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无郁?
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在他们脑海里盘旋一阵,然后随即明悟。
纷纷张大嘴,望着伍无郁一脸不敢置信。
“你……你……你是……”
“没错。”
伍无郁伸个懒腰,随意道:“大周国师,鹰羽之主,刚刚在西边打了两场仗的人,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大汉捏着被折断的手臂,仰头大笑,两行清泪流出,“我王山竟能死在这样的人物手里,着实不枉我在此地,苟活至今啊,哈哈哈!!”
待他说罢,伍无郁这皱起眉头,然后迟疑道:“虽然有些煞风景,有些破坏你此刻的意境,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你不可能死在我手中,我不亲手杀人的。大概……”
说着他指了指恭年,“大概会死在他手里。”
脸上泪痕未干,这王山刚刚的豪放之态还未散去,就这么僵在脸上,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候,这事重要吗?你有必要这样点明吗?我都要死了,你这……
没再理会他,伍无郁回神扫了眼,似在寻找可以坐下的地方,但附近没有,因此微微皱眉,又回头道:“我问你们点事,说的好,就不杀你们了。”
没人想死,他们这群人若真想死,就不会在这里苟活了。
因此沉默片刻后,那王山便咬牙道:“您这般人物,想必不会诓骗我们这些蝼蚁吧?”
“莫非你真以为贫道来这,是为了杀你们的?”
嗤笑着反问一句,伍无郁听到身后动静,径直坐下。
身后原本空无一物,但他想坐,便有了一块青石,上面还垫着件外衫。
恭年拍了拍手上泥土,插手在侧,冷冷注视着王山。
“大人,请问。”
倒是个识趣儿的。
淡淡一笑,“你在此地多年,对北边知道多少?”
北边?
王山并非蠢笨之徒,听到这话,顿时就明悟他想问什么,于是斟酌片刻,沉声开口,“回大人,北原辽阔,便是在下也未曾过多深入。但这些年,倒也摸透了些事情。
自当年太宗北逐起,北水河便再不见异族饮马。但大概一两年前,这里却突然多了些小部落,他们倒也不敢跨过北水河,但确是在这有活动过。
唔……在下与其打过交道,听闻是自极西北地,迁来了好几个强大的部落,他们不敢与其相争,因此只能往东避让。”
强大的部落?
伍无郁双目一凝,想到了一个人,毕图。
眼神一暗,他沉声道:“这强大的部落,占据了北原?”
抬头看了他一眼,王山点头道:“是,不过北原辽阔,他们也只是占据了其中最为肥沃的草地及河流。对那些小部落,并未征服。他们大都是各顾各的,不怎么交流。”
深吸一口气,伍无郁身躯微微前倾,“这所谓强大的部落,可有往南来的意思?”
“这……”
王山迟疑了,片刻后才拧眉道:“记得以前,大概是……一年左右的时间,好像听闻有人说,在这北水河见到过他们的人。
我还吓了一跳,带着弟兄们来打探,但是却并没发现什么。就好像是来看看,然后就回去了。”
“来看看?又走了?”
伍无郁喃喃重复一遍,然后摩挲手指,沉思着。
他不开口,自无人敢多说。
就连那些疼痛难忍的大汉,也只得忍着牙关,闷哼着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在他们来之前,这里有一些小部落,对吧?你跟他们打过交道,把他们的事,说来听听。”
声音重新响起。
王山连忙点头道:“说是小部落,实则算不得什么,对我大周根本造不成威胁。也就是些零星蛮子汇聚一块罢了,全加起来往大了说,都难有三千壮汉。”
“哦……”
随意点点头,伍无郁起身舒展双臂,笑道:“恭喜你们,可以活下来了。”
“谢……谢大人……”
“谢大人……”
“谢……”
一句句低声从他们口中响起,没人敢表露任何不满的神色。
“对了,这里应该不止是就你们这几个吧?大概还有多少像你们一样的?”
伍无郁瞥了眼王山,随意开口。
“这……”
王山愣了一下,低下头,闭上了嘴。
“大人问你话,聋了?!”
恭年低喝一声,大步就要上前。
不过却被伍无郁摆手制止,“罢了,不说就不说。我乏了,回北安镇歇会。王山你回去,找个你们中能说上话的,来北安镇见我。”
说完,他眯眼笑了笑,又道:“我明日启程离开此地,今夜若没人来见我,在我离开之后,将会有八百鹰羽来此,懂吗?”
完好的手掌抓在草地上,王山低下头,哑声回应,“王山,懂。”
“那就好。”
满意地点点头,伍无郁打个哈欠,散漫离去。
还坐在地上,望着脚步一高一低的青年背影,王山深吸一口气,缓缓挣扎着站起身,没理会身边的人,自顾自拖着左腿,艰难而去。
小船南渡,恭年充当起船夫的职责,撑着长杆,迟疑道:“大人,要不还是让属下派人,去跟着那王山吧?要他们跑了怎么办?”
背对他们,盘腿坐在船头,伍无郁笑了笑,“跑?往哪跑?去北原当流浪蛮子吗?
只要他们还惦记着大周,不管惦记的是什么东西,什么人,那就不会跑。”
“可……若是隐匿起来呢?”
恭年又问。
脸上笑意渐收,伍无郁望着平静的湖面,沙哑道:“不可以有人答应了我,却不去办。如果今夜没人来,那我会走。
但关内道、陇右道,四院所有鹰羽,将会来这一趟。”
平淡的语气,恭年却听出了一股冷意。
就连离伍无郁最近的宁妙姐俩,此时都不敢像平常一般,凑近打趣。
他没说让鹰羽来这一趟,办什么事。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失信与匹夫,不过惹其一骂。
但失信与国师,便是杀身之祸。
他伍无郁,毋庸置疑,有这个实力。
就像刚刚,他只扫了一眼,那本在几丈外的青石,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供他歇息。
这就是……丈夫掌权,万物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