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 虞鸢还在犹豫,她现在刚出了数学楼,站在校园里, 往逸夫楼走不远, 可是……
菜篮子小哥给她送单来了, 虞鸢拿着打包好的肉菜, 还是暂时回了宿舍楼一趟, 先把菜寄放了在那里。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打算先过去会议,正准备先联系一下谢星朝, 远处跑来个人, 见到虞鸢,气喘吁吁的,“虞鸢,你在这啊。”
“老严叫我出来找你。”杨之舒说,“名额是他临时弄到的……快走吧, 好多教授都已经到了。”
“老严居然能给我们搞到名额, 你是不知道,那多少大佬。”杨之舒很幸福, 喋喋不休的和她说个没完。
虞鸢心不在焉应声。
她想,答应了谢星朝的事情, 肯定也不能完全不顾。
讲座结束大概是九点到九点半的时候,去他家还需要十来分钟,左右折腾下来, 十点应该是可以到的。
虞鸢不是个性优柔的人,时间又紧迫,权衡了半天, 还是定下心来。
杨之舒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虞鸢随着他,往逸夫楼方向赶去,边匆匆给谢星朝编辑了一个短信,“星朝,对不起,学校临时有事,我要先过去一趟,你先吃饭吃药,不舒服就早一些睡,不用等我。”
如果谢星朝不想等她了,想先行休息,她就明天再过去,总归是答应了的事情,因为特殊情况不能按时赴约,也不能当做没有过。
虞鸢赶到逸夫楼304时,严知行都已经到了,工作人员已经把会场布置好了,每个人座位前都放了名牌和茶水。
虞鸢居然H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以为临时参加的学生都不会有。
严知行见了她,眉头微皱,“你今天怎么来这么迟,我刚在和之舒说你们上次写的那论文的事情,都说了半天了,看你还没到,才叫之舒出去找你。”
见她还没来
虞鸢还有些气喘,“老师,对不起,路上耽搁了一下。”
严知行学术成果斐然,为人却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不过,在他手下快两年,虞鸢也差不多习惯他的性格了,他虽然为人严厉,但是治学严谨,对手下学生指导也是尽心尽力。
对手下目前带着的两个本科生,虞鸢和杨之舒,他其实都很满意,都是靠他自己发掘出来的。
尤其虞鸢这小姑娘,虽然年龄不大,模样柔柔弱弱,生得清纯娴静,但是做起学术来一点不马虎,聪明不说,她基础的扎实,对专业的热爱和一投入就极为专注的性格,都很让严知行欣赏。
所以,每次有这种类似机会,可以提携一把学生时,严知行都愿意把机会给虞鸢,她每次也没让人失望过。
“待会儿把手机关一下,专心听。”严知行说,“之后我把你们引荐给李教授。”
虞鸢点点头。
会议很快开始。
虞鸢是很专注的性格,休息间隙,她看了一眼钟,已经是八点半,不知为何,想到谢星朝之前期待满满的模样,她第一次分心了,犹豫着,想着要不要出去给他打个电话。
“虞鸢,过来。”严知行正在和李书凡攀谈,叫她和杨之舒过去了。
显然是要把他们介绍给李书凡。
李书凡确实讲得非常精彩,深入浅出,大学教授做研究的本事和教学的能力有时候是不成正比的,虞鸢也见过很多,学术做得非常好,给人上起课来却云里雾里,半天不知道在讲什么的老师,李书凡这种有才华,也讲得精彩的,真的非常少见。
虞鸢很是紧张,当严知行叫她给李书凡将自己论文时,她心跳得格外剧烈。
*
谢星朝下午去上了一节课。
三小时的力学大课。
是物理学院开设的课,地球物理这专业很神奇,其实算是交叉学科了,按照京大的培养方案,他们上的课表里包括一堆数学课,一堆物理课,以及一堆地理相关的地球科学。
但是就业又很冷,就业面窄,工资待遇也不怎么高。
京大的学生基本都是天之骄子,尤其学金融或者计算机,优秀的本科毕业后,直接就业,拿能拿到的工资就已经非常可怕了。
京大校园里也有一条专业鄙视链,不过制霸整条鄙视链的,倒也不是金融或者计算机了,而是数学,物理这种出疯子的纯理科。
地球物理这种,就属于不参加鄙视链,人少也没有存在感的。
不过,系里大部分人上课还是认真的,想努力把绩点刷高,弄个保研或者出国改专业。
在这种时候,他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原本就漂亮得过分,即使在这种男生扎堆的地方,也是一眼可以看到的好看,他不听课,不点名的课基本缺勤,学院活动也从不见人影,不少人觉得他很神秘。
“你这舍友,他是不是不听课的?”有人偷偷问徐小鸥。
谢星朝坐在最后一排,在睡觉。
因为感冒,他很难受,力学明显也不怎么吸引人,所以想睡就睡了。
徐小鸥,“……”他偷偷瞥了眼谢星朝,“我不知道。”
“他家里有钱有权。”郁哲说,“人家和我们生来不一样,小少爷,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成绩稀烂也无所谓。”
话没说完,谢星朝缓缓抬起头来,郁哲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他其实有些害怕这个舍友,和一堆混混往来,叛道离经,根本不像是个京大学生,背后嚼舌头被他听到,怎么也不是个好事。
谢星朝没看他。
“2015304011。”教授在看花名册。
他敲了敲桌子,“谢星朝同学,到了吗?起来回答下这个问题。”
原来是被点名到了。
郁哲有些几分幸灾乐祸。
少年眸色很深,他抬眸,毫无表情的看了眼ppt,问题正在大屏幕上摆着。
一分钟后,他把问题完整的回答上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低咳了一下。
“答到这里可以了。”那教授点头,忍不住问,“谢同学,你这,是不是重感冒了?”
谢星朝坐下,哑声说,“没事。”
教授是个老头子,随口表扬了几句,说是大家要像这位同学看齐,带病还坚持上课,不过不坚持也没关系,他允许因为病假缺勤。
郁哲心里有些震惊,那问题不难,但也不简单,他一直暗地里以为谢星朝是家里有什么门路买进来的,他回头偷看谢星朝。
谢星朝已经又恢复了睡姿,少年短促的轻笑了一声,“撞的。”
“我以前物理,都考十五分。”
郁哲,“……”
原来都被他听到了,郁哲慌忙回头,再也不扭头看了,只觉得如芒在背。
之前初中时,路和羡慕过他脑子好使,虽然基本从不用在正道上。
要说读书,谢岗持有国外某知名大学的经济博士学位,温韵当年是医学博士,谢家孩子学历都不差。
他自小在学习上从不吃力,记忆力极好,过目不忘,理解起新东西也格外快。
只是他从不觉得这算什么天赋,他不喜欢念书,没什么理想,活得极其随性。
他经常翘课,但要点名的也会去上,毕竟考试分数肯定不能太差,因为虞鸢说过,要他好好学习,以她的认真程度,到了期末的时候,一定会问他的绩点。
他大概想好了,八十分上下就足够,难一点的课程可以考低一些。
太低了不好,虞鸢一直怕他堕落回高中时代那模样。
太高了也没必要,他也不喜欢让她觉得他太聪明。
他漫无边际的想,如果他的高数挂科了,鸢鸢会来给他补课,还是会生气?
不过,毕竟现在期末还早,他现在在惦记着晚上,鸢鸢答应了的,是不是会真的来看他。
*
一场会议结束。
虞鸢满心满足,只感觉脑子还是滚烫的,她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只感觉热意还没消褪。
出了逸夫楼后,十月的夜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外头黑漆漆的,她回头看到逸夫楼亮着的灯光,心里还惦记着谢星朝的事情。
她急匆匆的回了宿舍,拿上自己之前买的肉菜,随后往谢家赶去。
一直到电梯门打开,可以看到谢家大门时,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半了,有谢星朝四五个未接来电。
虞鸢不知道要不要回个电话给她,她怕谢星朝已经喝完药睡着了,她再打电话,会把他吵醒。
站在他家门口,虞鸢自己都忐忑。
她一贯守诺,之前也可以看出来,谢星朝对这次见面有多期待,虽然早发短信通知了,但毕竟还是爽约了。
她敲了敲门,半天,没有回应。
可能是已经睡着了。
虞鸢知道谢星朝家门的密码,他老早给她说过无数次,她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自己开门就好。
犹豫了片刻,虞鸢还是输入了密码。
随着滴滴一声轻响,门打开了。
屋子黑漆漆的。
“星朝?”她试探性问了一声。
没人回应,虞鸢把手机的灯打开了,调到了最黯淡的那一档,刚在客厅走了几步——她差点吓了一大跳。
沙发上有人,少年睡在沙发上,长腿随便伸着,没盖被子。
“谁?”他听到响动,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比之前甚至听着还要严重几分。
虞鸢惊住了,“星朝?”
她以为谢星朝应该是吃完了药,洗完澡后去了卧室睡觉,然后一觉睡到天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睡在沙发上,甚至被子都没有盖好。
“鸢鸢?”少年直起身子,打开了客厅的小灯,光线昏黄,他面色苍白,只是双颊眼尾浮着淡淡的红意,鼻尖也有些红红的,显然还很是难受。
“对不起。”虞鸢在他身旁坐下,“因为忽然有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所以来迟了——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想等你。”他哑着嗓子,“结果等着等着,就在这里睡着了。”
晚上,他早早回了家。
可是,她没有出现。
随后,他收到了那条短信,再打电话过去时,手机已经关机了。
虞鸢说叫他不要等,但他并不想睡,所以就一直在客厅里坐着了,而且惦记着,她说,还会再过来,他可以等,等她办完事。
至于会不知不觉睡着,确实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感冒,他不怎么喜欢吃药,反正在家的时候,也没人管他,所以大部分时间,过得昼夜颠倒,吃饭不按时,生病了捱过去就好。
虞鸢在沙发上坐下,坐在他的身旁,见他这模样,习惯性就想伸手探一下他额头。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比她高出很多,虞鸢没反应过来,忽然已经被搂住了,少年怀抱热乎乎的,他拱到她的颈窝里,活像一只大狗狗。
他边撒着娇,手臂却一点没收力,一点点把她往自己怀里拉,她力气根本抵不过他,虞鸢在他黑发上轻轻摸了摸。
虽然有刻意收敛了,真是十足的委屈模样。
不过,本来也是她的错。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你等下先量个体温,回去睡床。”她温声说,“吃饭了吗?”
可能是被她爱抚和关心得太舒服了,他神情舒缓了很多,乖乖道,“吃了一点,我等下去找体温计和药。”
居然连药都没吃。
“我明天在这儿陪你吧。”虞鸢叹了口气,本来有愧在心,现在见谢星朝这模样,真的是怎么也走不脱身了。
少年眼睛一下亮了,俩人挨得太近了,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发梢淡淡的柑橘香,鸢鸢没有拒绝他的亲近,而且,还说要留下,他试探性的靠近,没有遭到拒绝,竟然就这样——在她面颊上直接亲了一口。
虞鸢从来没被男生亲过,只感觉他唇很软,像是被狗狗在面颊上轻轻咬了一口。
不是情人之前带有情/欲的吻,却也和单纯的姐弟之前的亲昵不一样,那一瞬间,虞鸢说不上来,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味。
他心满意足,“鸢鸢,你真好。”
那块皮肤的温度骤然升高,虞鸢浑身僵硬,想把他推开,看到少年亮晶晶的下垂眼,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太多,刚见面时的疏远和芥蒂都在慢慢消失,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代的关系,她对谢星朝这种无处不在的亲密行为,似乎也越来越习惯和纵容了。
换做前几个月,他如果做出这种举动,她肯定无法接受。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谢星朝没多想,只是还当她是亲近的姐姐,他从小受她照顾,亲密无间,所以虽然大了,却也模糊了这些事情的边界。
何况,现在他还病着,因她而起的病,她今晚还爽约了,如果现在抗拒,他肯定又会露出那种受伤的神情。
于是,虞鸢根本没法在这种时候再拒绝他。
谢星朝就这样抱着她,呼吸热热的,落在她耳后,似乎完全不想松手。
他怎么也是个异性,还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了,这样亲密无间的抱着,虞鸢耳后发红,终于坐不下去了。
“我给你去煮个汤,你去加一件衣服,要睡等一下再睡。”
“再坐一会儿。”难得有和他这么亲密的时候,还刚亲了她一下。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看向她小巧的唇,黑眸灼热,那丝异样被他很快遮掩住过去了,继续埋在她颈窝,轻车熟路的撒娇。
他生得漂亮温纯,遮掩掉本性,这样满心信赖的冲人撒娇的模样,简直人生不起一丝防备之心。
他知道她喜欢他这种模样,也很会利用自己有的这一点点优势。
“鸢鸢,那你接下来几天都住在这里。”他说,“你想睡哪个房间都可以。”
虞鸢耐心的说,“我等你病好了走,等下,我先去给你熬个姜汤,菜我都带过来了,等会儿,吃了药就去睡。”
小时候,经历了被绑架后失声,祝希禾进了谢家,她怀孕再流产,这些事情,再目睹到周围所有人对他态度过山车一样的变化。
小孩子其实比很多大人想象的都要敏感很多——他变了,变得彻底再接受不了别人的好意,原本就多疑敏感的性格,也越发变得极端。
只有一个人,会不掺杂质的对他好,无关门第,无关金钱,无关一切外物,只是对他这个人。
“嗯。”他答应她的安排,可是也没松手,甚至一只手,试探性的,缠上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更加拉进。
虞鸢脸微微红了。
左边脸颊上,被他亲过的那块皮肤似乎也隐隐发烫。
她从小没喜欢过任何男生,也不是很喜欢和他们太接近,尤其有任何肢体接触。
只有谢星朝不一样。
他从小就喜欢黏着她,她也从不会感觉到厌恶或者抗拒。
虞鸢想不明白为什么。
“鸢鸢。”他忽然拉长声音叫她,“鸢鸢。”
“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他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她的眼睛时,少年长睫轻轻扇了下,昏黄的灯光下,因为还病着,微红的眼尾和面颊,为平时苍白的肤色度上了几分艳色。
“鸢鸢。”他微扬起脸,从下而上看着她,唇格外红润,再度轻轻的叫出她的名字。
简直,像是在引诱着什么一般。
他生得好,气质非常纯,尤其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黑得干净,他气质的干净纯澈大部分来自那双眼。
这一刻,虞鸢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申知楠她们总会说他漂亮,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蹂/躏荼毒的漂亮,从异性的角度来看,确实,像是惹人犯罪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