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推的云层移动,那乌黑的大枪也反射出些许暗沉弧光。
季平安微微挑眉,望着对方举起大枪的姿态,说道:
“要动手了吗?但只凭借这些人似乎不够。”
对于幕后主使是否是坐在神都宫廷里的“元庆皇帝”,季平安其实并不太在意。
无非是一些权谋争夺,大周国师早已见惯,只是意识到这一节后,当初在神都遭受的刺杀,突然有了新的解释。
但同样不很重要。
浮屠骑长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面甲后,传出低沉的声音:
“既要杀你,当然不会只有这些人。星官擅长遁术,当然不会让你逃掉。”
季平安神色古怪,对方这句话的核心点是“防止逃窜”,而非无法战胜。
不过略一思忖,他就明白了关键,无非是信息差问题。
大东军府对他的实力情报严重落后,在对方眼中,自己两三个月前才破三。
孙显祖之所以受伤,也只是因为遭遇了神识反噬,可以解读为:
季平安的神识受到了高层次修行者的庇佑。
但并不能推导出,他实力多强。
至于在余杭的几次出手,因为马甲的缘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是他做的。
所以,派出铁浮屠已经是足够保险的方案——即便,在栖霞镇中,他表现出了“破五”的境界,对方同样有着自信。
唯一担心的,是他逃走。
大周军方培养的铁浮屠,最擅长的就是正面攻伐。
尤其是一整个训练有素的队伍合力,爆发出的战力,足以攀升几个层次。
历史上,也不乏铁浮屠格杀坐井修士的战绩。
季平安身为“前任国师”,曾亲手打造铁浮屠的构架,甚至其掌握的军阵都经过他亲手设计……
对此心知肚明。
“所以,你们其余的人马呢?让我想想,应该是已经悄然分散开,从四面八方展开包围圈?”
季平安问道。
浮屠骑长高高举起的大枪停顿片刻,心中生出不安。
因为这的确是原本的计划,按照时辰推算,这个时候,派出去封锁战圈的士兵,应该已经出现,但并没有。
季平安笑着说:
“不用等了,既然我已经猜到了会有人截杀我,那岂会没有一点准备?”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终于传来了些许的打杀声。
……
山林中。
一支三人小队的浮屠骑兵在森林中如履平地,朝着预定地点前往。
然而妖血马奔行中,一曲笛声忽然浮现,覆甲坐骑突然不安地裹足。
“什么声音?!”为首的骑兵抽刀,警惕地左右顾盼。
突然,一根削尖的竹箭穿破风声,裹着落叶贴地掠过,噗地刺入一匹战马的肚腹。
骑兵被摔在地上,猝然翻身,只见林中远处一名背负大弓,猎人打扮的杀手弯弓搭箭。
“小心!”
惊呼声中,士兵翻滚起身,避开锁定。
却看到高高的树冠上,一道戏子打扮,吹奏竹笛的杀手脚踩树枝落下,面纱上的眉毛弯弯,笑意森寒。
另外一处荒野。
奔行中的小队骑兵沉默前行,堆满落叶的地面突兀弹起一条绷直铁索。
嘶鸣声里,三匹战马吃痛,将覆甲士兵掀飞在地。
“无量天尊,”邋遢老道腾起一股青烟浮现,朝着惊疑不定士兵稽首:
“此路不通。”
近乎同一时刻,若是从天空俯瞰,以季平安为圆心,这片荒野上爆发起一团团战斗。
……
“看样子,已经开始了。”
季平安攥着马缰,从风声中捕捉着打斗的声响,神色平淡如常。
就仿佛对一切早有预料。
早在出发前,他就暗中联络了栖霞镇中的暗网杀手,将其调集往棋墩山附近,随时等待着应援。
而关于“执剑人”的身份,他虽透露给了江小棠,但鉴于私心,他笃定江家不会贸然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更不会告诉丁焕。
这时候,听到那些打斗声响,丁焕与浮屠骑长的一颗心同时向下一沉。
虽然不确定季平安到底从哪里寻的人手。
但显而易见,今天这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当中,而原本万无一失的围猎,似乎从一开始,就破绽百出。
“不愧是名动神都的季司辰,”浮屠骑长喟然长叹,说道:
“伱的确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不过,有时候自信往往不是好事。”
说话的同时,他空余的一只手突然撕裂了一枚符咒。
顿时,天地元气汇聚,以其为中心,荡开一道巨大的淡金色“圆环”,将这片空地圈禁在内。
禁法领域!
季平安眉毛微微扬起。
认出这是一张高阶符箓,价值颇高。
可以在一定区域内对术法类进行削弱和压制,可谓是修士克星。
与之对应的,武夫则几乎不受到限制。
这种符箓难以制作,便是各大军府内,储备也极少,足见对方下了不少本钱。
“既要围猎一名星官,我们又岂会毫无其他准备?”浮屠骑长语气冷淡:
“我还真想试试,一个术法被废掉的星官,能在我浮屠铁骑下撑过几个回合。”
旁边。
看到这一幕的丁焕又支棱起来,眼底闪过兴奋与狰狞,同样笑着拔刀在手:
“老夫也想尝尝,这修行大派的天之骄子,与江湖泥腿子有何不同。”
下一刻,几乎毫无预兆的,二人悍然出手!
“杀!”
浮屠骑长低沉的命令声吐出,瞬间,湿冷的风中响起一串弩箭弓弦的震动声。
“嗖嗖嗖!”
他身后那十余铁骑,近乎同时扣动扳机。
一只只破法弩箭,撕裂空气,三角箭头在尾翼的加持下旋转着,朝前方的季平安射去。
还真是……心急啊……季平安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甚至他的动作更快,早在箭矢发出前一秒,右手便猝然后移,将身后背负的那架古筝扯下,朝拔刀前冲的丁焕掷去!
“拖住他。”
古朴斑驳的古筝于破风声中,突兀爆发出绚烂的光彩。
一道近乎半透明的黄裙女子浮现。
她脸蛋略圆,容貌柔美,可给人的气质却冰冷森寒,宛若一柄藏锋百年的古剑。
裙摆飘舞间,剑侍黄瑛眸子落在丁焕身上,眼底浮现轻蔑之色:
“区区莽夫,看剑。”
与此同时,她双手只朝古筝琴弦一拨。
瞬间,清冽的琴音响起,穿金裂石,琴弦上激射出一道道无形剑气,朝丁焕泼洒。
“什么东西!”
丁焕方甫拔刀,瞳孔骤缩,心头骇然,不禁想要破口大骂:
不是说好的禁止术法?
然而黄瑛所释放的,本就是离阳师兄昔年留在古筝中的剑道意蕴。
虽时隔数百年,早已所剩无多,但在“首山剑侍”的操持下,短暂牵制一个武道早已荒废,多年没有殊死搏杀的丁焕,还不成问题。
季平安丢出古筝后,便没有再关注那一处战场,而是被奔雷般的马蹄声吸引。
灰暗的天穹下,飘摇的冷雨中。
浮屠骑长在吐出“杀”字后,手中漆黑沉重的大枪便已朝前递出。
身体前倾,座下全身覆盖盔甲的妖血马瞳孔刺出嗜血的光芒。
战马长嘶,碗口大的铁蹄踏碎大地。
一人一马,浑然一体,拉出残影朝季平安冲来。
骑兵冲刺!
这本就是这支队伍最擅长的战法,纵使大军阵前,也敢一人凿阵的存在。
季平安顿时生出强烈的危机预感,身体本能地给出“闪躲”的念头,可那些箭矢却恰好封死了他左右腾挪的空间。
是了!
那些弩箭并非为杀他而来,而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逼迫他强行直面骑长的冲刺。
季平安没有动,尝试冲破那些弩箭的封锁,他只是安静地等在原地。
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等待骑长的逼近。
先一步崩溃的他坐下的马匹——
这由裴氏提供的马匹本就是上等,然而,当其直面战场上走出的妖血战马,登时被吓得浑身战栗,四蹄发软。
却给身上人类双腿禁锢,无法动弹。
然而下一秒,就在这匹可怜的马忍不住闭上双眼的同时,季平安双膝下沉,朝马镫狠狠一踏!
“砰!”
座下的毛发黑亮的马匹哀鸣一声。
旋即,在季平安双腿强大的推力下,如破麻袋般朝后横飞出去,沿着草地滑出十几丈!
季平安身体腾空,雨披于半空舒展,没有拔剑,而是靴子轻轻朝下一踏。
准确踏在那一杆大枪的枪尖!
“吱呀——”
这一刻,粗大沉重的金属大枪竟不堪重负,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浑身披甲,宛若铁塔般的浮屠骑长瞳孔骤缩,双手被强大的反震力掀起。
这一刻,双方仿佛站在长枪的两头,而那匹雄壮的妖血马,则宛若跷板中间的“原点”。
双眸猩红的战马嘶鸣一声,前蹄弯曲,被生生压的跪地。
前冲姿态中止。
浮屠骑长果断丢下武器,借力腾空,双臂一震,锁子甲哗啦作响,无数雨滴被震得崩飞。
下一秒,他双拳悍然击出,与季平安同样砸下的双拳打在一起。
“彭彭彭彭彭……”
这一刻,二人悬浮半空,拳头几乎拉出残影,一瞬间不知道交换了多少记拳头。
直到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炸开气浪,二人才彼此朝后退去。
好硬的拳头!
浮屠骑长甫一落地,双腿蹬蹬后退,每一步都踩的脚掌深陷泥土,眼神凝重。
虽资料中曾提及,季平安擅长武道,但眼前这一幕,仍旧超出了他的预想,不禁心中暗骂:
这只是“擅长”武道?说是武夫途径自己都信!
不会拳法的星官不是好剑修?
另外一边,季平安同样飘然落地,足尖轻点地面,却竟几乎没有后退卸力。
褐色雨披轻轻扬起,崩飞了一串晶莹剔透的雨滴,他攥成拳的右手倏然五根手指张开,握住了腰间剑柄。
脸色平淡,拇指轻推。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这柄古剑出鞘三寸,天地间宛若有暗金色细线闪过。
积蓄在剑鞘中的天地灵素沸腾到极致,此刻出鞘,那古朴方直的剑身上,便已染上一簇簇剑火。
这一次,季平安没有选择与当初击杀“咒杀散人”一般,用离火剑诀抽干全部灵素,发出致命一击。
一方面,是因为周围并非只有这一个敌人,秒杀虽快意,但代价过大。
另一方面,则是人多眼杂,所以他选择的是一招大周武库中收录的剑诀。
此刻,沛然的剑气泼洒向前,短暂照亮昏暗的荒野。
浮屠骑长心头一惊,却是双膝一沉,弯腰捉起丢在地上的大枪,腰身如磨盘般扭转,黑铁大枪倏然弯曲,继而绷直。
枪尖喷吐出粲然灵素,撑开一个锥形气罩。
凭借着灵素积累的优势,强行将季平安这一剑阻挡下来。
浮屠骑长精神一震,找回优势,弃马步行,身子凌空扭转,一杆大枪裹挟天地之势,朝季平安砸去。
后者轻轻一跃,避开这一击。
大枪狠狠砸在草地上,狂风朝两侧席卷,吸饱雨水的草地瞬间溅起晶莹水,泥浆裹住枪杆,又被内劲震开。
远处的十几名骑兵铁蹄奔行,如瓣展开,没有贸然前冲,而是再次填充弩箭,准备
季平安仿佛未觉,持剑而立。
浮屠骑长气力全开,灵素化作一股气机火线游走周身,凭借着法器护甲,放弃防御,大枪疯狂挥舞,拉出成片残影。
季平安翩若惊鸿,身影辗转腾挪间,避开一杆杆大枪虚影,同时不时磕飞一只只偷袭来的弩箭。
口中淡淡道:
“慢,太慢,浮屠军的骑长如今只有这点本事了么,比之大周昔年立国时,差了太多。”
浮屠骑长大怒,手中攻击愈发疯狂,然而却始终碰不到季平安衣角。
而随着二人缠斗在一起,不少弩箭更击打在浮屠骑长的盔甲上,爆开一丛丛火。
季平安摇头:
“慢,还是太慢,你的盔甲太重了,严重限制了身法,这固然将你包裹的如铁桶一般,可这里不是乱军之阵……因地制宜这种简单的道理,军中的校官都不教授么?”
浮屠骑长面甲下,一张脸涨红,生出一股卸掉盔甲,与之畅快搏杀的冲动,但旋即被他死死按下,冷声道:
“休想用言辞扰我,你只是个星官,武道再强终归不是根本。你的修为也不及我,我倒要看你能撑多久。”
说着,似乎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动作愈发凶猛。
只是令他倍觉诧异的是,眼前人分明所属钦天监,却不知为何,对军中的搏杀术极为了解。
甚至,仿佛能预判到自己的每一次攻击……这令他生出一股极为憋屈的感觉。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浮屠军掌握的搏杀技法,本就是季平安昔年创造,这些年虽有改良,但万变不离其宗。
故而,即便二人修为存在数个小境界的差距,但反而是季平安掌握着战斗节奏。
季平安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本想看一看大周军方如今的成色,但你让我很失望。”
说着,他仿佛失去了兴趣,长剑倏然从一个空隙刺入,沿着黑沉沉的枪杆滑落下去。
“滋滋……”
一串火星迸溅,浮屠骑长眼底喜色一闪,意识到自己成功将对方诓骗进入故意卖出的破绽中。
突兀双膝一沉,将自己化为一枚炮弹,狠狠射出。
季平安手中古剑突兀弯曲,仿佛承受不住这股蛮牛大力,连带着剑的主人也一并被生生撞上半空。
远处的骑兵们同时仰头望去,有些失神。
只见暗沉的天空下,浑身包裹漆黑战甲,魁梧如山的大骑长高高跃起,枪出如龙。
天地灵素卷起狂风,疯狂朝他汇聚,隐隐的,仿佛当真有一头蛮牛虚影浮现。
而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季平安相较下宛若一株脆弱的水草。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大枪贯穿。
骑兵们眼神火热,虔诚地望着这一幕。
然而下一秒,被掀在半空的季平安竟不躲不避,任凭自己的“胸口”被长枪灌入。
“咚!”
没有预想中刺穿血肉的闷响,只有一声金属碰撞,扭曲的摩擦声。
这一刻,大骑长瞳孔骤然收紧,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你……你不是……”
被洞穿了“心脏”的季平安神色不变,长剑轻松写意地搭在对方肩头,轻声吐字:
“跪下!”
天地安静。
这一刻,季平安体内的无数灵素疯狂灌入剑柄。
人体有极限,经脉能同时承受的灵素亦有极限。
所以才有不同功法,只有境界足够才能施展的规矩。
然而这一刻,季平安却打破了“人体”的极限,以一种远超常理,近乎摧毁自身的方式,施展出一招坐井境界才能勉强使用的剑诀。
一剑仙人跪。
“砰!”
这一刻,狂暴的灵素在剑尖展开,一股力道宛若洪流,击穿了那漆黑的全身甲,钻入血肉。
大骑长惨叫一声,被包裹在铁罐子里的肉体血管纷纷破碎,经脉气机被震散。
大量血液从盔甲的缝隙间溢出,整个人咚的如重石砸入大地,以其为中心,地面猛地下沉三寸。
饶是一名破八武夫,面对钻入体内狂潮般,摧枯拉朽的剑气,也无能为力。
“不!”
远处,其余十几名骑兵目眦欲裂,心头生出强烈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正被剑侍牵扯的丁焕也瞪圆了眼睛。
与此同时,封锁周围的一圈黄蒙蒙的光圈渐渐黯淡,一道身影倏然窜出,眨眼功夫掠过那些处于震惊中的骑兵,白金色电弧跳跃闪烁!
十几名养气境骑兵同时眼前一黑,从马上栽倒!
而那道一气斩杀了十余骑的身影也一点点,犹如涂鸦一般,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身穿青衫,头发用一根玉簪扎起,气质淡然平和的季平安“本体”徐徐浮现,右手轻轻一抖,收回那条由太白星光凝聚的锁链。
随后,右脚狠狠一踏。
“噗!”
远处,被这边动静牵扯心神的丁焕脚下,土地突兀隆起,钻出一根尖锐地刺,将其肚腹贯穿!
“啊!”
丁焕眼前一黑,痛觉宛若潮水将他吞没,整个人仰头栽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翻身欲要爬起。
甫一睁眼,却看到一双靴子已出现在近前,与此同时,一条由星光凝聚的锁链,已捆缚住他全身。
丁焕茫然抬头,看向眼神面带笑容的季平安,又看了眼远处,那名一动不动,宛若失去了生机一般,保持着握剑压制浮屠骑长姿势的傀儡。
眼底浮现一丝恍然:
“那不是真正的你……你的真身从来都没有出现……”
他有些绝望,这就是大宗派的弟子能调集的资源,掌握的手段吗,神乎其技。
下一秒,丁焕浑身一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白的头发飘舞,脸上堆起谄媚笑容:
“季司辰,莫要动怒,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啊,误会……”
他心头生出强烈的恐惧,突然后悔参与这次猎杀行动。
他不明白,战无不胜的大周铁骑,浮屠大骑长为何输的这样快,分明上一秒还占着优势,即将取胜。
下一秒,一切就迎来了逆转。
然而他来不及思考,生怕转瞬就如那些骑兵般,如麦秸般倒下。
只能下意识地,摇尾乞怜,同时脑海中疯狂思索,用怎样的话术才能获取一线生机。
冷风拂过战场。
雨丝飘摇。
季平安垂眸俯瞰跪在自己身前,浑身脏污,面色苍白的老人,眼底最后一丝期翼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你所看到的,的确不是真实的我。我也不是季平安。”
什么?
丁焕一愣,风干橘子皮般的老脸上浮现强烈的错愕与不解:
“您……那您是……”
季平安无声地叹了口气,嘴唇翕动:“你不认得我了么……小丁。”
这一刻,他那双瞳孔中透出怜悯与沧桑。
丁焕如遭雷击,听着响彻心底,那熟悉的声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年轻的脸孔。
一个疯狂的想法难以遏制生出,他咽了咽口水,近乎沙哑地说:
“国……国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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