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解没有选择破窗,而是直接敲门。
因为没必要破窗,他相信里面的副解决长不会无谓的尝试逃走。
果然,门很快开了,符东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解决长进来坐吧。”
李解进屋,看见房子里的设施挺简单,看起来符东藏身在这,并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副解决长既不是破坏者的人,裁决中的属性变化也没有预料中的高,那就是说,这件事情并非主谋,只是听命行事?”李解坐下了,婉言谢绝了符东提供饮品的客气,没有绕圈的直奔主题。
“解决长猜错了,透露消息给破坏者组织、假装认同理念加入他们,以及事情的整体计划都是我想、并且操作的。”五级城区的副解决长符东的话,简直就是一力扛起所有责任的背锅典范。
李解笑了,点点头道:“副解决长很有决心,可惜既解释不了你在裁决评估中的属性变化,也不可能改变真正主谋在裁决评估属性中的变化。他除非一直躲着别的裁决者,否则,必然暴露。所以我不太明白,副解决长背这种没有意义的黑锅是为什么?为了某些原因争取一段时间?需要一个时间差?”
“这本来就是真相!裁决的评估受动机影响,其次受事件的实际结果影响。事情发生前裁决长如果找到我,裁决评估的属性跟现在差别会很大。我的动机是为了政治派的理念更好的实现,信息的泄漏是为了打入破坏者组织内部,实现比解决长运送援助更有价值的结果。”
李解沉默,只是很认真的观察符东的表情,眼神。
而后者,很淡定的继续说下去道:“我当然不可能如解决长预期的那样变成严重伤害型,如果说我心存私念,无非是希望借此抓到破坏者更多线索,一举追回更多粮草,将来实际取代你的解决长职务,然后以政治派的理念在五级城区推行。”
李解没发现符东叙述有不诚恳之处,但是,这些说词里存在无法证实的信息,还存在一些让人疑窦的地方。李解决定剑走偏锋,以游走的方式找寻破绽,语气很轻松的说:“政治派的理念施行与否的重要性我不想评论,但非得以冒险牺牲那么多同伴作为代价?”
“牺牲?”符东哂然一笑,反问道:“怎么会牺牲?任何一个正常的指挥,在遇伏的时候都会做出丢弃粮食保全人的决定。而破坏者组织要的是粮食,他们时间有限,人力也有限,得到粮食就会立即撤走,根本不会愿意主动跟你们起冲突。怎么会有人牺牲?”
“副解决长最初是这么想的话,我倒能相信裁决的属性评估结果了。”李解对存疑的问题暂且搁置。
“解决长——我是裁决者!你我之间是理念主张的冲突,你的存在阻碍我在五级城区施展政治派的理念,所以需要用功绩超越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会牺牲谁。那是破坏者和死城的人干得事情,是霉城干的事情,不是我们裁决者会干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我原本的推想是过于恶意,我修正。”李解的态度让符东颇为意外,所以,当李解又问时,他挺愿意聊聊。
“副解决长作为政治派的坚定拥护者,不介意的话能聊聊想法吗?我在想,或许我对政治派拒绝深度合作的态度,是否存在偏见,没有这种拒绝的偏见的话,副解决长未必会出此下策吧?”
“……不会!”符东回答的很肯定,思索着,俨然追忆起往事,也的确是往事……
他是双月城的本地人,父亲是一条商贸街里做小买卖的。大到城区势力和政府的博弈,小到一条街道的控制权的打斗竞争,符东从小就看到了很多。
那时候他很奇怪,一条街上的商贩里,做工的加起来大几百号人,其中有战斗基因的,战斗力不弱的也有几十个,竟然一直向控制街区的几个战士缴纳月供。
还小的时候,他不服气的问父亲为什么,他父亲告诉他,人家后面有很多干差不多事情的人,反抗了会来更多!少赚点钱买个平安就算了,做生意就这样。
但符东不甘心!
少年的时候,他的战斗力已经很出众,又一次看到父亲被街区头目收钱时说难听话侮辱,他愤然上去把人打了。
紧接着,凭着一股子怒气,他在街区里挨家挨户的动员,让大家一起反抗,他们人更多之类的……
可是,他失败了,没有人参与,连他父亲都不支持。
最后街区的头目带了一群手下过来,街区里的商贩都眼看着符东被痛揍,最后还是他父亲再三求情,又赔了笔钱,事情才了结。符东被打断多根骨头,休养了很多天。
符东说起这段经历,没有仇怨之色,相反,面挂微笑,有点激动的对李解说:“我当时没想过报复什么的,我可劲的想,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反抗,为什么我没办法说服大家?明明这事办好了对所有人都有利!为什么呢?”
李解听的很认真,因为他没有这种经历,更因为符东当时的想法很正面,并没有因为失败放弃,也没有受伤而怨恨迁怒他人,而是不断的自我反省,再反省。
“后来我并没有完全想通关键,但是我抓住了一点,我在反省中意识到,一开始我说服的对象就错了!方式也错了。所以,我出院后,又逐个的找他们聊,那次我的办法是:承诺负责解决问题,每家到时候交的月供免除后,拿出免了的一半给有贡献的店员涨工资。所有店主都愿意,因为成功了他们有好处,失败了又没坏处!”
符东说到这里,显然是很为这件事情自豪的,而结果虽然有挫折,但大体上得到了皆大欢喜的局面,而且,因此这件事情,他学会了一个很关键的词,一个叫妥协的词,对,就是妥协!
一条街的帮工们有好处,聚集的人又多,被符东说动了,于是大几十号人把街区的几个人堵住,一顿痛殴之后,驱逐他们滚蛋。
但这并不是结果,结果是,后来那一代的小片区头目带着人来,约了街区的商户们谈。
意思很明白,说他希望安定,他可以减少那条街道商铺上缴月供的数量,但事情不可以外传,而且不能再闹事。否则,他会带人把一条街全砸了,他不收钱了,但那条街的商铺不转让的话谁也别指望还能做下去。
于是,商铺的人都答应了,当然无视符东当时的反对,他父亲当场把他一顿骂,很激动的责备他。
“当时我父亲斥责我说:凡事得适可而止,谁都想全按自己的利益需求来,那就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局面了。能商量,能各退一步就是最好的!为此死了人,拿什么负责?”符东说完,面挂微笑着说:“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代表一群人的利益,才能够调动大家积极参与,这就是正义的事情。但如果不懂的在斗争中适度妥协,就会变成极端主义。”
李解很真诚的点头道:“副解决长的一番话,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想,过去我对于政治的理解是太偏激,对于妥协的认识,也缺乏高度。我相信,未来城区的事务能够更好的跟政治派合作,虽然仍旧会有所保留,但肯定比过去更好。”
“解决长能这么想的话,我的计划虽然失败,但也不至于遗憾了!坦白说,如果不是解决长对政治派的态度完全排斥,我绝不会用这种手段以求尽快取代。”符东知道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微笑着表态说:“耽误解决长不少时间,接下来我会配合的前往城安局接受处置。”
裁决者组织虽然不是政府部门,但因为得到世界政府某种程度的认可,同时也有确保成员在犯错时候接受监督和处置的责任。
无错途径的脱离组织,只需要签订保密协议,就可以回到人群中过自己的生活;而犯错被逐出组织的,因为融合的裁决没办法再取出,会移送世安局或是下属的城安局,接受判决。最轻的,也一定会终身受到二十四小时行为监控的处置。
“知道情况的人还不多,还是我亲自陪副解决长去城安局吧。”李解起身,符东微笑着点头,跟着出门了,李解让行动队的成员撤了,一个人陪他去了三级城区,在进入二级城区的通道口,把他移交给了城安局的人。
临别之际,李解才问出疑惑。“我相信副解决长的话,以及你的想法、动机。但我认为,背后或许还有你我并不清楚的因素推动,因为有一件很反常的事情,裁决长没有继续隐藏身份信息,而且把你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置。所以我想问你,这件事情虽然是你想到的,你做的,但是否有人给予你某种程度的提醒,或者暗示,譬如说我的存在是对政治派理念的某种妨碍之类的话。有吗?”
符东短暂沉默,然后说:“‘李解对三级城区和五级城区的实际掌控让我们的工作很难推进,你们应该做的更好。’这句话有人说过,是在运送粮食的消息之后,但也仅仅如此。”
“谢谢相告。”李解目送符东被城安局的人带进去,他觉得,应该有些事情发生了,他和符东都不知道的事情,而他的存在,本身就影响了这件事情。
如果不搞清楚,很可能还会有针对他的事发生。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李解思索着获取信息的可能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