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句话响在众人耳畔,犹如晴天霹雳,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好一阵,喧哗声才陡然掀翻旧宅故居,打破宁静。
“你说什么?!说清楚!”江槐身为盟主,脸色最为难看,只一迈步,便抵达报信者面前,几乎要拎起对方脖领询问。
报信弟子神色焦急,结巴道:
“就是,天残派掌门本来在驻地屋内休养,结果突然传出打斗声,有人进去查看,发现人已经被杀了,接着便来人想要通报,眼下人还在外头……”
剩下的话,众人已经听不清了。
天残派掌门,竟被人趁机宰杀了……这无疑是个炸弹般的消息,将在场的江湖人炸的头脑发晕。
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摆脱了“幻术”,离开了地宫。
“掌门……被杀了……”突然,人群中代表天残派参加今日会盟,那名独眼的副掌门如遭雷击,脸上浮现出诸多复杂情绪。
有惊愕,有茫然,有一丝窃喜,继而悉数转化为熊熊怒火:
“是谁?!到底是谁动的手!”
报信者被他独眼盯着,脸色发白,忙摆手说:
“不知道,凶手杀人后就跑了……”
老医师眉头紧皱,说道:
“只这么一会时间,对方如何得手?满打满算,从天残派高手离开驻地,来到这里,也没多久吧。况且诸多豪雄聚集,何人胆大包天?”
报信者愣了下,小心翼翼道:
“时间不短了吧,各位已经进来两个时辰了,天残派的人也是中午去吃饭,防备才松懈了,给了凶手可乘之机。”
两个时辰?!
听到这句话,众人先是一怔,继而抬起头望向太阳,悚然变色。
无心师太沉声道:
“我们被困在地宫内的时间,比感知中更久,应该是阵法造成的错觉。”
他们的感知中,只进去了一炷香都没到。
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而凶杀案恰好又发生在这段时辰……突然,人群中的“江湖名宿”丁焕猛地扭头看向季平安,眼眸锐利如鹰:
“李公子,这件事,你该解释下吧。”
话落,众人视线被吸引过来,有人面露错愕,不知这话何解。
丁焕眯着眼道:
“丁某虽非捕快,却也知道一个浅显道理,便是追杀凶手要寻找动机。天残派掌门乃‘新武’一派支柱,前日被重伤,今日被刺杀,明显是旧武获利最大……而恰好,方才我等又被你领进地宫,这二者未免太过巧合。”
这番话一经抛出,掀起轩然大波。
显而易见,新旧武道争锋的背景下,最有“动机”刺杀天残派掌门的,便是旧武强者。
而季平安出手帮衬陈庆生,已被打上旧武烙印,又恰好是他开启地宫,不禁引人怀疑。
顿时,包括天残派在内的,大群新武一派的江湖人眼神变了,盯向季平安的目光也警惕怀疑起来。
“信口雌黄!”旧派中一名老人突然大骂:
“丁焕老贼,好一手搬弄是非。江湖上行走久了,谁不是一群仇家?前日争斗,我旧武已然大胜,何必去用这等卑劣手段?何况李公子始终与我们在一起,岂容你诋毁?”
开口的,是旧派武夫中一位名望较高的拳师。
与陈庆生乃好友,今日会盟,更是旧派的代表人物,也是前日演武场争斗中,在人群中解说的老辈武夫之一。
“徐老说的是!”
“丁老贼当真无耻,将脏水乱泼。”
“怕不是你们新武自导自演,来诬陷人!”
顿时,一群旧派武夫群起响应,骂声不绝。
丁焕被当众喝骂,脸色难看,说道:
“始终在一起?你确定?方才入地宫迷阵后,若我猜测不错,在场诸位都单独陷入幻象中了吧,这段时间,若有人趁机离开杀人,再返回,岂不是天衣无缝?而李公子既然有本事开启地宫,那想必对其中迷阵也颇为了解。”
名为徐鸣的老人噎了下,一时难以反驳。
旁边的陆青强压怒火道:
“丁老此言差矣,若存心要杀人,何必用这种方法制造抽身机会?岂不是反而容易惹人怀疑?李公子当众开启地宫,反而证明他心思坦荡。”
旧武众人纷纷叫好,认为有理。
新武一派则群情激愤,俨然将矛头指向以季平安为首的旧武。
“够了!”
突然,江槐一声厉喝,压下双方气焰,这位身披紫衣的中年盟主额头青筋凸出,对这个意外颇为头疼。
他沉默了下,看向季平安,目光深邃:
“李公子,你有何话说?”
这时候,人们才想起来,季平安从始至终冷眼旁观,尚未发言。
“我?”季平安被点名,想了想,摇头道:
“此事与我无关。地宫阵法连江盟主都能困住,诸位以为我能避开?”
顿了顿,他又道:
“另外,凶手下手的时候,乃是防备松懈的正午,我想问一句,若是不开启这地宫,这个时辰我们会在哪里?”
江槐迟疑了下,说道:
“按照议程,会在堂内议事。”
季平安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凶手本就是打算,挑我等在商讨大事时动手。”
江槐闻言愣了下,也低头思考起来。
这时候,眼见二人交谈不出个所以然,天残派副掌门怒声道:
“江盟主,此事发生在栖霞镇,武林盟总要给个说法!”
江槐回神,迎着一大群人投来的视线,硬着头道:
“我身为盟主,必当给诸位个交待!只是此事扑朔迷离,在无确凿证据下,还望诸位能暂时压下火气,莫要被情绪冲昏头脑,彼此争斗,以免亲者痛,仇者快。”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抛出,安抚了下各方情绪,江槐有些遗憾地看了眼垮塌的地宫入口,说道:
“在这里空谈毫无意义,不如先去现场一观。”
众人彼此对视,只好应下。
……
……
会盟被迫中止,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老盟主旧居,沿着小镇街道疾奔,很快抵达了“天残派”驻地。
一座单独的院落外。
此刻,院外已经围拢了大量闻讯而来的江湖人,显得格外杂乱。
江槐一马当先,撕开人群,走进院子就看到一群天残派弟子焦灼等待,看到副掌门归来不禁哀声哭诉。
也不知几分真情,几分表演。
“尸体在哪里?”江槐安抚片刻,询问道。
“就在后宅。”
一名断了条手臂的武夫领着一行人挤入庭院,只见屋舍房门大开,里头赫然是仰躺在地上的天残门主。
中年人肩头的厚厚衣袍堆在地上,显出覆盖钢板的上半身。
两条肌肉虬结,闪烁灰白光泽的手臂软软垂在地上,绑缚着染血的白色绷带。
一只手还抓着铁链,铁链尽头是放在墙角的重锤。
此刻,他脖颈上一条猩红狰狞的伤口,几乎将脖颈切断,头颅上怒目圆睁,似乎死前犹自难以置信。
“有简单的打斗痕迹,但不多,应当是养伤时被潜入,等发现后想要反击,却慢了一步。”
江小棠开衩的旗袍下,长腿迈开,简单在屋中走了几步,给出判断。
旋即,这名掌握情报机构的老板娘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在脖颈伤口摸索,说道:
“是剑伤,凶手应该是个用剑的高手,手法非常干脆利落,不同兵器切割皮肤,造成的伤口形状是不同的。”
她抬起鹅颈,望着众人,表情严肃:
“我不是仵作,只能粗略看出这些。”
剑伤……
闻言,门口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季平安腰间剑鞘。
并回想起,当日演武场争斗末尾,他拔剑杀死天地会成员的一幕。
眼神顿时暧昧起来。
江槐扭头看向老医师,说道:
“药王觉得如何?”
穿灰扑扑长袍的邋遢药王摇头说:
“老朽只会治病,不懂杀人。”
顿了顿,他鼻子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补充道:
“但若老朽没判断错,这屋子里除了伤药的气味,还有一股毒性,凶手许是放过毒烟,恩,麻痹人脑那种。”
头戴冠冕,出家人打扮的无心师太表情冷漠:
“天残门主本就重伤,缺乏防备下吸入毒烟,灵觉愈发迟缓,有心算无心,死的不冤。”
院中有天残派弟子面露怒色,觉得这话过于刺耳,但又想起无心师太辣手威名,强忍了下去:
天残派本就是依靠新武崛起的,实力相对偏弱,如今门主被杀,他们不太愿意招惹强敌。
江槐沉吟了下,转而看向人群,拱手道:
“哪位奇门高人通晓唤灵之法,或许可以一试。”
人群中的俞渔吸了下小鼻子,跃跃欲试,但给季平安看了眼,忍住了。
“我来吧。”一名四五十岁的,道人打扮的奇门修士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无人阻拦,显然这也是个在江湖上有些名望的。
老道士走上前头,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香烛,在地上摆开,并引火点燃。
又取出一柄末端焦黑的桃木剑,一手掐诀,念念有词。
俞渔鄙夷之色更甚:
问灵之法,是正统道门修士必掌握的基础技能。
但在这草莽江湖中,所谓“奇门”修士掌握的,步骤就要繁琐许多。
终于,老道士施法念咒完毕,拿起桃木剑朝尸首一指:
“魂兮归来!”
覆盖钢板,在季平安的审美中,有点“武侠赛博”风格的天残门主尸体一动不动。
“……”老道士
“魂兮归来!”
“归来!”
“来!”
连续折腾半天,才有丝丝缕缕,虚幻破碎的虚影从尸体上飘出,张了张嘴,迎风一吹便散去了。
老道士苦涩拱手:
“盟主见笑了,凶手用某种手段,几乎摧毁了天残门主的残魂,无法唤出。”
季平安全程观摩,这会也皱起眉头,得出与对方相同的答案。
无法唤灵!
在场不少人神色变化,江湖与正统修行界不同,武夫占据绝大部分,不通术法,所以彼此杀人几乎不会对“神魂”进行处理。
“看来,凶手非但精通剑法,会用毒,更掌握一些奇门手段。”江槐叹道,“如此看来,绝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裴钱憋了半天,这会终于找到机会,鼓起勇气开口:
“都看到了吧,蓄谋已久!我们被邀请去故居参观,都是前一天晚上给的请柬!”
三公子愤愤不平,坚定地季平安站在一起。
地狱门一名武夫幽幽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蓄谋已久?否则为何突然插手我们的争斗?偏帮龙虎山?”
另一人也说:
“剑法不凡,又掌握奇门手段,呵,我可听说,这位李公子自称是卦师来着,又懂武功,又懂奇门卦术,岂非恰好吻合?”
旧派武夫反唇相讥:
“你们再说一句?”
“练新武把脑子练坏了吧!”
“有种和老子单挑,要我说,就是杀得好……”
眼见再次争吵起来,江槐眉头紧皱,出声弹压,旋即说道:
“天残门主再如何受伤,也绝非一般宵小之辈能暗算,凶手大概率是破九大境界之人,且大概率不在我们这些人中,相比于所谓的趁机来刺杀,再返回之说,未免有些牵强……依我之见,眼下还是先行调查为要。”
他转身,对武林盟成员吩咐道:
“传我命令,立即封锁栖霞镇出入口,核查这段时间,是否有人外出。”
“
“
连续几条命令颁发,一名名武林盟弟子领命而去,突出一个雷厉风行。
一时间,整个栖霞镇都仿佛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所有人都心头一凛,意识到江槐是动真格的了。
这么多人围观,他这个盟主若无法将此事彻查,并给出交代,武林盟将名存实亡,而本来计划中的,针对“四圣教”的打压也将流产。
“至于在场的诸位,”江槐环视众人,说道:
“虽嫌疑极小,但为了令镇中豪杰服气,还请稍作委屈,与江某前往‘白虎堂’一验!”
白虎堂!
听到这个名词,在场武夫微微变色,听雪楼主等人,则这才猛地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白虎?”俞渔一脸懵逼,她搜集的情报中不包含这个:“那是啥?”
是一个专属名词……季平安心中嘀咕,只听裴钱解释道:
“据说是一件法器,恩,可以对人制造威慑,在白虎威慑下,若是说谎,会很容易被看出来,相反的,若是心中无鬼,则不必畏惧……
听说,其最初是一件威慑神魂的法器,结果杀敌效果不强,反而‘测谎’能力很厉害,坐井之下几乎完全没有抵抗力。”
测谎啊……俞渔缩了缩脖子,作为一个戏精,她不喜欢这玩意。
“又和你没关系,你慌什么。”季平安无奈瞥她。
俞渔眨巴眨巴大眼睛,压低声音:
“这事真不是你干的?”
“……”季平安强忍着扯她脸蛋的冲动,面无表情:
“我像那种人吗?”
俞渔下意识点头。
季平安叹息:
“我会在意这种小人物的死活,甚至费力针对吗?”
俞渔摇头,继而面露狐疑:“那谁是凶手呢?”
季平安摇头道:
“镇子里这么多人,有嫌疑的太多了,耐心等等吧。”
几个人嘀咕的同时,其余门派也都颔首应下,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
白虎堂位于镇子北侧,江家宅邸内,一座独立的院落中。
当季平安等人抵达时,就看到颇有年代感的堂屋上方,悬挂着一座黑底白字的硕大牌匾,上头龙飞凤舞“白虎堂”三字。
其下悬挂一枚古旧的铜色风铃。
江槐说道:
“此物便是我江氏传承的法器,既有镇宅避凶之效,也可探查话语真伪。稍后还请各位逐一站在堂前,回答我的问题,若心底无鬼,什么都不会发生,但若是所言不实,风铃自会摇动。”
顿了顿,他补了句:
“此外,白虎压制下,人会心生畏惧,本能吐露真相。所以核验期间,还请各位安静些,不要说些无关的事干扰他人。”
听到讲述,不少人脸色有些畏惧。
倒不是有鬼,实在是人对暴露内心的本能提防。
“这东西真这么神吗?我们道门都没有能测谎的。”俞渔低声说,大眼睛好奇地眨啊眨。
季平安淡淡道:
“江湖人以讹传讹罢了,实际上,这法器便是一种神识压制,用神识笼罩你,使人心生恐惧,而人说真话与说假话时,往往神魂波动会不同。坐井修士可以用神识对抗,所以基本就没用,不过这里大多是破九、养气境,就还有点用。”
俞渔“哦”了一声,哼哼道:
“亏得这帮人吹的厉害,本圣女还想着真那么好,就给它抢走,谅这什么武林盟也不敢反抗。”
季平安看了她一眼。
裴钱缩了缩脖子。
“作为盟主,我先测为敬。”
江槐说着,迈步走到白虎堂前,抬手打出灵素,激活牌匾,朗声道:
“天残门主的死与我毫无关系。”
古旧牌匾上,一个虚幻虎头浮现,狰狞俯瞰下方,良久眼眸才闭合。
风铃一动不动。
在场众人毫不意外:本就是江家法器,当然不会“噬主”,江槐这般做,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果然,他接下来环视众人:“谁先来?”
丁焕看向季平安,忽然一抬手,说道:
“李公子,请吧。”
一道道视线投来,有人面带期盼,有人面色担忧,还有的喜怒不形于色。
“公子……”陆青忽然扭头看过来,眼神略有忧色。
显然,这位龙虎山大弟子并不像嘴上那样笃定,心中多少有点怀疑,但考虑到季平安是和自己一伙的,故而帮亲不帮理。
季平安摇摇头,欣然走出,在众目睽睽下来到堂前,仰头望着那风吹雨打多年的牌匾与法器。
下一刻,一只斑斓猛虎浮现,撑开天地,无穷大般,威严地俯瞰他,一股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他只觉双肩一沉。
若是一般的修士,会口干舌燥,心中涌起强烈的畏惧,不敢进行任何隐瞒。
就算是坐井修士,也会觉得沉闷压抑,浑身不适,生出抵抗心思。
然而他却没有半点波动,眼神平和如幽邃深潭。
江槐正要开口。
季平安却已平静说道:
“天残门主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开启地宫期间我也未曾离开。”
瞬间,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只古旧风铃。
风铃一动不动。
“呼——”陆青,以及此前仗义执言的,名为“徐鸣”的旧派代表同时松了口气。
攥紧的拳头松开:若真是季平安做的,那出于报恩,旧派必须发声,可这个时候与整座江湖开战,实在有些无力。
裴钱大声道:“看到了吧?还怀疑?呸!”
三公子扬眉吐气,身为大家族子弟,他最受不了被人误解、污蔑。
江小棠也松了口气,她同样不想与“暗网”发生冲突,这个江湖组织太神秘,武林盟也不太愿意贸然招惹。
其余新派武夫一阵丧气,大失所望,觉得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逼迫武林盟出手铲除敌人的机会。
季平安神色平静,对他来说,这同样只是走个过场。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步离开时,突然,站在人群中的丁焕大声问道:
“你如何得知地宫开启方法?地宫里到底有什么?”
嗡!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老医师等人错愕地看向丁焕,意外于对方的开口。
要知道,江槐早已暗示,处于白虎堂下之人,神魂受到压制,会有吐露真相的倾向。
所以他才强调,核验时要安静,就是担心有人胡乱发问。
毕竟在场都是江湖人,彼此都有秘密。
若是愣头青听不懂,还情有可原,但丁焕不可能听不懂。
可他还是问了,而江槐听到后,迟疑了下,也没有
而季平安身处白虎压制下,要么强行用意志扛着不说,这很难,但一些较强的破九是可以做到的,代价是神魂遭受白虎攻击。
要么,就是用说谎的方式避免被攻击,但当着群雄说谎,无疑会增大自身嫌疑。
这时候,在场的江湖人也都本能地看向季平安,想要听他如何应对。
季平安站在堂下,微微一怔,然后旁若无人地就要离开。
而似乎感应到他“拒绝回答”,视野中,那只遮天蔽日,威严俯瞰他的斑斓猛虎瞳孔刺出血红光束,须发张开,厉声咆哮。
一圈圈气浪从虎口喷出,磅礴的精神力量朝渺小的季平安碾压。
然而,面对着精神世界的震动,季平安却只是扭头,淡淡地看了牌匾一眼,无声低语:
“滚。”
轰!
精神世界破碎,那遮天蔽日的猛虎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收缩为一只小猫,瑟瑟发抖,视野中的一切也恢复如常。
这一切的变化,都只发生在季平安的识海内,外人无从得知。
故而,在旁人的视角下,就只是季平安拒绝回答,牌匾上的猛虎虚影吼了一声,而随着季平安迈步走出“法器覆盖范围”,白虎虚影徐徐湮灭。
拒绝回答!
江槐看到这个结果,眼神一动:
“好强的神魂,面对白虎的威慑,竟然全然扛了下来,而且似乎伤势很轻。”
他心底喟叹一声,有些失望,但也不觉意外。
若是堂堂“执剑人”,这般容易就着了道,那才会令他看轻。
而这一幕落在其余人眼中,也都难掩惊讶,要知道,武夫途径本就神魂较弱,只有在晋级坐井后,才会得到史诗级加强。
“你方才,问我什么?”季平安走了两步,才仿佛后知后觉般,平静地看向丁焕。
不知为何。
身为“江湖名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丁焕没来由心头一突,竟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
江槐同样脸色难看:“丁焕,邀请你来,是看在你名声威望,但莫要得寸进尺。”
指名道姓……这无疑是表示一种态度。
身为盟主,江槐表面上客气温和,但实际上,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物。
丁焕沉默,迎着一道道目光,低头道:
“丁某只是心中好奇,李公子不想说便罢了。”
江槐冷哼一声,说道:“那下一个就由你来吧。”
丁焕走上前,说道:“天残门主的死与我无关,我对此一无所知。”
风铃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
接下来,庭院中一个个人陆续上前,进行核验。
季平安走回人群,立即得到俞渔的撺掇:
“那个丁老头简直可恶,要不要我帮你宰了他出气?要不你自己动手?”
圣女可爱的外表下,住着一只头顶两角,手持钢叉,尾巴上带箭头的小恶魔。
季平安瞥了这货一眼,低声说:“有点不对劲。”
“什么?”俞渔茫然。
季平安用灵素将声音凝聚成线,塞入她的耳朵眼里:
“丁焕的表现有些古怪,对我的针对性太强了。”
从一开始,听到天残门主死亡时,就往他身上带节奏,方才又出声干扰,不怀好意,针对的意图太过明显。
俞渔哼了一声,同样传音入秘道:
“这有什么,谁让你之前帮助陈庆生,打了新武的脸?这个丁老头明显将一生的信誉都压在新武这条船上了,结果被你毁了,当然恨死了你,抓住机会不遗余力找你麻烦不是很正常?”
圣女眼神鄙夷,觉得季平安变蠢了。
没有她聪明。
季平安摇头说道:
“丁焕不是那种意气用事,情绪冲脑的人。的确,按照正常逻辑,他有充足的动机针对我,其余人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甚至,我也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比如他作为新武一派,希望引导武林盟与我发生矛盾,从而借刀杀人,这对新武有利……”
顿了顿,他补充道:
“但还是那句话,丁焕是个很谨慎的人,就像新旧武道争锋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站队,直到最后一战才彻底押宝一样。这个人很会看形势,我们如今给这群江湖人的形象是来历神秘,背景不凡,高深莫测……
这种情况下,一个有脑子的人,就算没办法尝试交好,化干戈为玉帛,也没必要在没弄清楚我们跟脚、深浅的时候,就这么跳。”
俞渔一脸傻白甜地看着他,觉得有些道理,但又放不下圣女的骄傲,嘀咕道:
“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你很了解这个丁老头一样。”
季平安没有接茬。
他当然很了解丁焕,起码是年轻时候的丁焕。
正所谓三岁看老,他不觉得过了一些年,曾经的“小丁”就性情大改,变得鲁莽无脑了。
俞渔瞅瞅他,忽然说: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他有些刻意地针对你,但目的呢?总不能说,是他自导自演了这处戏,人是他派人杀的吧?杀自己人,就是为了牵强地陷害你?而且他也在白虎堂前测过了啊,唔,不过没准他神魂也强,硬扛过来了。”
季平安摇了摇头,说道:
“以目前的线索,我还无法下定论,只是怀疑。总之,再看看吧。”
俞渔“恩”了一声,这时候轮到她,圣女坦然地走上前,完成了核验。
甚至还故意拖延了一阵,想要看看有没有人找茬,好给她借题发挥的机会。
可惜,经过江槐的警告,一群有想法的江湖人也老实了。
不多时,在场全部人核验完毕,所有人都是清白的。
“呼,看来凶手的确不在我们之中,外面那些人的嫌疑更大。”江小棠笑了笑,主动发挥性别优势,缓解紧张的气氛。
季平安心想:前提是凶手没有应对“测谎”的方法。
不过,虽然众人心头仍旧有所疑虑,但起码经过了这一番流程,表面上的气氛松缓了许多。
江槐也松了口气,笑了笑,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武林盟成员赶来,抱拳:
“禀盟主!有发现!”
“说!”江槐精神一震。
后者说道:
“我们按照您的命令,去拦截外出之人,结果正好碰到有人鬼鬼祟祟,试图绕过关卡逃离,如今人已擒拿归案。”
“哦?”江槐愣了下,没想到这样快就有收获。
其余人也兴奋起来,意外于“凶手”这样快就自投罗网了。
不过季平安却觉得不对劲。
听起来未免过于简单了,况且,能杀死天残门主的人,会这么轻易被擒拿么?
思索间,江槐已下令将人提审,正好用白虎堂法器检测。
不多时,一群武夫拖曳着一个五大绑的人影走了进来,将其粗暴地一脚踹在地上。
“哎呦。”后者痛呼一声,在地上翻滚。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这赫然是一名穿着麻布长袍的年轻人,绳索捆缚身体的同时,还将一杆写着“看相”二字的木幡一并捆在了他身上。
显而易见,这是一名年轻的“相师”。
“你们抓我做什么?武林盟了不起啊,可以随便抓人啊?”年轻相师披头散发,破口大骂。
人群中,季平安看着对方这副无赖模样,愣住了。
……
错字帮忙捉虫,补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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