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Ktv包间里满是酒味, 震耳欲聋,虞鸢之前在里面待久了,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夜风吹着很是舒爽, 她想在外头再多待一会儿, 不料许遇冬居然也一直不回去, 随她这么呆呆站在门口, 她问, “遇冬,你是和朋友来这儿玩么?”

许夺夏叫她替她看着点儿许遇冬,虞鸢留上了心, 便多问了几句。

“啊, 是是是。”许遇冬不自然的扯了下唇。

“你是在江大吧?我记得,离京大很近。”虞鸢温和的说,“你姐姐和我提过,你平时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可以来京大找我。”

许遇冬忙说好, 谢谢姐姐。

被晚风这么一吹,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方察觉大大的不妙。

是他脑子缺根弦,发傻了, 才会给谢星朝发那个短信。

说实话,看之前那个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从酒吧出来出来, 虞鸢应该是从二楼ktv过来的,她看着也不像是会在这个时间点去酒吧的人。

只是,那晚上见过谢星朝在虞鸢面前的模样时, 他下意识,就认为,谢星朝现在的模样,是绝对不能让虞鸢看到的。

也是因为在这里,这个时间点见到虞鸢太意外了。

所以脑子一热,就给谢星朝发了短信。

接到许遇冬发的短信时,谢星朝没多怀疑。

这里离京大只有两条街,平时经常可以遇到各个学校的大学生,不过,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鸢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想,不知道是为什么,是被谁带过来的。

他站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照出的少年面孔苍白,瞳孔漆黑,被冷水这么一淋,酒气洗去了不少。

他把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整理好头发,衬衫扣好,袖子放下。

之前那放纵颓靡的模样消失了大半,少年温顺乖巧,没有半点攻击性。

只是眼尾的红一时半会儿还消褪不掉。

他给许遇冬发了个短信,“在哪?”

“门口。”

许遇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按道理收到提醒后,保住形象的最好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继续藏在酒吧里,或者叫老板去开个包间,一直不出来,虞鸢找不到他,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这是要自投罗网么?

她大概在外头站了得半个多小时了,晚风很舒服,吹久了也带着丝丝凉意。

虞鸢准备回二楼时,酒吧门被推开。

“……鸢鸢?”阴影走出的人,语气惊讶。

借着霓虹灯和微弱的月光,看清楚他的脸后,虞鸢比他还要惊讶,“星朝,你怎么在这?”

谢星朝说过,他和以前认识的那堆混混朋友已经不再联系了。

只是叛逆期曾经走歪路过。

虽说去酒吧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因为往事的原因,她心里警铃大作。

少年乖巧的说,“我是陪朋友来的。”

“朋友?”

“嗯,被喜欢的女生甩了。”谢星朝说,“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个女生也喜欢他,追了很久,昨天精心策划了一个告白,结果对方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根本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弟弟看,现在,看着觉得他很恶心。”

少年低声说着,语速不快,他站在门旁,微倚着门,眸子被染上淡淡月色,神色晦暗不明。

许遇冬沉默着往后推了几步,尽量消抹掉自己的存在感。

虞鸢,“……”

“所以,过来陪他喝一点。”谢星朝说。

少年走出了阴影,唇微微扬起,乖巧漂亮的模样。

“是吧?”他转头问许遇冬。

许遇冬忙拼命点头。

酒吧门撞开,落出来一个结实的高个男生。

手里还揣着啤酒瓶子,脸红脖子粗的,一出门就歇斯底里的叫喊,“冬冬,你好狠的行啊,你居然这么抛弃我。”

“你说我哪里不好了,要什么可以给你什么,你说……”他体重大,一跌出去跌了很远,一下抱住了马路旁一个垃圾桶,哭哭笑笑的,和个神经病一样。

“诶,你干嘛呢。”许遇冬忙跑过去,想把他从地上扯起来,可惜那男生一身酒气,怎么都拉不起来。

“您不然先结一下账吧。”酒吧里跑出了个小酒保,为难道,“在这里哭了一晚上了。”

虞鸢脑子乱哄哄的,她冷静了一下,把现场这些人的关系理了理。

先是许遇冬和谢星朝。

“你们原来认识么?”

许遇冬忙点头,“认识的认识的,我和阿朝是初中——呃,一个地方的,其实也不算很老,考上大学后熟起来的。”

“嗯。”谢星朝说,“我们都报了京州的学校,暑假经常一起打球,就认识了。”

“是他失恋了?”虞鸢看着那个抱垃圾桶的男生,他已经开始吐了起来,看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少年面无表情,“又喝又哭。”

“早知道,我就不和他一起来了。”

“让他们不要喝太多了,很伤胃。”虞鸢犹豫了下。

她其实想说,让谢星朝回学校或者是回家,但是,仔细一想,现在他也成年了,她也没有太多约束他的立场。

“鸢鸢,你也是来这里喝酒的?”谢星朝忽然问。

虞鸢没想到,谢星朝居然会追问她的行程,她回答,“不是,我在二楼ktv,一个挺熟的师兄要离校实习了,我们给他饯别。”

“今晚还回去么?”

“估计不走了,现在学校也关门了。”

“不行。”他想都不想。

声音转而放低,又是是软软的撒娇,“你不能在外面待这么晚。”

虞鸢对他这样的恳求最没办法,每当这时候,她就忍不住想揉揉他头发,几乎同意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许遇冬老早脚底抹油回酒吧去了,但是回去也回去得不心甘情愿的,还是心里痒痒,躲在门后,结果差点撞上一个人,一看是路和,弓着背,不知道在那偷听了多久。

“阿朝这个台本,和我们之前说的不要一样啊。”路和给许遇冬匀出了位置。

许遇冬心领神会,于是两人一左一右,一齐张大耳朵偷听。

“卧槽二毛这演技,也太拼了吧,怎么吐出来的???我记得他喝的还没阿朝一半多。”

“表演得还行吧,台词零分,也太智障了点。”许遇冬说,“那个冬冬是什么鬼,凭什么要叫冬冬。”

“不过,阿朝对这个姐姐不一般啊。”路和探着身子往外看。

认识谢星朝这么久了,他现在这幅模样,对人这样,真的是路和第一次看见,他忽然想到了前几天谢星朝打电话,叫他伪装小区物业和他通话的事情。

路和心里一咯噔。

“嘘。”许遇冬叫他闭嘴。

他低声说,“阿朝就是喜欢她。”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路和愣了,“那这个姐姐……”

“她现在不喜欢阿朝啊,顶多就当弟弟看。”许遇冬说,“不然,他还用得着装成这个模样么,阿朝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不是不知道。”

路和,“……”

那个姐姐除去漂亮,气质特别好,像是在很幸福的家庭里,备受呵护着长大的,不谙世事,温柔端方的书卷美人,她能接受谢星朝以前干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这,我们是不是要去劝一下阿朝啊,没希望不如就……算了?以他那长相家世,现在还考上了京大了,也不算不上进吧,追谁追不上啊。”

许遇冬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是有姐姐的人,平时他和许夺夏是怎么相处的,对比虞鸢和谢星朝,区别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也不一定……就没希望。”许遇冬忽然说。

他又说,“反正你这猪脑子,就别去给他添乱了,阿朝有什么要帮忙的,帮忙就是了。”

两人并肩站着。

虞鸢嗅觉很灵,在他身上闻到了源源不断的酒的味道。

她问,“星朝,你也喝了?喝了多少?”

少年转过脸来,“鸢鸢不喜欢我喝酒么?”

他身上有酒气,眼角眉梢淡淡的红,能看得出来,是沾过酒的。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不如说,只是很意外。

“假如是我自己想来这儿的,你会生气么?”他轻声问。

虞鸢一时愣了。

见她没回答,他垂着眼,“还好,只是陪朋友过来。”

“星朝,你已经十八岁了。”虞鸢斟酌着,认真的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喝一些酒,或者来这些地方,只要不太经常,也是没关系的。”

“但是,你不喜欢吧?”

不喜欢看到喝到烂醉,沉溺于酒乐的人。

不喜欢乖张放荡,阴沉凶狠的人。

他轻轻的笑了,“我不会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的。”

在这一刻,气氛似乎格外古怪了起来。

虞鸢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格外遥远而陌生。

淡淡的月色下,他漂亮秾艳的面孔不甚清晰,漆黑的眼,苍白的脸,唇异样的红润。

像是有什么深深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她本能的感觉到,今晚发生的事情,谢星朝对她说的所有话。

似乎都不对劲,他在对她瞒着什么。

她其实一直很信任谢星朝。

从小到大,因为信任,她不会怀疑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直到目前为止,谢星朝也确实没有骗过她一次。

不知不觉,二楼门打开了,下来了一个青年。

宋秋实找到了她,远远叫了声,“虞鸢?”

“师兄。”虞鸢回过神。

“你在这里啊,我说怎么忽然不见了。”宋秋实说,“知楠喝醉了,刚才忽然大叫你名字说要找你,包厢里怎么也找不到,结果在那闹呢,醉到连自己手机都打不开了,打你微信电话也没接,只能我出来帮忙找了。”

“对不起,我刚才应该是静音了,她没事吧,”虞鸢紧张起来,“我马上回去看看。”

“没事,已经睡着了,躺沙发上了。”宋秋实笑,“黑啤喝干了七八瓶。”

虞鸢,“……”

“外头站久了凉,你也回去吧。”宋秋实说。

站在台阶上,他比虞鸢高出很多,习惯性就伸手拍了拍她肩。

宋秋实上学晚,比她们大了差不多三岁,之前对她们非常照顾,这动作也不算暧昧。

谢星朝站在暗处,宋秋实撞到他的眼神,怔了一瞬。

虞鸢也注意到了。

“师兄,这是我弟弟。”她给宋秋实介绍,“星朝,是今年刚来京大的大一新生。”

虞鸢兜里手机忽然又振动了起立,她一看名字,是申知楠。

“星朝,你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她急急忙忙说,“不要乱跑,不要再喝酒。”

“嗯。”少年意外的乖顺。

宋秋实睨了他一眼。

外头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俩人,夜晚的京州并不热闹,宽敞的马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和车辆的形影,只剩下稀稀拉拉的霓虹灯和最晚班的公交开过。

“你好。”他对这少年说,“我叫宋秋实。”

“我不是她弟。”少年垂着眼,面无表情,“不如说,是她的青梅竹马。”

宋秋实眉毛挑了一下,“师弟,那进来一起么?”

他有颗七窍玲珑心,这种心思复杂的人,却偏生会被简单单纯的人吸引,当年,他之所以会对虞鸢和申知楠那么照顾,纯粹是因为喜欢简简单单,心思赤忱的人。

“你装得很好。”他笑,“不过,为什么不在我面前继续装了?”

“没必要。”在别人面前,他懒得掩饰自己什么模样。

“不怕我告诉虞鸢?”

他说,“她会信我,不会信你。”

“这么骗她一辈子,不累么?”

“无所谓。”

他完全没情绪波动,一番话下来,宋秋实能看出,他属于那种非常自我,完全不情绪化,做事偏执不择手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虞鸢这么情根深种。

很有趣。

“师弟,那不如来一起吧。”问完了这些问题,宋秋实笑,“虞鸢很受欢迎的,数院女神嘛,就我知道的,就三四个在暗恋她。”

谢星朝什么也没说。

他平时话很少,不暴露自己想法,也完全没有和人分享沟通的欲望。

进了包厢,沙发上已经睡倒了好几个。

虞鸢在照顾申知楠。

她之前抱着她的腰,大哭了一场,虞鸢去找服务员要了冰水,喂她慢慢喝下去,她躺在狭窄的沙发上,哭哭啼啼道,“我难受,嗝,我要睡床。”

人太多了,ktv明显睡不下。

宋秋实见申知楠那模样,手指摁了摁太阳穴,很是头疼。

“我给她去开个房。”他说,“我带了身份证。”

虞鸢,“……”

她模样生得清纯,这么看着人时,像陡然受惊了的小松鼠,脸颊软软的,杏眼里的诧异不加掩饰。

“别这么看着我。”宋秋实苦笑,举起自己双手,“我保证不会对她做什么,不然,你带身份证了吗?”

出来吃饭而已,怎么可能把身份证带在身上,虞鸢自然没带。

“那只能用我的了。”宋秋实说。

虞鸢咬了下唇,偷偷问了一圈,不少人兴致正浓,打算继续在这儿唱个通宵了,也没人带什么身份证。

至于……谢星朝也随着一起来了,站在门口,显然不怎么愿意走进来这个满是酒气和陌生人的房间。

她自动把谢星朝跳过了,其实在她的印象里,虽然虞鸢理智告诉她这种想法很荒唐——他还停留在只有户口本的年龄。

虞鸢还是信得过宋秋实人品的。

更重要的是,她想,如果申知楠现在意识清醒的话,她肯定也愿意。

马路对面就有家酒店,枫林宾馆。

很小,也不是什么连锁店,外头看着也不怎么正轨。

宋秋实去前台问了下,“还有不少空房间。”

“来。”他朝虞鸢伸手,要她帮忙扶起申知楠。

虞鸢犹豫了。

“不然你能抱得动?”宋秋实笑了,看向一旁谢星朝,“还是说,你更愿意让你的宝贝弟弟抱她?”

“那师弟,你愿意吗?”他挑眉,看向谢星朝。

虞鸢耳尖稍微红了下,没等谢星朝回答,她直接道,“师兄你抱吧。”

宋秋实把申知楠拦腰抱了起来。

申知楠身高一米七,标准的北方女生身材,纤细高挑,青年抱着她,掂了一掂,似乎自语道,“小孩,还挺沉。”

虞鸢忙跟着他们跑了过去,回头交待,“星朝,你等等。”

谢星朝没说话。

他看着虞鸢远去的背影,眸子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开房很顺利,只剩下大床房了,所以开的是一间大床房,宋秋实自然不可能和她一起睡,他没喝什么酒,熬夜能熬下去。

不过,就在一切安排妥当,把申知楠送上床时,她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直挺立了起来,“师兄。”

她不知道怎么这么准确,直接拉上宋秋实衣袖,就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了。

一松手,就哭。

虞鸢,“……”

宋秋实无奈道,“我在这儿陪陪她,你先回去吧,告诉大家一声。”

“想睡觉的可以来这开个房睡,想玩的就继续,我这边,等她睡了,我马上就回。”

虞鸢只能说好。

回对面时,谢星朝果然在原地乖乖等着她,见是她一个人出来,他也完全没有多问——其实他本来就是很淡漠的性格,对别人的事情,半点不会关心,只是安静的陪她一起回去。

“我和同学去说一声。”虞鸢说。

回了包厢,果然有人问,“宋师兄呢?”

“在陪着楠楠。”虞鸢说。

“哟!”有人起哄。

“这俩,是不是早看对眼了啊。”于从信问。

“之前瞒的蛮好啊,怎么我们没一个人知道。”

她一下被围了起来,宋秋实和申知楠人缘都极好,她一下成了八卦的中心点。

虞鸢很少经历这种场合,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平时她交际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专心学术,很少参与八卦。

现在情况也不清楚,她不想乱说一通造成什么绯闻流传,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她手里却忽然被塞了一杯酒,是个叫李晓的男生,平时没怎么和她说过话,此时坏笑道,“那保密不说,就喝一杯喝一杯,替宋师兄和知楠。”

虞鸢不擅长讲话,也完全不擅长这种场面。

她犹豫着接过了那杯酒,周围人起哄声更大了。

虞鸢像是握着一杯烫手山芋一样,她闭着眼睛,屏住呼吸,硬下心肠,直接一饮而尽。

有人鼓掌。

给酒的李晓倒是傻了眼,“虞鸢,你怎么全喝了,这……”

这不是普通啤酒,是特调鸡尾酒,度数很高的。

虞鸢已经拼命咳嗽了起来。

那个陌生的漂亮少年,原本一直倚在门旁,他不喜欢里面的环境,视线只停留在她身上,此刻,纤长的眉已经皱了起来,往里走了进来。

没人认识他,可是,也没敢谁问他和虞鸢的关系。

“没,没事。”她一张白皙清纯的脸蛋已经涨得通红,杏眼水汪汪的,像被人欺负狠了后,露出的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可怜的模样。

周围吵闹不休,嗡嗡作响。

酒意上头,虞鸢稀里糊涂,在沙发上定定坐下。

她难得喝了酒,大家也兴致更高,闹成一团。

直到他进门。

“星朝?”她看到少年的脸,傻傻的笑了一下。

或许是潜意识的信赖感,看到他,她一下放了防备,整个人,都直直的往后一倒,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二天,虞鸢醒来。

阳光被窗帘遮住了,可是也掩盖不住,透了几丝到地板上。

她脑子一片空白。

太阳穴一阵刺痛,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围……看陈设,似乎是个酒店。

虞鸢心缓缓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除去宿醉带来的难受之外,身体没什么异样,衣服也还是昨晚的那一身,整整齐齐。

可是,她转过脸。

床上居然有人,还有人。

似乎微微在蜷着。

他身高在那里,四肢修长,虽然刻意只占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似乎有意要离她远一点,所以此刻睡着的姿势此并不舒服。

一张脸格外漂亮,近看也看不出一丝瑕疵,睫毛有如鸦羽,长而浓密,唇格外的红润,呼吸均匀,显然,还没有醒来。

虞鸢,“……”

在想明白,找回理智的前一瞬间,她没控制住音量。

他睫毛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眸子里还满是睡意,揉了揉眼,迷茫的看向她,漂亮的唇微微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