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百姓们不会想到,会在这个春日融融的上午,目睹这样一场惨烈的修行者战斗。
在短暂的寂静后,两岸爆发出成片的惊呼声,男女们疯狂逃离,乱作一团。
喧嚣与桃飘落的意境形成鲜明对比。
俞渔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身为圣女,她对于凌迟惨状拥有足够抗性,可心头的惊愕却如怒涛翻卷不息。
在她的判断中,这名刺客应该是养气巅峰的武夫,且身上有多样法器,她自是不惧,可不久前才开窍的季平安如何能斩敌?
恩……一个重要因素:对方已被自己击穿气海,身负重伤。
但饶是如此,季平安的表现也足以令她吃惊。
俞渔压下心头惊色,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术法?”
季平安收回手,道:“摘叶飞。木院司历教授的一门木系法术。好了,带我去岸边看下尸体。”
在这场刺杀中,季平安没有动用飞剑,也未使用除“占星术”与“摘叶飞”之外的术法。
毕竟大庭广众下,他需要隐藏底牌,这也是他为何邀请俞渔的原因之一。
否则以这名船夫的战力,他虽要废些手脚,但独自应对毫无问题。
“哦哦。”俞渔下意识点头,掌心推出一股清风,催动小舟朝岸边赶去。
两人跃至岸上,季平安从地上捡起一片烧焦的兽皮。
“咦,妖族的东西。”俞渔惊讶道,“怪不得,这粗鄙武夫竟能移形换位,险些给他逃了。”
妖术体系与人族迥异,更为奇诡。与道门可将法术誊写于符箓上一般,妖族也有类似的手段,即:将妖术烙印在兽皮上,以灵素点燃可施展。
“这人莫非是妖族暗子?”俞渔眼神凌厉起来。
大周神都内,藏匿有投靠妖族的二五仔并不意外。
“未必。兽皮只是法器,无法证明什么。”季平安将其收起,说道:“问灵吧。看他记忆中有什么。”
修行者神魂强大,死后可以追溯更多记忆,不只局限于死前一幕。
“好。”俞渔也不耽搁,眼孔覆盖黑白,抬手隔空一抓,尸骨上一道破碎的灵魂浑噩飘出,被吸入双瞳。
轰……
一幕幕破损不堪的景象在脑海里浮现。俞渔脸色变幻,好一阵才睁开双眼,沉沉吐了口气,小脸凝重道:
“这人的记忆里也有术法痕迹,应该是某种用以避免问灵的手段,无法追溯更早记忆。好在近几日还残留些碎片……他昨日收到一封信,要求杀死你,并给出了你出现在白堤的大概信息。”
季平安问道:“还有别的吗?”
俞渔说道:“我还在他记忆里看到了一个人,但缺乏前因后果,可能是与他关系很近,印象非常深的同伙。”
季平安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像:“是这个人吗?”
俞渔看了眼,眼珠瞪圆:“没错,就是他。所以伱知道是谁要杀你?”
季平安摇摇头,正要开口,这时候远处一群府衙官差靠近,手中还持有法器,呼啸间将两人合围,如临大敌。
为首者,正是经手无头案的府衙总捕头。
“你等何人?因何犯案?”总捕头厉声呵问。
俞渔摘
总捕头一惊,忙拱手道:“卑职参见圣女。”
身为府衙总捕,他时常与国教打交道,自然认得这张脸。其余捕快也放下刀剑行礼,心头皆松了口气。
……不用他们拼命最好。
恰在这时,一簇由碧绿色光点组成的星光由远及近,眨眼功夫,凝聚为一名身披墨绿色官袍,容貌出众的女子。
“徐监侯?”
总捕头诧异,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竟引发神都两大修行圣地联袂而至。
说起来,那与国教圣女、钦天监侯站在一起的年轻人,又是何等身份?
“怎么回事?”徐修容美眸扫过现场,见季平安无碍后松了口气,等看到尸体,以及周围战斗痕迹,不由心弦再度绷紧。
季平安说道:“我收到监侯手令,抵达此处却遭遇刺杀。幸得圣女出手,斩杀敌人。”
徐修容沉声道:“你看到的手令是假的,看来是有人想诱杀你。有线索吗?”
季平安颔首,将袖中画像递了过去,道:“圣女方才问灵,在死者记忆中看到了这个人,疑似同伙。”
“嗯嗯,没错。”俞渔点头,表示自己可以证明。
徐修容眼眸微眯,杀气外显,她虽性子柔和不喜争斗,但此刻也怒了,可当她看清画像时,瞳孔猛地放大,失声道:“是他?!”
旋即,她念头急转,盯着季平安:“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她已察觉异常:
季平安手里为何会有画像?圣女又怎么偏巧出现在这?显然背后大有玄机,季平安可能瞒着她做了一些事。
季平安神色坦然,道:
“等此事了结,我会将经过如实相告。但眼下我们要做的,是立即抓人,以防生变。还记得我前几日说的话吗,想要翻盘不能一味防守,现在是进攻的时候了。”
旁边。
俞渔一头雾水,只觉两人在打哑谜,恼火道:“你们在说什么,本圣女听不懂。”
徐修容深深看了弟子一眼,葱白十指攥紧画像,算作默认。
转头对俞渔道:“多谢圣女救下我木院弟子,待此间事了,本侯会去道门致谢。”
俞渔神色羞愧,板起脸道:“其实斩敌关键不在我,而是季平安,幸好他出手用那个摘叶飞诛敌,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以她的骄傲,不屑贪功。
不是圣女,而是季平安杀敌?……徐修容愣住。
另外……摘叶飞不是最基础简单的术法吗,竟能将一名养气武夫剔骨凌迟?她觉得,这个弟子愈发令她看不透了。
不过,眼下并非探究的时候,她当即便要卷起季平安,返回钦天监。
季平安却将俞渔拉到一旁,给她说了个方位和地址,道:“帮我办完这件事,欠下的人情就算还掉。”
我分明方才已经帮过你了……俞渔瞪大眼睛。
不过这件事的确有趣,想了想,她扬起下巴,冷傲道:“一言为定。”
……
……
四季阁。
众人齐聚一堂,气氛沉闷压抑。
徐修容急促离开后,一群星官察觉异常,忙追随而去,得知了季平安失踪的消息。
虽不明具体,但能惊动监侯出关,绝不是好事。
“哎呀,黄贺你别在我眼前晃,看得人心烦。”沐夭夭坐在凳子上嚷道。
黄贺焦急地来回踱步,脸色发白:“监侯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若我家公子出了意外……”
想到最糟糕的结果,他失魂落魄,浑身发冷。
沐夭夭银牙紧咬,道:“你能不能盼着点好,没准并非大事呢,是我们想多了。”
只是……这话说出口,也没什么底气。
就在众人坐立不安之际,突然,监内钟声响起。
“噹——”
与纪念功勋的报钟不同,这钟声急促昂扬,是突逢大事,召开紧急会议的信号。
“发生什么大事了?!”
众人起身,难掩惊愕。彼此对视一眼,忙飞奔出去,直奔远处的议事堂。
沿途一行人只见各院星官、监生纷纷走出,浩浩荡荡朝议事堂赶。
显然都被惊动了,想要去探明究竟。
不多时,众人抵达一栋巍峨建筑外,却发现门口已经被围观的人堵死,无法靠近。
“薛公子,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何事?”黄贺眼尖,瞥见一群熟人忙问道。
薛弘简看到他,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具体,但方才我等目睹徐监侯与季平安回来了,两人一起进了议事堂,然后便响起钟声,此刻里头五位监侯在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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