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城回来后的第五个月, 温槿怀孕了。
揣上崽的速度快到有点超越她和靳桉的预期。
因为这段时间她和靳桉其实都还只是做着初步的备孕计划而已。
为什么说是初步,一是两人要孩子的心情其实还没有那么迫切,二是她去年才新入职到医院,这一年时间里又是结婚又是婚假, 如果又怀上孩子休产假, 无形之中也是在给科室里的其他同时增加手术压力。
就算大家都说着不介意, 还打趣着让她快生个包子下来玩, 但温槿还是想着回来工作一段时间再说。
所以两人都没想到孩子来得这么快。
或者说是,两人都还没有意识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已经来临了。
那天六点温槿照常下班, 本来是和靳桉约着订好了一家新概念餐厅的位置要去吃晚饭的, 结果靳桉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个案情会议, 让她先回家等他。
本来都要走到地铁口了, 温槿又停了脚,然后转身拦了辆计程车去公安局。
她想着会议应该开不了太久,不如去局里等着靳桉一起下班再去新概念餐厅,省得等会开完会男人还要来接她。
下车后, 门口守着的警卫认得她的脸, 很快就放了她进去。
温槿熟门熟路走到刑侦队办公室,里面还坐着俩年轻的新实习生,其中一个稍微矮一点的男生第一时间看到她走进来,皱眉,刚不爽说出口:“麻烦在外面等候区等着,无关人员不要随意踏——”
话还没说完, 他身旁的高个就锤了下他的背, 瞪大眼:“你瞎啊, 这他妈是咱们队嫂子!”
“哪个嫂子?”矮实习生脸上的不爽还没收回去, “就算是家属——”
高个又拍了下他脑袋, 声音又急又低:“靳队媳妇!”
“!”
矮实习生眼睛骤然瞪大,脸上的颜色顿时跟调色盘打翻了似的,精彩纷呈:“嫂——”
紧跟着他迅速起身,屁股下的椅子被挤开,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拖行声,双手抬起比出一个标准的迎接上级BOSS的手势,方才脸上的不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敬畏、虔诚、崇拜,“嫂子您请坐!”
温槿哭笑不得。
上次来这里等靳桉下班的时候,她只见过这个高个实习生,矮一点的实习生倒是没见着,所以人家不认得她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这变脸速度也太好笑了一点。
她想在旁边找个椅子坐下,那个矮实习生已经三步并作一步跑过来,极为狗腿地帮她推出一张垫着有毛毯的椅子,眼睛亮闪闪道:“嫂子,坐这个,舒服点。”
另一个高个实习生已经用纸杯给她倒了热水过来:“嫂子,靳队他们还在开会,麻烦你再等会。”
“好。”
温槿接过热水说了声谢谢,忍俊不禁。
看着两人忙上忙下,不用猜也知道这个样子是因为谁的缘故,她眼底含笑,双手捧着纸杯,勾着唇角好奇问:“你们……靳队,平时在局里对你们很凶吗?”
她来公安局的次数不多,和靳桉身边的同事相处大多也是在工作后的私人聚会上,饭局聚会上只觉得大家都挺和谐,一帮大小伙子还爱开各种各样的玩笑,所以没觉得靳桉有什么好凶的。ᏥլsӰ
怎么让这两个小实习生怕成这样。
“靳队他人很好的!”高个实习生大声道,眼底的崇拜之情不假,“带着咱们刑侦队连续破了好多个大案呢,平时有什么危险也冲在最前面……”
矮实习生在旁边翻箱倒柜,又给她递过来一袋吃的:“嫂子你吃这个吗?我妈做好寄过来的,可好吃了!”
温槿下意识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居然是一袋真空包装好的麻辣手撕兔。
这段时间备孕她都没怎么吃太辣的东西,现在看着包装袋里油淋淋的一层辣椒油包裹着兔肉,红得发亮,倒还真把她弄馋了点。
说起来她又想起前几天中午吃医院食堂,她一个人打了三份辣子鸡全部吃完了的事情。
温槿一边吃着手撕兔,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个小实习生说靳桉的事情。
高个实习生先是崇拜地歌颂了一会儿靳队的“丰功伟绩”,矮实习生也在一旁点头,时不时补充上几句。
说了一会儿,两人又鬼鬼祟祟四处看了一眼,压低音量,终于让温槿听到了想听的内容。
“嫂子,我可给你说,靳队他虽然平时对大家伙都很好,但办起案子来真是恐怖得令人发指啊……”
高个实习生一把鼻涕一把泪,“靳队简直就是一个无休狂魔!”
矮实习生跟着补充倒苦水:“上次的跨省连环抢劫案,硬是拉着我们所有人连轴转四十个小时不眨眼!”
“强迫症怪!”
“一例案情分析硬是要人反反复复讲上八遍!”
“敛财恶魔!”
“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扣季度津贴!”
两人一唱一和。ħᒝŝȳ
温槿越听越起劲,把一包手撕兔都快给吃完了。
她挪着椅子更凑近了点,抿了抿嘴角的辣椒油,刚准备问还有没有什么,下一秒,一道懒散的男声突然响起在头顶:“还有呢?”
“还有——”
高个实习生还想再憋点形容词出来,抬眼,整个人僵住。
一边的矮实习生也如遭雷劈似的,吓得脸色惨白。
温槿仰起脸,只看见方才在存在于两个小实习生话语里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正垂眼看着她,眼底有不甚明显的温和与笑意。
紧跟着,靳桉抬眼,目光冷冰冰扫过两个抖得跟鹌鹑似的小实习生。
两人立马脚底抹油般跑回自己位置上。
温槿正好吞下最后一片手撕兔,问:“你会开完了吗?”
靳桉嗯了声,看向她手里吃得干干净净的包装袋,挑眉问:“吃的什么?”
“手撕兔。”温槿乖乖回答他。
靳桉往办公室走去,温槿也起身跟着他。
刑侦队所有人办公室都安排在一间大房间里,另外隔出来了几平米作为队长的私人办公室。
原本私人办公室一直是由刑侦队老大王队坐着的,但这几个月来王队身体情况日渐愈下,其本人也隐隐有想要退居二线的想法,所以队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差不多都落到了靳桉的头上,和正支队长的区别也就差上头的一道正式任命了。
“这个手撕兔辣辣的还挺好吃,你的实习生给的。”温槿一边跟在靳桉身边,想起方才的所听所闻,笑着凑到靳桉面前:“靳桉,那两个实习生说你平时在局里可凶——”
靳桉突然抬手擦去她嘴角没擦干的红油油渍。
男人粗粝的指腹抹过唇角,温槿脚步一顿,耳根微红。
但也就仅仅只是微红了片刻。
因为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靳桉将抹过她唇角的手指慢慢舔了下,男人语气平淡,眼底不怀好意的笑却是十分明显:“味道确实是不错。”
温槿耳根骤然滚烫起来。
她慌里慌张转头朝着远处两个还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实习生看过去,只见两人还在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转过头来打量半眼。
靳桉揽着她腰,把她带进隔出来的办公室:“再尝尝。”
温槿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话语刚落,靳桉一只手就已经垫在了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捏着她下颌,然后低头凑近,再在她唇边吻了几下。
温槿半羞半恼地推开靳桉,催着他快点,还要开车去订好的餐厅。
调侃这人在局里凶得不行的事情已经被她忘在了脑后。
靳桉换了常服,把刚刚开会的文件整理了下,就带着温槿出去了。
“靳队慢走啊!”
“嫂子也慢走,还想吃手撕兔还可以问我要嗷!”
俩实习生热情告别。
手被男人牵着,温槿抿抿唇:“那个手撕兔还真的挺好吃的,辣辣的,吃起来很过瘾……”
“那等会去餐厅多点几个辣菜。”靳桉回她。
两人准备坐电梯去一楼接待大厅,再从正大门出去到停车场开车。
电梯门甫一打开,就听到了接警台传来的争吵声。
“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啊,怎么乱抓人,我儿子怎么可能去偷拍人家姑娘裙底?!”
“快点把我儿子放出来!”
“叔叔阿姨,您二位先冷静,您儿子手机上确实有很多照片……”
“不可能!那肯定是什么病毒软件弄到他手机里的!”
“我儿子从小就是高材生,京市大学你们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前台,一对打扮朴素的夫妇正红着脸和接警台的警察争执着。
下班时间已过,接警台现在就两个值班的年轻女警察,面对两个咄咄逼人的中年人,自然有些应接不暇。
“做什么?”
靳桉拧着眉上前。
中年夫妇瞥过来一眼,听到女警察叫了声“靳队”,脸上的放肆神色有所收敛。
一个女警慌慌张低声解释,大抵就是刚刚有个女生报警在地铁上被一个男生偷拍,地铁安保强行打开男生手机相册后,确实发现了很多不雅的照片,于是就报警将男生给送了过来,女生还在后面做笔录。
而这对中年夫妇就是男生的父母,一听到自己儿子被公安局给带走的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叫他们放人。
中年女人咬牙,又上前一步:“喂!快点把我儿子放出来听见没有!”
她不依不挠,做出要推搡靳桉的模样。
靳桉轻而易举躲过,面色挺沉:“现在证据确凿,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偷窥、偷拍他人隐私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一下罚款,而你们现在在这里就是扰乱警局办公秩序,严重的话照样拘留,不懂吗?”
这对中年夫妇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儿子真的受到了拘留。
下一秒,中年女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大喊大叫起来:“警察打人啦!警察威胁平民老百姓啦!!”
两个年轻女警作势要把中年女人扶起来,却被一旁的中年男人一把粗鲁推开,靳桉啧了声,几下就反扭住中年男人的手,男人痛得闷哼,叫不出声。
“扶起来,带外面去。”
靳桉语气不太好。
温槿也上前帮忙,和两个女警一起合力把中年女人从地上拉起来。
见自己男人被控制住,中年女人终于老实安静了下来。
后面又赶来几个男警察,最终中年夫妇愤愤然被带着往大门外走。
临走到门口时,中年男人突然冷嗤了声,就像是还在气着方才被靳桉扭住手臂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突然泄愤般往后面用力推了下:“老子去你妈的。”
谁也没想到都快到门口了,男人还来这么闹一下。
几个男警察男人自然是不敢推的,可他刚才可是瞧见了扭他手臂的那个警察是跟着温槿一起走出来的,所以这一下用力,他直接推到了温槿身上。
温槿没设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到一边玻璃门上。
“干什么!”
“老实点!”
几个男警察吼起来。
下一秒靳桉直接暴起,眨眼工夫,男人已经被一脚踹到了几米外。
靳桉面色铁青,眼看着还想上去补几脚,袖口却突然被温槿拉住。
靳桉一怔,随即紧张回头看过去。
玻璃门上有把手,温槿记得自己撞过去的时候好像肚子有碰到把手的凸起部位。
她手摸着小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脸色有点白。
“靳,靳桉。”温槿声音有点颤,抓着男人衣袖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了淡淡的白,“……我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
血检结果最后出来的时候,温槿还有点不敢相信。
做检查的是位认识的医生,对着她笑了笑:“孕周有五周了,恭喜啊温医生。”
温槿感觉到被靳桉握住的手一下子被捏得很紧。
她张了张口,出声:“那,我刚刚被撞得那一下……”
“没什么影响。”医生安慰着她,同时也庆幸地叹了口气,“这都五周了,温医生,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自己身为医生,居然还是被撞得肚子后肚子疼才反应过来。
温槿垂下眼:“这段时间忙……加上我经期时常都不太准。”
她还以为是这段时间手术压力大和熬夜带来的影响,所以才导致经期推迟了几天,就没有太在意。
妇科医生最后再交待了几句,温槿和靳桉走出问诊室。
以前很少有体会过后怕的感觉。
但现在终于能体会到了。
温槿摸着小腹,刚喊了声靳桉的名字,靳桉突然转过身来抱住她,又不敢太用力,整个人都是微微颤抖的。
喜悦、惊喜、自责……
一切的话语好像都在这个拥抱里了。
温槿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男人肩上,心里那点后怕又一点一点被惊喜给冲散。
“靳桉。”她闻着鼻尖好闻的薄荷味,小声道,“我怀孕了。”
“……知道。”
小心翼翼抱着面前女孩,靳桉喉结滚动,很深很沉地吐了口气,声音颤抖,眼眶酸涩,“刚才,要是……”
是他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好她,是他没有注意到这段时间她的情况,是他太粗心,太……
温槿知道他想说什么。
“医生都说了没事啦。”
她慢慢勾起唇角,拉着男人手一路抚上自己小腹,感觉到男人手在触碰到自己腹部的刹那抖得厉害,她轻声,“不过我们好像做了一对有点马虎的爸爸妈妈。”
原来在他们俩都还不知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这个小豆丁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温槿声音含笑:“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得努力承担好爸爸妈妈的职——”
话还没说完,靳桉就已经抬着她下巴亲过来。
靠过来的一刹那,她看见男人眼底骤然湿润的水光。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男崽还是女崽捏(搓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