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一众人好奇的目光, 其中还有几位眼熟的同事,温槿把下巴往围巾里埋了埋,耳朵尖红红的,坐上了副驾驶。
“你怎么来接我了?”
还埋在围巾里, 温槿声音闷闷的。
“男朋友接女朋友下班,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靳桉睨她一眼, 视线在触及到女孩就连上车也不曾取下的围巾后, 眼底划过丁点笑意。
男人熟练打动方向盘,踩油门驶入主路, 黑色汽车如鱼般灵活挤入这所城市下班高峰期的车流里。
男女朋友。
闻言, 温槿耳朵尖尖更红了点。
她现在, 好像是在和靳桉谈恋爱。
恋爱到底该怎么谈?
方才在打印室里, 秦小月这个母单才拉着她噼里啪啦探讨了一大堆关于这个的问题。
两个人谈恋爱的话,应该就是成天黏糊在一起,然后亲亲抱抱,就算没在彼此的身边, 也是时时刻刻发着消息联络的。
但参照她和靳桉两人的职业, 似乎都不是能闲下来的那种,日夜颠倒是常态。ԧŀšႸ
亲亲抱抱的话……
温槿偷偷睨了一眼身旁驾驶位上的靳桉。
要论认真的亲昵,其实只有她十八岁那天,少年闯进半山别墅里,低下头来克制而疯狂吻着她。
昨晚上她感冒没让靳桉亲,男人眼底似乎是有一扫而过的失落。
现在她感冒好得差不多了, 是不是能……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靳桉侧过了点头来。
正好红灯间隙, 男人挑了挑眉, 看着她莫名其妙越来越红的耳尖:“在想什么?”
在想亲你。
“没, 没什么!”温槿装作无事猛地摇头。
靳桉无声勾唇,又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
温槿刚想说随便,话都到了嘴巴边上,她突然改了想法,开口问道:“你学校离这里近吗?”
京市这么大,高校也很多,她不是很清楚公安大学的位置。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靳桉还是回答:“开车要四十分钟左右。”
那就不算很远。
“要不我们……”温槿看了眼时间,眨眨眼,“去公安大学外面逛逛吧?你们学校外面应该也有很多吃的吧?”
靳桉微怔了下。
心里似乎隐隐猜到了女孩为什么提议去公安大学外面吃的原因,但他还是问了句:“怎么突然想着要去?”
温槿把围巾往下压了压,轻声道:“想去看看你曾经待过的学校。”
想去再多了解一点,再多知道一点。
去看一看他曾经待过的校园,去吃一吃他曾经吃过的小吃店,去走一走他曾经走过的道路。
-
堵车的原因,最后到公安大学外面的时候,还是用了快一个小时。
正常的饭点已经过去了,不过对于学生们来说,还正是一天的学习结束,三三两两结伴出来觅食的时间。
这附近不仅只有公安大学一所学校,还有京市大学的几个学院,以及几所重点中学。
此时华灯初上,几所学校外的路口人头攒动,青春洋溢的学生们结伴而行,到处都是欢快的人声。
车稳稳当当停在停车位上,温槿正打量着外面的场景,余光瞥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靳桉,她想起自己纠结了一路的某件事。
“等,等一下!”
正要推开车门的手忽然被背后女孩拉住。
靳桉回过头去,还未开口问怎么了。
独属于女孩的清香味扑面而来,唇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靳桉身体猛地一僵。
只不过这片柔软与他一触即分。
最后落在男人微错愕的眼底的,不过是女孩通红的整张脸,以及亲完他后仓惶逃下车的背影。
温槿只来得及结结巴巴说一句“开车这么久的奖励”,就狼狈跑下了车。
看着还在车内久久未下来的靳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站在车门边,她脸红得和煮熟的虾米有一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在开车来公安大学的路上,她一直想的是秦小月在她耳边念叨的“情侣之间亲亲抱抱有益于增进感情”的事,以及昨晚靳桉想亲她没亲成,微微失落的目光。
再然后,就是刚刚那样了。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蜻蜓点水般亲吻了喜欢的人。
温槿红着脸站在车旁,几乎要把自己想熟透了。
靳桉也就是这个时候走到她身边。
男人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脸色平静自然,牵起她的手:“走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温槿脸上的温度一点点褪去,被靳桉牵着走往前走,打量着男人毫无波澜的样子,她又开始疑惑。
难不成刚刚没亲上?
还是靳桉嫌她只轻轻亲了一下?
现在街上人来人往,她就算再厚脸皮也不可能再凑上去亲靳桉一下了。
也就等到两人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家还有位置的面馆坐下,趁着面馆老板转头过去交待厨师的时候,温槿突然又微蹭起身,飞速在靳桉嘴上亲了下。
吧唧一声。
这下温槿是真确定自己亲上了。
她心跳微微加快,抬眼打量靳桉神色,却发现男人还是一副平静自然的样子,甚至还若无其事从筷筒中拿出两幅竹筷,撕开包装放在她面前的碗上。
怎么回事。
温槿神色有点黯淡,收回打量的眼神。
是以她也就没注意,男人另一只放在餐桌上,青筋凸起,捏得紧紧的手。
公安大学不许校外人员随意出入,吃过晚饭,靳桉就带着她沿着公大的校园围墙,在学校周围逛了圈。
哪里是早起晨跑的地方,哪个老师是打分最严的,哪处的餐馆是份量最大的……
听着男人的介绍,温槿只觉得这八年来,那个她曾经错过、没有见到的少年的形象又慢慢丰富立体了起来。
就好像这八年他们并未分开,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说得差不多了,最后,靳桉又带着她走到一处围墙前。
这里人比刚刚少了很多,灯光稍微暗一点。
一棵半人高的小树静静矗立在围墙外的土地里。
“这棵小树。”
靳桉轻轻笑了下,“当时被我们称为许愿树。”
这棵树已经在学校外种植了很多年,久到它周围的树都长出粗壮的枝干,节节拔高,遮天蔽日,唯有它没有任何变化。
每个学校多多少少都有些传说。
最开始大家都说这棵树其实是土地神的化身,后来,又渐渐传成了是由校内无数已经毕业、英勇牺牲在公安一线的学长们的精神所筑成的树。
不会拔高,也不会枯萎。
永远静静矗立与此,见证着一届又一届的公安新面孔来临,守护着公大这片土地。
靳桉淡声说着:“以前每次体测、期末考,这里总是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平时路过这里的学生也会停下来许个愿再走。”
“那你有许过什么愿望吗?”
温槿挺好奇,又不敢朝前踩着泥土,只能踮脚望着那颗半人高的小树。
目光无声息落在身前女孩的头顶。
靳桉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有。”
端详完小树的全貌,温槿眨巴着眼,一边退回靳桉身边一边说着:“如果你曾经许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那就真的好神奇!但如果还没有实现——”
她想说的是,如果还没有实现的话,以后就由我来陪你实现。
只不过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
手臂忽然被扯住。
她整个人被带到了靳桉面前。
男人低下头来,以唇封缄,将她后面的话尽数吞咽。
“!”
温热的唇覆盖上来的那一刻,温槿身体下意识往后缩,结果靳桉由抓着她的手改为搂上她的腰,用力继续将她压近。
这附近人少,但并不代表没有人。
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温槿吓了一跳,侧头躲开靳桉吻过来的唇,想挣脱开。
“现在想躲了?”面前男人哼笑,落在她耳底的声音喑哑含笑,“刚刚下车和饭店里亲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说完,他偏头,继续凶猛地吻下来。ћլѕƳ
靳桉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抵在她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鼻腔里满是好闻的薄荷味,男人正凶狠而热烈地吮吸、舔舐着她的唇瓣,温槿节节后仰,避无可避,等到靳桉滚烫的舌尖撬开她唇瓣挤进来的那一刻,她浑身一抖,脚下发然彻底失去力气,又被男人掐着腰站起来。
这个吻凶猛而暴烈,温槿口腔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被扫了个遍,感觉靳桉好像要把她整个人吃下去一样。
不知道过去多久,耳边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似乎消失,只余下黏渍暧昧的水声、唾液吞咽声。
温槿舌尖被吸吮得发麻,大脑快要缺氧晕过去的时候,男人终于舍得给了她一个喘气的片刻。
氧气甫一回到大脑,温槿嘴唇又麻又肿,腰上一紧,又被靳桉拉着靠近,低头吻下来。
这次的吻缠绵而悠长,津液亲密交换,两人贴得很近,近到温槿甚至能细细数清面前人的睫毛。她一点点学着适应,在这个缱倦温柔的吻里,开始试探性回应靳桉。
睫毛在男人眼睑投下淡淡的青翳,得到回应的刹那,靳桉呼吸微滞,又继续温吞而沉默地吻着她。
“当年许下的愿望。”
唇齿相接的间隙,靳桉抵着她,轻声开口,“已经实现了。”
这似乎才是两人之间第一个正式的吻。
带着缱倦、温柔、安抚的一个吻。
一个跨越了八年漫长时光,终于得到回应的吻。
-
“早知道就来公安大学找你了……”
最后回到车上,温槿垂着眼,还在着闷闷道,“当时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明明两人都在京市,可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面,直到一场朋友之间的相亲,才阴差阳错让彼此重逢。
靳桉一边发动车一边看她一眼。
他忽然伸过手来很轻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现在也不算太迟。”
索性还是让他等来了他的月亮。
温槿眨了眨眼,脸莫名微微烫,视线看向窗外,结结巴巴哦了声。
她趴在窗边,用手垫着下巴,才发现竟然又开始下雪了。
好像每一次看见雪都能给她带来不同的意义。
第一次是初次察觉自己喜欢上了靳桉,第二次是同靳桉重逢,第三次,则是现在。
温槿朝着车窗轻轻哈了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透过爱心向外看去,整座城市的霓虹夜景慢慢划过,高楼大厦陆陆续续亮起了灯,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莫名让人有一种……归属感。
从读大学开始,来到京市这么多年,她对这座城市也并未生出多么深切的感情,只是将其当作了自己目前暂时停留的一个地方。
可能是下个月,或者是明年,她又会因为一些原因离开,前往下一个城市。
但现在,因为某个人的缘故,她好像开始对这座城市产生期待了。
期待着同他一起在这里生活,手牵手漫步在大街小巷,期待着同他拥有一个……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但现在就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点?
温槿在心底默默想,要是真说出口,靳桉会不会认为进展太快了点?
她抿了抿唇,还是决定过一阵子再说。
车很快驶到小区外面。
在公大外面待得有点久,现在已经不早了,靳桉本来还想送她到出租屋门口,被温槿给阻止了:“几步路就到门口了,不用送,再说,还有保安呢。”
虽然俩保安加起来还没凑够28颗牙。
“你快回去吧,不早了。”温槿开门下车。
“最近这片有流窜作案的小偷,晚上把门锁好。”
靳桉同样跟着她下车,出声提醒了句。
“知道啦。”
温槿点点头。
都走出去半步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靳桉。
男人没半点上车的意思,反而抱胸倚靠在车旁,撩着眼皮瞧着她。
温槿以为这人还是放心不下想送她,她退回半步,推了推靳桉的手臂:“你也快上车回去吧……”
话音刚落,就着她推他手臂的姿势,靳桉又把她拽了回来。
温槿呜呜咽咽,又被男人嘴巴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次没有亲太久,靳桉舌尖探进来粗略在她口腔内扫了圈,低笑了声,抵着她鼻尖道:“晚安。”
温槿的脸红在快走到单元门前的时候才稍稍褪去。
她这才发现单元门门锁居然直接被卸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楼里其他人终于去找物业反应了这个问题,白天物业来卸掉了门锁,然后等第二天带来新的装上。
温槿抬脚跨进单元门。
上楼梯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来点人显示是覃珠。
温槿愣了下才接的电话:“妈妈,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电话那头的覃珠斟酌了下,问:“小槿,今年过年……你回来吗?”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今年过年的时间较早,一月中旬就到年三十,也确实是到年假回家的时候。
去年温槿寒假留校,并没有回南厦。
于她而言,现在的南厦也并没有什么好值得留念的。
温槿刚想说不回,但她又突然想起靳桉。
这么久了,靳桉是不是也一直都没有回过南厦?
不知道想到什么,温槿慢慢开口:“可能要回来。”
覃珠明显开心了点:“爸爸妈妈都好久没看见你了,过年要回来就好……”她话音一转,“刚好你陈叔叔的儿子今年在国外读博毕业也准备回来了,陈叔叔你还记得吗?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南厦市剧院……”
温槿面无表情打断母亲的话:“不用了。”
她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覃珠一顿,随即有点期待地问她:“有男朋友怎么都不和爸爸妈妈说?是在医院的同事,还是大学的同学,一定要找到优秀的——”
温槿出声:“靳桉。”
覃珠的话停在嘴边。
“我男朋友的名字。”温槿一字一顿,“叫靳桉。”
说完,没再等覃珠的反应,她挂断了电话。
手机黑屏了几秒,紧跟着,覃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温槿没接,就这么把手机拿在手里,调了静音震动,然后转弯走上五楼的最后一层楼梯。
手机震动停止片刻,温槿低头看了一眼,又是父亲温隽凡的电话。
她没再理会,刚想掏钥匙开门。
注意到出租屋门开了一道缝的瞬间,温槿掏钥匙的动作停在原地。
她早上出门绝对是将门关上锁好了的。
温槿愣了片刻,然后试探性打开出租屋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被翻得东倒西歪的客厅,她的各种学习资料和文件被抛洒地到处都是,储物柜的抽屉也被拉开,一片狼藉的景象。
下一秒,有一只脚从她卧室里踏了出来。
温槿寸寸抬头,和陌生的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脸上原本还挂着笑,一见到她站在门口,笑容立马僵在了嘴边。
“你站这儿干嘛,都给你说了别他妈瞎担心,这间屋我们摸了有段时日了,就住了个年轻的女孩,晚上上班经常不回来……”
卧室里再走出来一个男人,推推搡搡的,体格还挺壮。
紧跟着他声音一滞,同样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温槿。
温槿脑子一片空白。
半夜偷盗、隔壁楼一楼、差点把小孩掐死、被卸下的单元门门锁。
她反应迅速关上门,扭头就往楼下跑。
“艹,她是不是看见我们脸了?!”
“你妈,快追啊!让她报警就完犊子了!”
楼道间脚步声砰砰作响,温槿本想大声喊有小偷,但极度害怕下她居然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凭着求生的本能抬腿往楼下跑着。
她一边跑一边点开手机想报警,结果因为手抖得厉害,拨号键盘点了好几次才点进去。
“妈的……”
身后两个男人跑得很快,特别是体格很壮的那位,眼看着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伸手几乎都要扯住她的头发。
也就是温槿跑出单元门,身后体格壮实的男人面色凶狠伸出手来准备扯住她头发的时候,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垃圾桶砸上了体格壮实的男人的脑壳。
砰一声巨响,男人被砸了个猝不及防。
垃圾桶里还有白天清洁工没收拾完的垃圾,各种果皮残渣哗啦啦淌出来,顿时流了男人一身。
飞来的垃圾桶砸上男人脑壳又弹开,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随即不可言状的怪异味道骤然弥漫开。
温槿心里一紧,下意识朝着垃圾桶飞来的方向看去。
靳桉神色冷漠站在路边,刚刚放下砸出垃圾桶的手。
他另一只手里燃着烟,已经抽了大半截,看样子是在她楼下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靳桉抬起夹烟的那只手,朝她招了招,是示意她站过去,站到他身后。
紧跟着,他视线又重新落回到追着她的两个男人身上。
“你们。”
靳桉声音平静得吓人,“找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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