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音没能听到的墙角, 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知晓了。
毕竟某人脸上根本藏不住情绪。
蓝沁从回到宿舍到现在将近晚上11点,嘴里哼的小曲儿就是没停过。
林苇茹忍不住了:“我申请切歌。”
苏羡音立刻抓住机会:“我附议。”
蓝沁脸上居然一点恼意都没有,只是朝着两人比了个鬼脸。
“好咯, 我不唱了不行吗?”
林苇茹惊讶:“哟, 这么听话今天。”
苏羡音摘下耳机,慢悠悠道:“你今天说什么她都听的, 快叫她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
蓝沁:“好呀你苏苏, 几个意思?”
苏羡音耸耸肩:“我没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某人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被姚达表白了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
两声尖叫, 一声是羞愤的蓝沁扑过来要挠苏羡音的痒,一声是惊讶的林苇茹嚷嚷着要听细节。
三人顿时扭成一团,苏羡音体力最差, 笑岔了气, 连连求饶。
“好了姑奶奶们别闹了, 说正事。”
蓝沁憋红了一张脸,松开苏羡音的时候还叉着腰喘气。
林苇茹:“真被表白了啊?守得云开见月明?”
蓝沁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听苏苏瞎扯,才没有。”
“切——”林苇茹顿时觉得自己白激动了, “那你傻乐个什么劲儿啊。”
但也不怪蓝沁高兴, 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了。
姚达把她拽到一边,支支吾吾话说不完整,蓝沁是个急性子, 踹了他一脚,威胁他再不说她就走了。
姚达急忙喊住她, 像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憋出一句:“你跟沈子逸别走这么近。”
“凭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为了你好!”
姚达的语气重了点, 看到蓝沁愣住了,又缓和了语气。
“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天的情况,他跟那个小妹妹不是还不清不楚的?人家那么执着, 你能受得了这个气?”
蓝沁:“什么呀,你也说了是小妹妹,沈子逸只把她当妹妹,两个人又没可能,那个小姑娘多水灵啊,我挺喜欢的,搞不好还可以喊我一声嫂子呢嘻嘻。”
姚达的火气又一下冒上来了。
“你丫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蓝沁也赌气:“你说完了?那我走了。”
姚达又拉住她。
“你以前喜欢他的时候人家搭理过你吗?怎么这时候就回心转意了?你就这么好骗?”
“什么叫我好骗啊?”蓝沁也急了。
“你就是对他有偏见,他又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姚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只要他看见两个人在一起一次他就一定会干涉,只要让他知道他就一定会阻止他们见面。
甚至说到了最后,直接拉着蓝沁走了,强行“送她”回了宿舍。
“就这?你就乐呵成这样?”
“人家一没说喜欢你,二没说他是因为吃醋才阻止你跟沈子逸见面,搞不好人家就是觉得你蠢担心你被骗呢?”
蓝沁一字一顿地喊:“林、苇、茹!”
苏羡音笑得捂住肚子,摆摆手:“好就先不说这个,那你跟沈子逸到底什么情况?”
蓝沁刚刚说得挺绘声绘色,此刻眼神却忽然显得有些躲闪。
“诶,反正我跟他没啥,算是……”
林苇茹和苏羡音直勾勾看向她,蓝沁瘪瘪嘴,半天憋出来一个“互帮互助吧。”
林苇茹:“互帮互助是什么鬼?”
蓝沁:“哎呀反正你们别问了。”
苏羡音点点头思忖着,话题又绕了回去。
林苇茹:“然后呢,姚达一番‘宣誓主权’过后呢?你不会直接就心花怒放就交代心意了吧?”
“怎么可能!”蓝沁面露骄傲。
“他别别扭扭不肯说,我为什么要说?”
“我非要等到他乖乖向我表白不可。”
苏羡音笑着笑着,忽然走了神。
平日里张扬肆意的女孩到了这时节却固执得想先得到对方的表白,好像只有先说出口的喜欢才具有承诺性质,才能瞬间驱散她因为种种顾虑而深深埋下的自我怀疑,将安全感递回她身边。
那她呢?
她踽踽独行这么多年,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脖颈发酸。
而如今,因为一点点机缘巧合一点点缘分天定,一步步离他更近,偶尔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零星半点占有欲、一点点偏爱。
他好像是喜欢自己的。
可这份喜欢有多少?他又是如何看待的?
她完全没有答案。
她会等到他的告白吗?
还是说,她也应该勇敢一点哪怕一回,就告诉他她的心意,有什么难?
“当然不行!!”
谢颖然激动地拍着桌面,散落的花瓣都给被她振得发颤。
苏羡音有点茫然。
谢颖然恨铁不成钢一般:“忘了阿姨之前怎么教你的了?这个男生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果断,万一你勇敢了他又往回退怎么办?你受得了?”
苏羡音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些,她颓丧地点头,认命一般承认:“确实受不了了。”
忽远忽近还不如从来就没有接近,反正作为仰望者,她一直很够格。
“那不就行了!”
“趁着他现在表现还行,你就要沉住气,真正喜欢一个人当然会说出口啊,再艰难也要说出口,他只要是没说出口,那就不是真心的,不用理会他!”
苏羡音反而舒心了,她松了一大口气。
毕竟如果真的让她去想该在什么时候又该如何对陈浔表白,她大概会愁得连掉半个月头发。
她是个胆小鬼,她承认。
好在她从没有要求过好结果也从没有为此焦虑过,如果只是等待,她还算是有耐心。
谢颖然见她听进去了,稍稍放下心来,正好聊到这个话题,干脆问苏羡音:“之前你们那次约会呢?怎么样?”
“挺好的。”
苏羡音回忆起那天,居然满脑子都是香辣的火锅味,以及陈浔的那句“不是挺好闻的么,茉莉花香”。
她想着想着,没料想脸上浮起一点热意。
谢颖然看在眼里,啧啧道:“了不得啦,脸红成这样?不会看电影的时候偷偷牵你手了吧?”
“没有没有。”
苏羡音急忙辩解,却好像越描越黑,谢颖然一脸“我懂我懂你不用辩解”的神情。
苏羡音刚想再挽救一下,谢颖然的电话响了起来。
谢颖然:“哟,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妈妈在川北呐。”
“恋爱谈完了?”
陈浔在那头猛呛了一口风,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您别咒您儿子就成。”
谢颖然:“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拜托你妈啊?是包花呢还是帮忙挑礼物?”
陈浔:“您再损我,我就要考虑我到底还回不回去吃饭了。”
“哟,威胁你妈妈呢?”
……
苏羡音见着谢颖然含着笑打着电话,默默拿着花束放到花架上,又退回了收银台,给谢颖然留下一点点私人空间。
花店里暖气也烧得很旺,苏羡音渐渐浮起了点点困意。
她手撑着脑袋,正翻着课本,课本上的铅字都手拉手在她眼前转起了圈,她这才猛地抬头,企图醒神。
却无意瞥见窗外。
12月中旬的今天,川北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苏羡音登时就不困了,快步走出花店。
刚一出门,就被寒气给扑了个满面,打了个寒噤,脸上灿烂的笑意却一点也扑不灭。
她抬起手掌,接到几片六角形雪花,却很快在她掌心里慢慢融化成一点沁人的冷意。
她不常见到雪。
南城的冬天也寒冷,可却很少下雪,就算是下雪,也经常是雨夹雪或者是雪子,无法形成积雪。
很多个夜晚,苏羡音看着天气预报上的雪花图案,第二天摸黑上学的时候却失望地发现地上只有湿漉漉的泥泞。
她喜欢下雪天。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喜欢冬天常下雪的川北。
她没多想,掏出手机来,给陈浔拍了一段视频发过去。
yin:【快看!下雪了!】
陈浔回了她一条语音。
“看到了,你少在外面吹冷风,到时候又感冒了。”
她好像确实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yin:【我等下下班就走回去,这雪真的很好看。】
她手指停在发送键,心脏因为惊喜而有力地跳动着。
猛地一闭眼,按下了发送键。
yin:【要一起走走吗?】
她屏息凝神等回复,雪花扑簌簌落在她柔软的发间。
陈浔还是一条语音。
“嗯,但我今天……”
有片刻的停顿。
“好,你下班了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你。”
他说要来接她。
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初雪天,苏羡音将手机捧在胸前,没留意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可她再踏回花店的时候,却发现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谢颖然把手机重重地摔在桌面上,骂骂咧咧道:“这兔崽子,以为家里是宾馆呢,说回来就回来,说不回就不回了。”
苏羡音:“怎么了?”
“别提了,我白养了一儿子。”
-
苏羡音6点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道路旁光秃秃的枝丫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可是因为这一块儿人流量大,地上的白雪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
她往外走了一条街,终于在通向学校东门的方向,看见了一条还能见到积雪的小路。
两辆车宽的小路,只有正中间留着一长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很是嚣张,苏羡音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这里等陈浔。
她等得无聊,路边人行道上停着一辆车,车上积雪干干净净,白得耀眼,简直是勾引人犯罪。
她干脆收起了伞,小步走过去,预备给车主一个惊喜,在车上堆一个小雪人。
陈浔来的时候,苏羡音的雪人已经有雏形了,她正弯着腰,在树下找小枝条做雪人的手。
一个不小心,脚底因为湿雪而打滑,失声惊叫的同时,跌进一个有着黑雪松香气的怀里。
陈浔将她抱得很牢,笑意一点点漫开眼角。
雪花嵌在他的发间他毫不在意,却拨开挂在苏羡音刘海上的雪子。
他将苏羡音扶稳后,顺势十分自然地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毫不意外那是冰凉的,然后像变魔术一般从书包里拿出一双米白色的粗钩针毛线手套,细致地帮她戴上。
即使是这样冷的天,他垂颈的时候,苏羡音稍稍低头还是能看见他羽绒服里只有一件白T恤。
后颈处的棘突明显,风雪全往里灌,她木木地眨眼。
他终于笨拙地将手套在她手上穿戴好,看见她鼻尖红红的,人也愣愣的。
没忍住勾着笑弹了弹她的额头,试图唤醒冬眠的小动物。
“就这么喜欢雪?”
“不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