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唯话音刚落,Fred很有眼色地提醒申淼道:“有这给别人介绍男朋友的劲头,不如用在工作上。”
申淼撇着嘴,做了个鬼脸。
陈最看明白了,申淼一点也不害怕梁遇唯和Fred,而他们两人也并没有真的责怪。
梁遇唯和Fred各一间房,陈最和申淼合住一间。
进房间前,梁遇唯跟大家说,二十分钟后楼下大厅见。
关上门,申淼又开始推销她的高富帅发小。
她在手机相册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照片,塞到陈最眼前。
“是不是挺帅的?”
照片上是个五官周正的男人。
陈最点点头,笑了下,“不过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申淼叹了口气,语气遗憾:“那我发小损失大了。”
陈最没有恋爱过,对爱情也没有什么期盼。
一个人就挺好的。
她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申淼打开箱子挑挑拣拣,换了一身休闲装扮:“今天行程很紧,要考察三个场子。”
陈最不解:“那为什么先来酒店?”
“可能梁总看我们带着箱子不方便?”申淼找出两顶帽子,一顶自己戴着,另一顶扣在陈最头上,“没事,不用担心,他改了行程,就说明他心里有数。”
陈最想起梁遇唯自然而然接过她箱子的样子,他照顾人的习惯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
“跟梁总出差挺好的,他不喜欢应酬,跟他出差就是单纯工作,单纯吃饭,没有酒局,也不用想太多。他工作时候特别严格,让人有点犯怵,其它时间还是挺随和的。”申淼冲陈最笑了下,“不过别担心,你大多数还是跟我和Fred直接对工作。”
陈最附和地点点头。
二十分钟后,梁遇唯看申淼一路安静,不再热衷牵线,便问:“婚介所关门了?”
“嗐,别提了,还没开就要倒闭了。”申淼耸了下肩,“陈最说她没有恋爱的打算。”
梁遇唯看了陈最一眼,没说话。
陈最专业知识丰富,看展时,对潮流艺术和艺术家都很了解,也有自己的见解。一路看到什么,都会跟其他几人分享。
梁遇唯知识面广,什么都懂,陈最没有提到的部分,他都会主动补充。
话不多的Fred也忍不住佩服:“陈最,我以为你们馆里最近两年都在做山水画研究,没想到对潮流艺术也这么了解。”
陈最笑了下:“提前做了下这个艺术家的功课,看了篇他本人写的论文。”
申淼啧啧道:“好厉害,我根本看不进去论文。”
“我平时没什么爱好,一个人待着就喜欢看这些东西,反正也是工作需要。梁总不是也做了功课?”
她的爱好都是在独处时完成的,看书,写字。
她习惯了孤独,所以有耐心啃厚厚的学术文献,也能静下心来写一手漂亮的好字。
梁遇唯扯了扯嘴角。
考察完几个商场,已经是傍晚时分,几个人去一家火锅店吃饭。
看装修就知道那家火锅价格不低,公司出差餐补的费用远远不够。
梁遇唯主动提出他来请这一餐,结果锅底还没上,他脸色突然变差,结账后就提前回了酒店,留下Fred和两个女孩。
“那怎么好意思啊?”申淼笑嘻嘻地说。
梁遇唯很反常的,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他离开包厢时,陈最抬头,对上他一双沉沉的眼。
晚上回到房间,陈最和申淼都打开笔记本,坐在各自床上工作。
陈最看申淼白天嘻嘻哈哈,对着电脑又一副认真模样,便问:“这么晚了,还工作?”
“整理一下今天拍的照片,做个记录,免得会忘掉。”申淼回答道。
梁遇唯手下的人,都拥有良好的工作习惯。
陈最跟Fred和申淼在见面前就已经沟通过,一直都很顺畅,大概也有他的原因。
想到梁遇唯下午的反常举动,陈最没忍住,问了句:“梁总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
“八成是物业那帮人又搞了什么骚操作。物业的负责人是个大老粗,仗着跟城管关系不错,上次居然要在商场外的空地上做小吃街,拜托,E.M Block可是高奢商场。上次气得梁总吃不下饭,好几天都在处理那个事。”
陈最迟滞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申淼瞥她一眼,也问:“你呢,你在忙什么?”
陈最实话实说:“我每天要发邮件汇报,不然领导会发脾气。”
申淼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听说了,你们乔馆长是个机器人。”
陈最想了想,确实挺符合的,乔森没有感情,不用睡觉,只爱工作。
她又突然想到,这次出差回去可能就要丢掉工作了,心情又往下跌了几分。
陈最给乔森发完邮件,睡不着,便去了酒店顶楼的露天餐吧,这里晚上会给入住的客人提供酒水。
她点了杯威士忌酸,坐在露天的吧椅上吹风。
餐吧外面没有照明,只有每张桌上有一盏昏暗的灯。
陈最坐在黑暗中,静静望着车辆川流不息的璀璨城市。
每次在这么高的地方,她都想跳下去。
高三七班的教室在四楼,她常在晚自习后,盯着楼下花团锦簇的景观,想着是不是跳下去就能结束一切,死了就不用承受这么多。
过了不知多久,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梁遇唯没有说话,就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融进黑暗中。
片刻后,梁遇唯点燃一支烟。
陈最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不抽烟。”
梁遇唯暗笑一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有关他的记忆。
陈最记得,老张那时经常在男厕所抓人,被抓到抽烟的上课就在教室后面站着。
而梁遇唯从来没有被罚站过。
他面色冷淡,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一点猩红在空气中忽明忽暗,像极了梁遇唯沉默的呼吸。
一支烟燃尽,他又点燃了第二支。
“你好些了吗?”陈最记得他一口也没吃,“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有简餐。”
梁遇唯很烦躁。
他不需要她的关心。反而是她,最需要安慰却总是以坚强的面容示人。
他像是刻意压抑着胸中的情绪,问:“景宇的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陈最略微惊讶:“嗯?”
梁遇唯将手机扔在她面前。
那是七班同学群的聊天界面。
陈最看了开头,便愣住了。
景宇的妻子任思琪在群里发了长长的一段文字。
长到几分钟才能读完。
那段文字虽然是任思琪发的,内容却是景宇的忏悔。
任思琪言辞克制,她先对七班同学伸出援助之手表达了感谢,又讲了当年景宇猥亵过班上多名女生的事情。
“景宇在生病后,曾经向我坦诚过,他在少年时期,曾经做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我承认,得知真相的时候,确实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也让他变得陌生。
……
这段时间,我得到了太多温暖,但也听到一些不太一样的声音,这些声音让我不得不站出来说出一些真相,消除大家的误解,也抹平我心中的愧疚。
……
捐款与否都是大家的自由,我能理解受过伤害的女孩心中的愤怒,也想替景宇向大家说一声迟来的道歉。最后,虽然当年跟大家不同班,对班上同学并不了解,但还是想为陈最说几句话。她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大家对她有所误解。”
陈最默默将手机推了回去。
她有些心疼这位不幸的妻子。丈夫重病,孩子还未降生,她却要将丈夫不堪的过去坦白给众人。夫妇是命运共同体,坦白需要莫大的勇气。
当年,陈最还不懂什么叫性骚扰,只知道景宇的行为让她不舒服。
她没有告诉家里人,家里并没有人在意她。她也没告诉张老师,她已经给张老师添了太多麻烦。反正让她痛苦的事也不止这一件。
景宇的行为让陈最恶心,可看到任思琪时,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梁遇唯死死盯着她,眼眶发热。
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却没有将真相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在医院的时候没说?”
陈最冷静地抬起眼皮,反问他:“好不容易忘掉了,为什么要说?”
“我是说……”梁遇唯心口发酸,像是榨了一整只柠檬,“就这样了吗?”
他希望她能告诉他真相的。
这样,他就能早点为她做点什么。
事实上,他下午刚看到群消息时,几乎要发疯。
他回去咨询了律师朋友,着手准备将群里的聊天记录进行公证,之后起诉造谣的人。
那些赤裸裸的恶意,就像一根根扎在她背上的刺,看得他眼睛生疼。
陈最盯着远处说:“老天不是已经给过他惩罚了吗?”
说完,她露出一个让梁遇唯感到陌生的笑。
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过去,那种窒息,那些眼神都让她绝望。
“有一段时间我很想死。”陈最突然对梁遇唯说,“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活下去的吗?”
梁遇唯怅然地望着她。
“是张老师。他说,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即使活得很辛苦,也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离开,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有活下去,才能拥有新生活。”陈最举起杯子,“他们调的酒不错,你确定不要尝尝?”
他才不想喝什么酒。
“谢谢你,梁遇唯。”陈最的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不用为我担心,真的。只要不想过去的事,不见老同学,我过得比谁都好。”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罢,她起身。转身的瞬间,手腕被梁遇唯攥住。
陈最回头,他眼里有很多湿漉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我呢?我是什么?”
他的手心灼得她皮肤滚烫,那种灼热的感觉蔓延到她心脏,砰砰跳得飞快。
她没有说话,挣脱他的手腕,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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