问她为什么要搬到纳帕,她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正如狄恩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不得已的原因迫使他们到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她在这儿没有朋友、亲戚,她也可以在其他中等城市或是大城市里找到同样的工作,她曾告诉他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好,在这里她不会被别人认出来,但是真正的原因是……
她受到了召唤。
召唤。这是她的感受。逻辑上看并不成立,但感情上确实如此。她在《亚利桑那共和杂志》周日增刊上读到一篇关于葡萄园的文章后,就感到被这个地方所吸引。
两周以来搬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使她感到紧张和焦虑,这个想法在心里从愿望变成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打乱了她的日常思维,她甚至感到自己快要发疯,就像身体里面有种东西在不断告诉她,她必须搬到纳帕去。她曾试图和这种想法抗争,可最后不得不屈服。她从来都相信自己的本能。
当然,不管他们是否搬到这儿或是其他地方,他们都得搬家,别无选择。她并不是像告诉狄恩的那样是自己从银行辞职的,她是被开除的,并且面临受到起诉的威胁,如果不是银行经理也卷入进去,可能现在她已进了监狱或者受到了审判。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自己也在想。为什么这些事总是一再发生?她不是不想过正常的生活,只是有一种疯狂在不断地侵扰着她,每每在她想要走上正道时,总会有什么人或事让她偏离正轨。
好在一切都已结束,这次会完全不同,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在她的生命里,这是第一次,她下决心要去做狄恩需要的那种母亲,他应该拥有的那种母亲。
她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放进水池,然后走进卧室更衣。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
狄恩点点头坐下吃早餐。桌上摆着一杯桔子汁、两片涂了花生酱的烤面包和两种麦片粥。母亲站在水池边给自己倒咖啡,显然她很紧张。
“你高兴吗?”母亲问。
“不太高兴。”
“说实话。”
“有点害怕。”他倒了杯桔子汁。
“你用不着害怕,不会有事儿的。”
他喝了口估计,“你不紧张吗?”
“有一点儿。”她承认道,然后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他注意到她穿了件紧身衣,清晰的轮廓表明她没有戴胸罩,“刚开始紧张是正常的,要不了十分钟你就会如鱼得水了。”
对你可能是这样,狄恩想,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希望自己在社交场合能更像母亲一点儿。
他希望她也能像他一些。
“好了,”她说,“快点吃,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没事儿,我走路去。”
“真的?”
他点点头。
“不好意思让妈妈开车送你上学,是吗?”她笑了,“我明白。你得快点吃,要走十五到二十分钟的路呢。”
他盛了一碗麦片粥,“好吧,你送我一段路。”
她笑道:“可以。”
校舍是旧红砖结构,这种建筑除了在电影里外,平常难得一见。两层的主楼有一个门厅,教室和办公室都在里面,一直延伸到操场。附近的礼堂顶端是高耸的钟楼,灰色混凝土的体操房离这两座建筑稍远,像是新建的,可一点也不好看。
狄恩站在学校马路对面,等着打上课铃,但同时又害怕铃响。他感到口干舌燥,手心汗湿,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离开亚利桑那。他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在麦沙上学时他连同学都认不全,现在到了新学校,从零开始,肯定会不自在。
走进教室,他觉得自己直冒汗,很快扫了一眼教室后,他发现中间的座位全坐满了,前排和后面仍空着。
他选择了后排。
在那儿不会惹人注意。
他在一排三人空座的中间坐下,正好在一个穿着脏兮兮的T恤衫、闷闷不乐的男孩和一个化浓妆的西班牙女孩后面。他环视了一下教室,本以为这儿的学生会比麦沙的更酷,毕竟,这里是加利福尼亚,但周围的学生看上去有点落伍,男孩们头发太长,女孩们又相貌平平,显然,最新时髦的潮流来自南加州,潮流的浪尖只是微微掠过这个黄金之州的北部而已。
他看了看课程表:美国政府、几何二、古典神话、世界经济。摇摆舞历史和英语。他选的课都是大学的预备课程,惟一看起来比较有趣的选修课是摇摆舞历史,其余的课程均是严格参照书本的学术课。古典神话是他讨厌却不得不选的两门课程之一,另一门课是外语。
幸亏体育不是这所学校的必修课,他感到有些庆幸。他不擅长运动,而且在别人面前更衣会使他非常难堪。
一个其貌不扬的金发男孩把书扔在旁边桌上坐下,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狄恩鼓足勇气笑了笑,决心在第一天结识新朋友。
“嗨。”他说。
男孩看看他,哼了一声说:“你叫什么,淫棍?”
狄恩想了一秒钟,决定先下手为强,“你妈昨晚就是这样叫我的。”
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
他交了在纳帕的第一个朋友。
就那么简单。
“你的真名叫什么?”男孩问道。
“狄恩。”他说。
“我叫凯文。”他夸张地用手指着教室说,“这里是地狱。”
第一天的校园生活还不算太坏。课很无聊,但老师似乎不错,由于是第一天,他提前下了课,好让大家去找下节课的教室。
“你去哪儿?”凯文在门厅里问道。
“上几何课。”
“哇。”
“你选了什么课?”
“英语、古典神话、体育、摇摆舞历史和经济学。”
“我们还有两门课要一起上,”狄恩说,“神话和摇摆舞历史。”
凯文皱了皱眉说:“一起?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是同性恋?”
“我不是这个意思。”狄恩慌忙声辩。
“我觉得你有点怪。”凯文转过身去,摇摇头说,“我走了。”他穿过门厅,消失在铃响后鱼贯而入的学生中。
狄恩傻乎乎地站在那儿,显然他还不太明白这所学校的特殊规矩,说错了话,惹恼了他的新朋友。整节数学课他都在担心,但在一小时后的神话课中,凯文走到窗前坐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实际上,凯文随意的道别在这里司空见惯。
他得记住这个。
狄恩环视教室,打量着他的同学,凯文随着他的目光逐个评论,透露背后嚼舌的信息和他们的怪癖,老师进来时他赶紧闭上了嘴。霍布鲁克先生高高瘦瘦,长着一张轮廓分明、像鸟一样的脸。他将包放在桌上,直接走向黑板,用清晰的印刷体写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正是狄恩梦中坐在楼梯上的那位。
狄恩眨眨眼,屏住呼吸。简直太像了。女孩穿着流行的秋季校服,卷曲的头发散在肩上,而不是梦中扎起的长发,但两个人相像得令人吃惊。狄恩的目光追随着女孩坐到了第二排的空位上,她很美,几乎是让人难以置信的美丽,有一种端庄、害羞的气质,使得她更加迷人,让梦里的那个她黯然失色。
他想问凯文她是谁,但此刻教室一片寂静,正在板书的老师后背挺得笔直,现在说话不合时宜。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霍布鲁克先生开始点名。狄恩发现她的名字是佩妮罗,佩妮罗·丹尼蒙,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保守而古典,他很喜欢。
和别人一样,点名的时候佩妮罗也在四处张望,把名字和主人的脸对号。名字点到接近字母S时,狄恩紧张起来。
“塞墨勒,”老师喊道,“狄恩?”
“到。”狄恩回答。他盯着桌子,胆怯、难堪,不敢看她,也不敢正视她的目光。霍布鲁克先生叫下一个名字时,狄恩才抬起头,但是她的注意力已移到了下一个同学。
时间慢慢过去,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听老师单调沉闷的讲解,而是专注于佩妮罗的背影。
也许明天他会设法和她坐得近些。
下课铃响了,狄恩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望着佩妮罗收拾书本。她穿的裤子并不太紧,但由于坐的缘故,站起时,裤子无意间勾勒出了双臀间的峰沟。
凯文注意到他在看什么,摇着头说:“她是同性恋。”
狄恩吃惊地望着他,“什么?你撒谎。”
凯文耸耸肩说:“眼见为实。”
“她不是同性恋。”
凯文随意地抓住路过的一名同学的衣袖,这是个壮实的小伙子,只拿了个文件夹,“汉克,”他说,“说说佩妮罗是什么人。”
汉克裂嘴一笑:“舔嘴猫。”
凯文放开汉克的袖子,转过来说:“懂了吗?”
同性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相信这样的话,但也不是完全不信。他看着她走出教室,消失在拥挤的大厅里。同性恋。这个想法很让人兴奋。他明白靠他蹩脚的与异性交往的技巧,想获得像她那么美丽的女孩的青睐,几乎是毫无机会,但至少这给他的想象增添了额外的刺激,想象她的裸体,她和另一个女孩在床上,做着色情的、被禁止的、只能部分想象得出的事。
也许他会喜欢在加州生活。
“好了,”凯文说,“去吃饭吧。”
狄恩点点头,“好的,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