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今年过年要回南厦以后, 温槿隔三差五就去科室主任那里打听这次春节科室里排班的消息,终于打探出来自己是年后初六初七值班。
这样就更好不过了,还不用去找别人换班。
现在就等靳桉那边的情况。
公职人员离京还需要找领导签字报备,靳桉在找到京市公安局海安分局局长老人家报备的时候, 局长扶了扶眼镜, 还有些意外地看了男人一眼。
这些年来他见过的拼命的警察不少, 但像面前男人这样的, 确确实实还是头一回。
为了追查一个案子能连轴转几十个小时不合眼、现场追捕的时候永远冲在最前面、有同事遭遇危险时也第一时间当上去、节假日里大家都放假回家时就一个人泡在办公室、二等功三等功加身……这也是市里上上下下开会,最后一致同意破例让这么年轻的一个男人就站到刑侦支队副队长位置的原因。
“你是南厦人?”
局长扫了一眼递上来的资料, 出声问道。
靳桉站在办公桌旁, 淡淡应了声。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京市的人, 平常节假日也不回家, 就待在办公室里。”分局局长签了字,随口问,“怎么今年突然想到要回南厦去了?”
靳桉沉默了下,才开口:“今年想和我爱人一起回去。”
爱人?
这么久以来, 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副队长有另一半的事情。
局长这下更意外了点。
但他没有多问, 只是笑呵呵地拍了拍靳桉的肩膀:“年轻人,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好好珍惜,加油干。”
靳桉垂下眼,说了句:“……谢谢您。”
拿着签好字的单子出去,等到下班时间, 靳桉开着车去医院接了同样下班的温槿回家。
两人已经在温槿医院附近一处新开的楼盘里买好了房子, 正式交房要等到春节后几天, 还要在租的公寓里再住上一阵子。
但从今往后, 已然有了归处。
回到家, 知道靳桉这边的报备通过后,温槿明显开心得不行,一整晚都抱着手机在做回南厦的攻略,面前饭菜都快凉了还没发现。
靳桉放下筷子,平静地呼了一口气。
“怎么啦。”这下温槿倒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起头来问了句:“你是想到了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女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没掺杂任何其它的情绪。
靳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他拿起温槿面前的筷子,夹起一颗小青菜送到女孩嘴边,“你计划就行了。”
温槿自然而然张嘴接过,目光没离开过手机屏幕,自然也就又没注意到男人的神色。
这一算的话,靳桉应该是有八九年时间没有回过南厦了。
久别故乡的人的话,应该都想先回家里看一看,但城中村已经早早就被拆除变成高楼林立的新开发区了。
还有那么多往日的旧友,朱炎、江巧玲、王易,大家应该过年时候都在南厦……
被靳桉投喂着吃完了晚饭,温槿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碗筷都已经被靳桉拿着洗起来了,好像没有自己什么事,于是她又捧着手机回卧室做计划去了。
靳桉回到卧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女孩正放松趴在床上,手肘用力支撑起上半身,纤细的腰肢弯成好看的弧度,手里举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个不停。
修身的睡衣贴合在身上,因为无意识挪动的缘故,腰肢间的衣物往上跑了一大截,露出一片瓷白娇嫩的皮肤,背脊蝴蝶骨微凸,领口处同样松松垮垮的,旖旎春光无限。
趴着盯手机久了不仅眼睛痛,还有点腰酸,温槿下意识将腿翘了起来。
这下,从腰肢,到臀部,再到小腿,女孩身体优美的曲线起伏,诱人而不自知。
靳桉眸色暗了点,喉结滑动。
身侧床榻微微下陷,温槿侧头,就看见靳桉朝着她靠了过来。
她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条件反射抬头和男人接了个简单的吻。
接吻过程中,温槿还满心念着过年回去的事,直到靳桉咬了一下她的唇瓣,这才微微回了点神。
一吻毕,靳桉继续追过来,是还想再亲她。
温槿没回应,又把手机从床上拿起来,单纯开口问:“南厦新闻上有说……唔。”
她两边脸颊被靳桉用手捏住,嘴巴形成一个小小的o形。
“一晚上,盯了多长时间手机了。”靳桉看着她,不爽地挑了挑眉。
温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晚上好像确实有点太过于投入了。
“是因为想着你好久没回去了,所以……唔。”
她刚解释了一句,靳桉又捏住她两边脸颊。
“不是因为我想回南厦才会回去。”男人垂眸看着她,“是因为你。”
他其实对南厦没什么感情,甚至能说,对所有城市都没有什么归属感。
面前的女孩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所以,没有必要做这么多准备,他只用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心里的弦像是被拨动了一下,温槿眼睫轻轻颤了颤。
她想说知道了,但脸还被男人捏着,只能发出点支支吾吾的声音。
嘴固定着o形太久,腮帮自动分泌唾液,还未来得及吞咽,就已经顺着张开的嘴流了出来。
一根纤细的银线顺着嘴角流下。
温槿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了舔。
下一秒,软嫩的舌尖忽然被缉住。
薄荷味扑面而来,靳桉低下头,由掐着她脸改为抬高她下巴,然后慢慢舔舐走她流至嘴角的津液,再往上,含住她的唇瓣,极为暧昧地舔吮、摩挲。
男人舌尖温热柔软,忽然让温槿想起昨晚,也是在这张床上。
……大腿内侧被男人碎发刺得生疼,水声粼粼,同样温热的唇瓣,同样灵活的舌尖。Ⴙ|şΫ
她整个人羞成了粉色,视线内只能瞧见靳桉被遮挡了一半的脸,然后又浑身发软躺下,在不堪的折磨中难耐地抬手用手腕遮住自己眼睛,被刺激得眼眶发红,一边发抖一边哭。
这么些时日来,两人同居在一起,都是相爱的年轻男女,食髓知味,荒唐的次数不在少数,床头柜里放着的某样盒子的更换次数快到惊人。
每天早上起来温槿都暗暗发誓不能再这样下去,然而一到晚上,又能在靳桉的攻势下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温槿脸涨得通红,昨晚的记忆又一点一滴浮现在脑海里,各种细节,各种姿势。
“今天……”
她努力偏过头去,“今天绝对不行了!”
靳桉没用力把她脸转回来,只是看着她笑,眉梢微挑:“怎么,是昨晚上我的服务没让公主殿下满意吗?”
他还好意思提起“公主殿下”这个词!
温槿整张脸连带着耳廓一起烧起来,满脑子都是男人俯在她耳边,一边用力一边含笑叫着她公主殿下的情景。
温热的大手已经进一步探进了衣摆。
温槿一抖,抓住靳桉的手,放出绝招:“……我来例假了!”
果不其然靳桉猛的一顿,停止了动作。
温槿在他怀里笑得得意,心说这下让这人没办法了才是。
只不过这笑意没有在她脸上保持太久。
洗过澡后,有浴室的水蒸气丝丝缕缕蔓延出来,把卧室内的空气都加热了不少。
温槿跨坐在靳桉大腿上,头抵在男人肩膀处,呜咽不成声,手被男人的大掌紧紧握住,牵引着,酸涩无力。
感觉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掌心终于湿热一片。
她尚以为解放了,刚要从靳桉身上下去。
下一秒,男人抬起头来,目光灼热,沉沉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天晚上,温槿又学会了一个叫做“礼尚往来(强买强卖)”的新成语。ћ|ŝ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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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最后一段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大年三十这天一早,两人终于踏上了京市飞往南厦的飞机。
南厦到处都已经洋溢着过年的氛围,商贩们的门前挂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小巷内时有顽皮的小孩将鞭炮玩得啪啦作响,街头音响循环播放着刘德华的“恭喜你发财”,热闹非凡。
按着做好的攻略,温槿先带着靳桉去了以前城中村所在的地方。
站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面前,温槿手大概指了个方向,说那里就是以前的二号胡同口和仓库,旺财健康幸福也被埋在那里。
谈起三只金边串串,她还有点难过:“我第一次来城中村的时候,它们就把我认出来了吧?”
当时她还好奇这三只狗为什么不凶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早在很多年以前,它们尚是刚出生的小狗的时候,就同她见过面了。
可惜自己没有陪伴它们太久。
“每一次你来城中村,它们都很高兴。”靳桉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别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曾经坐落在城市中心的巨大毒瘤早已变成了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就如同曾经那个冷漠暴戾的少年一般,脱胎换骨,迎来了新生。
再在原地站着回忆了会儿,温槿带着靳桉又赶去了朱炎所在的地方。
她和朱炎一直有联系,每次回到南厦的时候,也会和朱炎一起找靳桉的下落。
知道她在京市和靳桉重逢以后,朱炎就不止一次邀请过他们俩回来。
朱炎这些年过得也还不错,继承了他爸老技师的手艺,现在已经独自开店,手下还带着好几个小徒弟了。
看见温槿和靳桉过来的时候,朱炎高兴得不得了,还是以前那活泼的样子,眼含泪水嗷嗷扑上来,说着“靳哥这么多年我想死你了……”
中午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各自诉说着这几年的经历和近况。
中途,喝得醉醺醺的朱炎站起来敬了温槿和靳桉一杯。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悲伤,朱炎眼眶通红着:“靳哥,温妹子,你俩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我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既然重新在一起了,就要好好珍惜彼此……”
最开始说得还好好的,甚至把温槿弄得有点小感动。
但后面的画风又突然开始往不知名路上拐,朱炎捧着酒杯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早生贵子新婚快乐都冒出来了。
最后还是靳桉一脸无语地把人连拖带拽地扛回了店上,几个年轻学徒毛手毛脚地上来扶住自己的师傅。
本来温槿下午是约好要和江巧玲还有王易见面的,结果因为飞机延误,得明天才能赶到。
所以下午的时间,两人去了靳奶奶的墓地。
公共墓地旷野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墓碑上,靳奶奶的照片一如既往的慈祥和善,似乎是在对着他们微笑。
靳桉站在墓碑前沉默了很久,然后弯腰慢慢跪了下去。
跪的是他这八年不辞而别没有回来看过一眼,跪的是他并没有按照老人家所期望的那样,照顾好自己心爱的人,跪的是他并未善待她的儿子,虽然这也是靳超毅罪有应得。
温槿没有扶他,就在旁静静站着。
等了很久,靳桉才站起身。
男人声音略带着点沙哑:“走吧。”
温槿站着没动,她朝靳桉笑了笑:“你先到那边等我,我想和奶奶再说几句话。”
靳桉顿了下,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然后应了声,转身去一边等她。
确认男人已经走远后,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温槿才慢慢开口。
她微微笑了一下:“现在我已经和靳桉在一起,所以就直接叫您奶奶啦。”
“虽然不知道刚刚靳桉对您说了什么。”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着,“但在我的心底,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最勇敢的少年。”
温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也和靳桉一样,在靳奶奶的墓前跪了下去。
远处男人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瞧见女孩跪下去的动作后,还是愣了一瞬。
女孩纤细的背挺得很直,目光也很坚定。
“‘笑笑’,这还是当初您告诉我的,靳桉的小名。”温槿轻轻开口,既像是对靳奶奶的保证,又像是对自己的承诺,“您放心好啦,以后,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让他多笑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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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等到晚上,夜色渐沉,各家各户的年夜饭已经摆上了桌的时候,温槿终于回到了半山别墅。
覃珠和温隽凡知道她要回来,特地让住家阿姨准备了一大桌的菜。
但桌上只配有三个人的餐具。
温槿只在饭桌上扫了一眼就淡淡收回了目光。
意料之中的结果。
“小槿回来了,快过来坐下吃饭,爸爸妈妈都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今天还专门让阿姨煮了你喜欢吃的辣菜,快来尝尝还合不合你口味……”
覃珠和温隽凡坐在了桌边,自然朝她招着手,让她快来上桌一起吃这顿年夜饭。
十二月份她同他们说过的,她在和靳桉交往的事情仿佛已经完全被夫妻俩忘在了脑后。
或者说,夫妻俩仍旧是不能接受这件事情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温槿面色平静地后退了一步:“爸爸,妈妈。”
她笑了笑,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今天大年三十,女儿过来就是为了看你们一眼,这顿年夜饭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还有人在等着我。”
“从今往后的节假日,我还是会回来看望你们,但我不会再住回来了,我现在在京市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
饭桌上陷入死寂,只有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春节联欢晚会还在持续响着,现在正表演着歌剧曲目。
覃珠维持在嘴角的笑容消失,神色终于完全淡了下来。
“小槿。”她似乎是无力捏了捏手中的筷子,“所以你还是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覃珠又回想起这些年。
温槿不再听她的话,也不再用他们的钱,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对于她介绍过去的优秀的男孩也是一概不理,再到现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说出这般决绝冷漠的话。
就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了她的心头。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覃珠心想,是那个叫靳桉的少年介入了女孩生活开始?还是温槿获得了中央医科大学的保送资格开始?
还是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和丈夫将年幼的女儿第一次抱上钢琴凳的时候?
这位从容优雅了数十载的女人第一次在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是的。”
温槿的声音将覃珠拉回了现实。
“我和靳桉还在一起。不只是现在,以后、更远的未来,我都只会和他在一起。”
“我们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孩子,会组成新的家庭。”
“而这个孩子,不会被他的父母强迫着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开明的父母,和最简单的快乐,和自由。”
温槿已经慢慢走到了别墅大门边。
她的目光沉静扫过自己父母,落下最后一句“祝您二位新春快乐”,便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过头。
……
竟然是又下起了雪。
大年三十的夜晚,鹅毛似的雪簌簌飘落,纷纷扬扬洒落在站立在温家别墅外的男人的肩头。
靳桉站在这里,已经安静地等了有一会儿。
他听到很多的声音。
有电视机传出的晚会歌舞声,有不知近处哪家小孩的嬉闹声,有雪落在树梢汇聚在一起最后又从树上坠落到地面的啪嗒声……
最后,又听见女孩坚定的一句“不只是现在,以后、更远的未来,我都只会和他在一起”。
除夕、春节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期盼的。
不光是春节,其它的节假日也是这样。
从出生开始,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过过一个节日,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咒骂、暴力、贫穷。
他也曾以为自己的生活一潭死水,黑暗无边无际。
——直到某天一束光照了进来。
“靳桉!”
不远处响起女孩惊喜激动的声音,“下雪了!”
靳桉抬眼看了过去。
漫天的大雪中,女孩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肤色瓷白,就像是从雪中蹦出来的精灵。
温槿朝他兴奋挥了挥手,随即抬脚跑了过来。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将女孩接在了怀里。
“看我捏的小雪球!”
温槿扑在他怀里笑得很开心,把手里握着的小雪球捧给他看,眼睛亮闪闪的。
一如十几年前冬夜仓库初遇,他被摇醒睁开眼后第一时间看见的,女孩亮闪闪、圆滚滚的眼睛。
此后经年,他再也没能忘掉的一双眼睛。
垂眸看着女孩的笑颜,靳桉突然想起曾经在同事带来的悬疑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各种辛苦就会像漫长的雨,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忍耐。”
他在黑暗里孑孓独行了很久,淋了很久的雨。
时隔数年,终于将那道照亮了他所有生活的光抱在了怀里。
至此风过雨止,天光大明。
——正文完——
彩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