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打完招呼后, 苏羡音肉眼可见陈浔的耳根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表情实在是够精彩。
气氛立刻大变样。
苏成河有意捉弄,抱着手臂细细打量陈浔, 是挺帅气端正的一个小伙儿。
但他偏偏压低声线,拖长了尾音道:“哦, 我们音音的同学啊——”
“嗯…”
陈浔礼貌的笑容里裂开一条缝,塞满了窘迫以及惶恐。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绷不住了, 又不想太猖狂, 于是转过身去,躲在苏成河身后捂住嘴大笑。
陈浔则像个被罚站的乖宝宝,明明知道苏羡音在笑话他, 却还是站得挺拔,朝苏成河持续输出礼貌的微笑。
毕竟是过来人,苏成河一眼就看出来是个什么情况。
他倒也不是个不开明的家长, 也没打算一直怵着陈浔。
末了,还是收起审慎的严肃的一张脸,笑了出来,拍拍陈浔的肩,颇有些鼓励性质地说:“陈浔是吧, 蛮好,欢迎你来丹溪。”
说完, 苏成河就拉着苏羡音走开了几步。
挑着眉开始审自己的小侄女:“这就是你那个‘还没’?”
苏羡音余光看着陈浔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 越发觉得他可爱得犯规,抿着唇说:“嗯,他叫陈浔,高中跟我同校,大学也是同校, 是我们那一届高考的市状元……”
她如数家珍一般,能将陈浔的辉煌简历几乎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苏成河摆摆手:“得得得,这一车轱辘话你留着跟你爹说吧,你叔叔不关心这个。”
“我就问你,今天我能不能放心让你们两个单独逛去?”
苏羡音俏皮地眨眨眼:“当然能。”
“成。”苏成河把两支糖人又塞回了苏羡音手里。
“那你俩逛,我把要买的东西微信上发给你,我去接小苏了,晚点你看你是让他送你回去还是我把你带回去,微信联系。”
“好。”
苏羡音拿着两支糖人又走回陈浔身侧,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陈浔摸了摸鼻子,似乎刚刚的窘迫还没放过他,不自在地问:“你叔叔……”
“他去接我小堂弟了。”
“我叔叔是不是很年轻?”
居然能让他误会成那样。
陈浔喉结滚了滚,就是不回答,岔开话题,指着苏羡音手里的两支糖人,说:“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么?一下吃两支?”
“你懂什么,我又不是吃糖,我吃的是童年回忆。”
他轻轻一哂,不置可否,只是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下意识地与她比肩,两人的衣服不断发出摩擦的声音。
苏羡音将手里那支没尝过的蝴蝶形状的糖人递给陈浔:“喏,想了想我好像还真吃不下两支,给你一个。”
陈浔尝了一口,甜得眯了眯眼,又看着苏羡音手里那只小狗形状的,问:“你那个什么味道?”
苏羡音晃了晃竹签,觉得他简直是白痴。
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傻,味道当然都一样啊。”
“给我尝尝。”
陈浔忽地凑过来,一口咬在苏羡音之前含过的那个位置。
苏羡音惊呼:“我这个吃……”
吃过的。
他已经咬下去了,苏羡音整张脸像泡在沸水里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话也梗住了。
他疯了。
陈浔一边嚼一边点头,头头是道:“好像你这个比较甜。”
缺心眼。
苏羡音把手里那支也塞进他手里,含糊不清地说:“这么甜,都给你吃,都给你。”
一边走得飞快。
企图不让他发现她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准确来说。
是一个已经疯了的陈浔试图把她也变成疯子。
很好。
他做到了。
陈浔在她身后笑得挺欢,一边迈开长腿,一边扒拉苏羡音的手臂。
“你走慢点。”
-
苏羡音中午是跟着陈浔在外面一个苍蝇馆子吃的饭。
苏成河忽然打电话问她同学走没走。
明明满是欢喜,可看见陈浔气定神闲地逗她,她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这个讨厌鬼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她说还没有,苏成河却说让她干脆跟同学在外面吃了下午逛逛再回来。
苏羡音:“?”
陈浔的魅力已经大到连初次见面还被误会的小叔叔都站在他这边了吗?
苏成河却解释道:“家里出了点事,你奶奶正发脾气,算了你别回来了,在外面玩吧,有事你叔叔替你顶着。”
苏羡音其实很感动。
苏成河一直都很护着她,她也一直都感觉得到。
她“嗯”了一声,在电话挂断的瞬间门,小声说:“谢谢叔叔。”
陈浔听完她的安排,挑挑眉:“等会儿。”
他抓重点的能力倒是一直一流。
“你原本打算中午跟着你小叔叔回家,我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苏羡音无辜地眨眨眼:“嗯?”
陈浔的脸立刻黑下来,轻轻一哂,用手敲敲她额头。
“苏羡音。”
“从南城开到你们丹溪,要将近三个小时。”
“你可真没良心。”
苏羡音乐得眉眼弯弯。
“这不是打算带你逛一逛了么?”
但其实丹溪也没什么好玩的,最热闹的城镇中心,也就一个有些年头的百货商场。
苏羡音想不出来该带他去哪儿,他也优哉游哉一副少爷模样,挑挑眉说:“都行。”
苏羡音只好带他去看电影。
春节前夕,上映的电影并不多,苏羡音随便挑了一部格斗片。
丹溪的电影院设备和南城就没得比了。
不算大的影院厅却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冬天空气流通情况不好,空中总弥漫着一点霉味以及各种食物的味道。
苏羡音担心他坐不惯,小声地问:“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就换个地方,不行就带你去书店吧……”
陈浔靠在影厅的椅子上,将两人中间门的扶手打上去,左手十分顺畅地覆在苏羡音头顶,将她的头拧向屏幕,声音带点倦意。
“没事儿,就看这个。”
电影果然不怎么好看,老套的情节,强行升华的主题,苏羡音看得频频走神,可是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侧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开心。
她还是乐在其中的。
陈浔今天应该起得很早,看到一半儿就睡了过去,他头就枕在苏羡音肩上,中间门几次像爆炸一般失控的音响声突然响起将他吵醒,他也只是动了动,调整着坐姿,头无意识地蹭着苏羡音的颈窝。
她快痒死了。
她今天没有围围巾,颈窝细腻的肌肤就裸露在外,陈浔的头发不算很硬,但因为很短,他随意地动动,他的头发就能将她挠得抓肝挠肺,真的很想摇醒他。
可他睡得太香了,整个人舒展着、不设防地睡着了。
一想到他疲惫的原因是因为一大早驱车将近三个小时来找她,她就幸福得冒泡泡,肩膀被他枕得发酸也甘之如饴。
爱果然有魔力。
最后大灯亮起的时候,还是苏羡音推了推他的脑袋轻声喊了他几声,他才揉揉眼睛,哑着嗓子问她:“打完了?”
苏羡音笑话他:“早打完了,走吧。”
陈浔刚睡醒,腿有些没力,差点摔倒,还是苏羡音扶了他一把。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
忽然躁动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咚”的一声响,立刻有女生大喊:“爸!爸你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昏厥了,没散完的人群立刻自发围成了一个小圈,苏羡音也踮起脚尖往前望。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浔已经快步走进了包围圈。
他个子高,又站高了一个台阶,与刚刚睡眼惺忪的状态完全不同,镇定而可信,他挥舞着手,喊:“现场有没有医生?有没有?”
无人回应。
女生抱着倒地的大叔,已经哭了出来,使劲地摇晃着。
陈浔没有收到回应后,立刻蹲跪在女生身边,提醒她:“你别晃他,我学过急救,相信我。”
女生已经全然乱了方寸,懵懵地点头,让开了一个位置。
“先生醒醒,醒醒。”
没有响应。
陈浔一边探听大叔的心跳、脉搏与呼吸,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现场的人帮忙打一下120,病人已经无呼吸脉搏,需要急救。”
苏羡音终于从重重人群中挤出来,举起正在拨通的电话,说:“我在打120了。”
陈浔听到声音后,才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朝她笑了笑,像是安抚又像是嘉奖,两人不过一个眼神,就好像成为了最坚毅最信任彼此的最佳战友。
陈浔:“稍微散开一点,不要站得这么紧,”
女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紧张地说:“我爸爸有心脏病,有冠心病。”
苏羡音一边点头,一边复述给120的救护人员,冷静地汇报现场的情况,并准确地汇报出地理位置。
陈浔:“你再让一下,我要给他做CPR。”
“哦哦好。”女生红着眼眶,仓皇地往旁边挪了挪。
“1、2、3、4……”
陈浔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在大叔胸骨处,用力地做着心肺复苏。
两组心肺复苏做完,没有反应。
第三组做完,他抬手抹了抹额间门的汗,围观的人各个屏住呼吸看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
陈浔的手探在大叔颈动脉处。
终于有了跳动。
他表情略有松动,弯下腰去听大叔的呼吸。
终于他笑了起来,朝着女生也朝着所有人说:“病人已经恢复脉搏、心跳、呼吸,抢救有效。”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门将陈浔包围起来,苏羡音眼角居然有泪,看向他的时候,他朝她安抚性地笑了笑,眉眼间门却又压不住那一点意气。
她喜欢的少年,无论在何时何刻,都是发光体。
……
苏羡音陪着陈浔上了救护车。
女生一边抹着泪对陈浔道谢,一边朝医护人员夸张地复述刚刚在现场的抢救现场。
“大家都不停地喝彩,这位帅哥真的太厉害了。”
医护人员也朝陈浔投来赞许的目光:“你的CPR做得很规范,是真的很不错。”
陈浔谦逊地笑了笑。
两人一直在医院等到大叔恢复意识、清醒了过来才离开。
具体的病症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也许今后面临的是更危险的手术或者更艰难的治疗过程。
但至少此刻,病人苏醒过来的此刻,陈浔和苏羡音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大口气。
作为陌生人,也就帮到这里了。
女生将两人送到医院门口,还在不停地道谢。
陈浔长身玉立,半侧着身子,说:“快回去吧,你爸爸还需要人陪护。”
……
两人走进茫茫夜色里,已经将近晚上7点半,苏羡音带着陈浔进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特色面馆。
两人吃着面,苏羡音紧张的情绪消散后,才想起来问:“你为什么会CPR?”
陈浔:“之前报了红十字会的急救班,我是志愿者来着,不过也只是初级救护员而已。”
“没想过居然真的会派上用场。”
苏羡音点点头,崇敬的眼光却不再掩饰了。
他好像任何时刻都值得人仰望。
这件事对两人的冲击都不小,走出面馆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怅然,生命悬而一线的瞬间门,总是让人重新考量起生死的意义,令人感慨万分。
气氛有些沉。
已经将近8点,陈浔坐回车里揉着眉心,苏羡音坐上副驾,刚关上车门。
发现陈浔呆呆的,手握着方向盘迟迟不发动车。
苏羡音问:“怎么了?”
陈浔:“我在想,现在已经八点了,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南城,不就十一一点了?”
苏羡音皱皱眉,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嗯…确实是有点晚了,本来我想的是,在镇上给你找个酒店住一晚上,就不知道你愿不……”
陈浔歪着脑袋看她,灿如寒星的眸子染上一点笑意。
“你们这个城镇的水平吧也就这样……”他话挺狂傲,偏偏说出来不惹人讨厌,“你觉得我能住得惯么?”
苏羡音点点头:“也是。”
城镇上只有小旅馆,水平确实也就那样。
“那你开车回家小心。”她诚恳地说。
陈浔:“……”
他轻轻顶腮,用气音发出一声笑声。
忽地俯身朝苏羡音倾,手撑在她右耳旁的窗户上,脸就凑在她跟前,将她完完全禁锢在座位上。
属于他的味道又立刻将她包裹住,她像被钉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
他嘴角一点戏谑,含笑打量她:“你家应该有地方住吧?”
苏羡音警惕地说:“我小堂弟回家了,没空床了。”
“这样啊——”
他拖长了尾音,笑得颇具蛊惑性。
“那我睡你的床不就行了。”
苏羡音是一个大写的懵逼,血液疯狂地往头顶涌,她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陈浔却又凑近了几厘米,慢条斯理地捏住她右耳后的安全带,呼吸几乎就拂在苏羡音耳侧。
“怎么?”他笑意渐深。
“不欢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