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最后一步

温槿先是下意识朝一边的温隽凡看了一眼, 便见得父亲同样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行了,先坐下吧。”

反倒是南珍在一旁拍了拍覃珠的背。

覃珠在温槿身旁坐下。

“妈妈没事。”说完,她又问了句,“小槿, 你今天的钢琴……练得怎么样?”

说到练习钢琴的时候, 女人声音有片刻的停顿。

这些时日来, 每次只剩下约瑟夫在家里教她的时候, 温槿都没有在练习钢琴,而是一遍又一遍学习着各种化学反应实验的视频。

她佯装正常道:“很有收获, 妈妈, 今天约瑟夫老师也教了我许多。”

覃珠一直看着她, 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直到她说完, 女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母亲的手有点微微颤抖,温槿不明所以,试探性喊了声:“妈妈?”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去学校,就在家里待着练习钢琴好不好?妈妈也会一直陪着你, 妈妈不明白……”

覃珠突然的话语惊得温槿脑子一片空白, 只不过覃珠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南珍就插了话进来,是对着覃珠说的:“你先别这样,刚才不是都和你说好了要慢慢来……”

覃珠整个人就像是泄力的气球一样,撇开眼看向一旁,眼神略显黯淡:“没事, 你就当刚刚妈妈在说胡话。”

温槿意识到覃珠可能是在知道了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后才会是这样的情绪。

且这件事南珍阿姨也知道。

回想起覃珠刚才对她说的话, 应该还和她有关系。

温槿先是下意识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确认应该没什么纰漏后, 她抿唇, 起身:“那我去帮爸爸还有季叔叔端菜。”

温槿快步进了厨房内,走到温隽凡身边。

她小声问:“爸爸,妈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温隽凡示意她把碗筷拿出去放在餐桌上,摇了摇头:“你妈妈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就是这样了,我问了也没说,应该也就只有当时和她一起待在办公室里的南珍阿姨知道。”

得不到答案,温槿叹了口气。

一顿晚饭吃得不尽人意,桌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饭后温槿打了个招呼,说要回琴房继续练钢琴,温隽凡也就让她上楼去了。

覃珠没有说话,却在看着温槿上楼后,抬脚似乎也是想跟上去继续督促着女儿训练。

这时南珍拉住了覃珠的手,将女人带至一边。

她神色严肃:“阿珠,我不是给你说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吗?你得学会给小槿放松,同时也给自己放松。”

前段时间她和丈夫一直在南厦市忙着祭拜先祖,现在闲下来了,也就想着找找老友叙旧。

但也就是她去到南厦市大剧院,进入覃珠办公室后,才发现覃珠坐在办公椅上,面色极差地看着桌上的一张纸,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进入。

等她走近了,这才看清了那张纸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复印的病例单。

诊断的病人叫温槿,十七岁,诊断结果为抑郁焦虑症,且有躯体化症状。

纸的旁边还放着一些资料,大抵都是关于抑郁焦虑症的详细介绍,这种病因何而起,发病时又会是什么样的症状……

南珍身边就有一位患有抑郁焦虑症的朋友,自然是知道这种情况的严重性,所以她当即就问覃珠是怎么回事。

却没想到覃珠也不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病例单……”女人放在桌上的双手捏紧,声音在发着抖,不敢置信,“这是实习生刚刚送到我办公室来的,说是有人寄给我的快递,我打开就看见这些。”

覃珠收到快递先是感到奇怪,但看在上面确确实实写了自己的姓名和工作单位,还是打开了快递。

扫见病例单上女儿的姓名和诊断结果后,便是她情绪崩塌的开始。

一直以来,她都把温槿看作是自己人生的骄傲,盼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能够成为比自己和丈夫都更优秀的音乐家。

她甚至认为在世界上没有再比自己更爱女儿的人了,她和丈夫给予了温槿如此优渥的条件,到处去请名师来指导女儿,每日陪伴在女儿身边督促她练习钢琴,却没想到,一张病例单犹如晴天霹雳而下,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自以为是。

她如此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患有严重的抑郁焦虑症。

甚至忘记了追究这份快递是谁寄给自己的,覃珠神色迷茫地抓住身边南珍的手,询问着自己这位老友:“你说,会不会是小槿在学校里受谁欺负了,所以才会这样?”

说着,她又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病例单,“或者说这其实是假的?”

覃珠又一下子坐回到椅子上。

她现在坐立难安,心里百感交集,一会儿想现在就冲到温槿面前责问女儿这张病例单是真是假,一会儿又担心万一是真的,这样可能会引起温槿更严重的情绪反应。

她也并不是不了解抑郁焦虑症,只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这种情况会落到自己女儿身上。

南珍拧眉,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和覃珠视线平齐。

她一直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对女儿的教育方式的,有些时候她也觉得有点过于严苛,但在看见温槿平日里并无任何异常,便也就慢慢放心下来。

结果背后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南珍开口:“阿珠,你先别急,这快递是谁寄给你的?”

覃珠无力摇了摇头。

“既然找不到,那就说明发件人并不想让我们知道身份,有可能是小槿自己寄给你的,或者是……同样知道她这个情况的朋友。”

南珍说完,覃珠一窒:“……朋友?”

脑子里无端闪过以前很多个她觉得异常的瞬间,时不时会跑到后花园去的温槿的身影,那天发现温槿卧室里学习资料后突然在家外响起的爆竹……

覃珠张了张嘴,喃喃:“我现在就回去找温槿问清楚,她不可能……”

南珍再次拦下她。

南珍语气严肃:“阿珠,你真的是想为小槿好吗?”

“我作为她的母亲,我不为她好为谁好?”覃珠毫不犹豫,“你知不知道为了她我和隽凡付出了多少?”

南珍的一句话让覃珠又沉默起来。

她问的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和你丈夫所做的这些,其实都不是小槿想要的?”

覃珠深深呼吸了一下。

要是在以前,有人要是这样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勃然大怒,就像上次发现了温槿卧室里那么多学习资料一样。

但是现在,这张病例单摆在她的面前,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心里愤怒、难以置信有,但更多的则是茫然和无助。

“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假装还不知道这张病例单,这段时间多多观察一下小槿的情况才对。”

南珍一步步给她分析建议道。

所以此时在温家别墅内,看着温槿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覃珠垂下眼,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无力叹了口气。

-

温槿在琴房里随意弹了几首曲子,为的就是让楼下覃珠一干人听到声音。

紧跟着手机突然小小振动了一下,她一喜,忙打开了手机。

是靳桉回复了她中午发过去的消息。

温槿改用单手弹着钢琴,另一只手打字:【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消息?】

聊天界面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靳桉才发过来信息。

靳桉:【有点事,耽误了】

温槿想了想;【可以打视频吗?】

下一秒,靳桉的视频通话请求就拨了过来。

温槿调小音量,点了接听。

少年俊俏的五官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眼下方多了点淡淡的青翳,背景很黑,应该是站在屋外光线不是很亮的地方。

温槿小声开口:“你在哪里呀?”

根据背后景物模糊的轮廓来看,不像是在二号胡同口或者仓库外面。

靳桉眸光轻轻往周围扫了下,在看见远处的陵园标识后又收回了视线,他轻扯了下唇角:“五坊街。”

“哦。”

温槿点点头,那她就不太熟悉了,也难怪她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

简单聊了几句后,温槿提起了今天覃珠的反应。

“……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靳桉目光直直看着她,似乎是没有意外覃珠突然有这个反应,他问:“除了行为有点怪以外,她就没其它反应了吗?”

“没有。”温槿摇摇头,“就是突然冒了句让我不要去学校以后都待在家里之类的话,但是很快她就把这句话收回去了。”

靳桉眉眼微松,像是紧绷着之后突然松了口气。

“好。”他说完,又笑了笑。

靳桉又问了她点竞赛决赛的事情。

竞赛决赛就在这个月月底,得乘飞机去京市。

温槿看过时间,3月30日,正是星期六,也就是说,覃珠和温隽凡都会在家里,她得找个方法去机场才行。

温槿这段时间正在苦恼这件事。

“得找个理由支开我爸妈出门才行。”她喃喃。

和江巧玲出去玩这种借口她用的次数太多了,再用的话覃珠肯定就要起疑了。

靳桉眼神微动,想起那天在医院的下午和李医生的对话。

他轻声:“我有办法。”

“真的?”

温槿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办法靳桉却不肯告诉她,只是说让她30号那天放心出门就行。

既然少年都这么说了,温槿应了声,还是选择相信靳桉。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直至听到有上楼梯的脚步声,温槿才说要挂了电话:“我爸妈好像上楼了,先挂了。”

靳桉说好,却没有点击挂断,而是就这么眼底微微泛着笑意看着她,只不过那笑意里似乎还多了点劳累。

这是在等着她先挂断的意思。

温槿脸微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凑近屏幕,小声说了句“好想你”,然后也不管靳桉到底听见没有,也顾不上看靳桉的反应,就赶忙脸红耳赤地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头,靳桉轻轻扯了扯唇。

如今三月上旬,只要等到月底,还有二十多天,一切就都能好起来了。ႹłಽӰ

回忆起方才视频通话里温槿提到的覃珠的反应,他垂眸想了想,大概和李医生分析得差不多。

如今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计划后面的事情了。

少年转身,朝着前方陵园走去。

……

靳奶奶生前好友不多,没有什么前来吊唁的人。

后几天的时间里,靳超毅又开始天天往外跑,靳桉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开居民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火化,买墓地,然后再把靳奶奶安排下葬。

靳奶奶下葬那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初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靳桉站在坟前,轻轻扶去了墓碑上不知何时落下来的一片树叶。

靳超毅今天好歹是来了,没个正形站在后面,然后假模假样上前来跪了几下,念叨着“妈你走好,记得保佑你儿子我多多发财”之类的话。

没跪一会儿,男人裤兜里的手就又响了起来。

靳桉不耐地蹙眉:“在这儿你手机静音不行?”

“你管老子。”

只见得靳超毅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看见来点人姓名后面上一喜,随即想起什么,又忽然抬眼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靳桉。

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靳桉撩起眼皮看过去。

靳超毅眼神心虚似的躲开了。

他舌头舔了舔略有点干涩起皮的嘴唇,跑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靳桉眉心微皱,一丝怪异的感觉从心头划过。

只不过怪异感转瞬即逝,加上这段时间靳超毅没怎么大吵大闹过,他也就没多大在意了。

从陵园离开时太阳已经西沉。

市剧院正好到下班时间,看了看已经落下的太阳,覃珠又把刚拿出来的遮阳伞放了回去。

她刚放好伞,手下的实习生就又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覃老师,又有给您的快递。”

-

三月的时间飞一样的过去,眨眼就到了月底。

周三最后一堂竞赛课结束,陈秀韵叫住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温槿。

小班教室里就王易和温槿两个人,陈秀韵也就没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开口问:“温槿,30号周六那天,你能来机场吗?”

复赛都有雅文中学安排的教师团队护送,那这决赛自然也是有的。

这次竞赛决赛还是由陈秀韵这个竞赛中心主任带队,加上几位竞赛教练,带着王易和温槿坐飞机去京市。

王易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陈秀韵唯一担心的就是温槿。

温槿笑起来:“陈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准时来和你们会和。”

虽然现在都还不知道靳桉说的方法是什么,但他既然说了有办法把覃珠和温隽凡支开,她就相信他。

说完,温槿又想起来这段时间以来,覃珠的态度变化。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总觉得,覃珠在对她的钢琴练习管理上,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执拗较真了。

以前每隔几天覃珠都要找约瑟夫聊一下她的学习状况,但根据约瑟夫的说法,是这个月以来覃珠都没有再找过他了,唯一一次,问的也不是她的钢琴训练近况。

约瑟夫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你妈妈只问了我你最近弹钢琴的时候有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不舒服来,我说没有。”

就像是……覃珠知道了她的躯体化症状一样,知道她会在练习钢琴后不适。

几次的视频聊天里,温槿也有和靳桉聊起过这件事。

结果靳桉只让她别多大在意,好好准备决赛就行。

“那好,到时候老师和王易都在机场等你。”

陈秀韵对她说。

温槿点点头。

-

30号是个雨天。

阴雨绵绵,天上沉沉的乌云跟要压下来似的。

温槿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担心了一下今天飞机能不能照常起飞。

等她从卧室出去,才发现覃珠和温隽凡居然都没有在家里。

不知道是靳桉做到的还是父母本来就有事,温槿心下一喜,赶忙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出门。

就算后面覃珠和温隽凡回到家里来发现她不在,想把她追回来,她也已经在飞机上了。

然后再落地京市,参与决赛,只要她拿到保送资格,她就再也不怕覃珠和温隽凡的约束。

到时候,她就能和靳桉堂堂正正在一起,等明年靳桉高考完,两人一起去京市。

别墅大门打开,温槿背着书包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靳桉从仓库内出了门。

靳奶奶下葬后,他便再没有回过二号胡同口那边和靳超毅一起住了,懒得管靳超毅的死活。

扫了一眼手机上,备注为“覃珠”的人发来的“我们已经到了”的消息,他眸光微动,回复了句;【知道了,马上到】

……覃珠已经被他约到了南厦市某处餐厅见面。

他给的理由是,以温槿朋友的身份,想要彻底向覃珠说清楚温槿抑郁焦虑的原因。

给覃珠送去温槿的病例单,告诉她温槿患有严重的抑郁焦虑症的人是他。

这段时间来,一直再给覃珠发送各种有关快递的人也是他。

那天在医院,他再去找了一次李医生,就是想要问明白,就温槿这样的状况,如何才能彻底康复。

李医生的回答是,必须得靠父母和孩子双方共同的努力。

并且问题的根源是父母。

温槿的态度,明显是不肯告诉覃珠和温隽凡自己的抑郁焦虑症的,那就只能由他来告诉。

根据李医生的说法,像覃珠和温隽凡这样的父母,虽然对孩子控制欲强、期望高,但实则还是深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只不过在方式方法上会显得过于偏执。

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好解决,只要让父母彻底明白,因为自己这样“偏执极端的爱的方式”给孩子带来了什么几乎不可挽回的伤害后,他们就会反省。

最开始父母会对此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因此出现心理问题,四处求证,然后再到接受,希望孩子受到治疗恢复正常人心理,最后开始反省自身。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面对覃珠和温隽凡这样的父母,最好的方式其实就是需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温槿患了抑郁焦虑症。

而覃珠那天的反应,也正是和李医生分析得一模一样,不敢置信、四处求证。

刚好又有南珍在覃珠身旁,也多亏了她的存在,才能让覃珠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没有情绪失控产生过激的行为。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靳桉按照李医生说的方法,一直以快递邮件的形式,向覃珠说明温槿病症的原因以及表现,类似于脱敏训练一般的方法。

刚好南珍也在覃珠身边一直劝说着,覃珠的态度隐隐约约有变化的趋势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让温槿顺利参加竞赛决赛,完成当时从瘸腿手中跑出来后、待在城中村外的便利店旁女孩所说的“想参加化学竞赛,想考上中央医科大学”的梦想,对他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他还想要彻底改变她父母的看法,让女孩拥有一个正常的父母,正常的家。hᒑಽƔ

他不仅要把女孩从深渊里带出来,还要让光直接照进深渊内,让深渊也开满花。

他喜欢的女孩,应该花团锦簇,应该没有一切烦恼。

他会守在她的背后,替她斩断所有的黑暗。

关好了仓库门,靳桉垂下眼,正准备骑上摩托车前往同覃珠约定好的地方,朱炎忽然急匆匆从一边跑了过来。

“草!靳哥!”

朱炎神色慌张,后面还跟着三只金边串串。

还没跑到他面前,朱炎就已经吼了起来,语气焦急:“草!我刚在路上听到,听到靳超毅打电话,说是要带着人去绑温妹子,他们好像知道温妹子今天要出门!!”

摩托车油门轰响,一道残影掠过,靳桉已经骑着摩托车冲了出去。

-

自从注意到靳桉和那个丫头有来往以后,靳超毅偷偷跟踪过两人几次,这才发现靳桉似乎还是在和这个女孩谈恋爱。

他偷拍了女孩的照片发给在赌场认识的几个兄弟,那几个兄弟查出来女孩竟然还是国内著名音乐世家温家的千金大小姐。

知道了女孩的身份后,他就起了点不好的心思,但一直害怕靳桉的报复,迟迟没敢下手。

上次被瘸腿要求着把女孩带走以后,那天晚上靳桉回来几乎是用撬棍把他打了个半死,他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给他留了不小的阴影。

但这次家里老太婆一死,靳桉彻彻底底从二号胡同口搬了出去,一些听到靳桉要和他断绝关系的债主闻风而动,来找了他不少次,说现在靳桉可不管他了,要是在这个月再不还钱就把他给弄死。

加上靳超毅还发现了靳桉竟然还有认真学习要回去参加高考的趋势,他就更惶恐了。

身旁那几个兄弟一直在怂恿着他,说绑完人拿到钱就走,这丫头家里那么有钱赎金肯定能给不少,到时候他们一拿到钱就远走高飞,谁也逮不到,就算是靳桉想来找他报仇也找不到他人。

最后靳超毅终于下了决定,要绑走温槿,然后再问她爸妈要赎金。

他和那几位兄弟偷偷跟踪,又在网上各种查找,终于找到了温槿家的地址。

这天在注意到温家的两个成年人都在一大早就出了门,紧跟着温槿又单独出了门以后,他们就准备行动了。

却没想到他们跟在后面刚准备动手时,被疯了一样骑着摩托车来的少年堵住。

……

靳超毅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脱臼的右手,看了看身边倒了一地痛呼着无法站起身的兄弟,还有面前面色铁青一片,喘着粗气的靳桉。

少年身上各处都带着大大小小的擦伤,有被用小刀割破的,被拳头打中的,还有被砖头砸中的。

但他始终没倒下去,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干翻了他们所有人。

就像个杀红眼的怪物一样。

靳超毅全身汗毛倒立,止不住发抖。

他心下一片惊惧,歇斯底里地痛骂:“草你妈的逼崽子,我告诉你,别以为攀上了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能离开老子!”

靳超毅死命蹬着腿往后缩着,把心里的话全部吐出来,恶劣肮脏至极:“你他妈能读书回去高考又能怎么样?天涯海角老子都跟着你!你这次拦住了老子,除非弄死我,否则下次老子还要继续找人弄那个丫头片子!”

“靳超毅。”

靳桉沉沉抬眼,嗓子嘶哑,“我弄死你。”

大白天,这里打架的动静不小,早就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报了警。

——警车呜啦呜啦的声音由远而近,划破天际。

身上各处的伤口都传来痛感。

靳桉闭上眼,眼眶滚烫,沉沉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也是在颤抖。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接到报警的警察终于赶来了现场。

“南厦市市中区派出所!”

“都不许动!”

“蹲在地上!!老老实实给我蹲着!”

靳超毅笑得癫狂,索性都闹到了这种地步,他早就无路可走了。

被警察铐着,男人仍然怒吼着:“来,弄死你老子我!弄死我我看你还怎么去和那个丫头双宿双飞,别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你这一辈子就是烂在城中村里的命吗?!”

……他应该赶去餐厅,去和覃珠还有温隽凡说清楚温槿的情况。

……然后再等着温槿顺利结束竞赛决赛赶回来。

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察强硬擒住了他,要把他摁在地上。

重压之下,少年单膝砸在地面。

他低头看着地面,闭上眼,眼眶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