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大早,云柯就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
昨晚累得倒头就睡的他此刻很有精神,连忙把自己的光辉事迹广而告之。
“深夜山林,勇救农大菜鸟,我果然是最厉害的,还有我导儿真大方,第一次收到工资的本人很帅气。”
配图是昨晚农大几个大学生被找到时哭得稀里哗啦的凄惨状、转账截图和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照。
那叫一个对比惨烈。
朋友圈一发,立刻迅速引来了点赞。
“我弟厉害了,不过你这在哪儿呢,裹得跟个熊似的?”
“兰则林场,跟我导儿来的。”
“我去,现在研究生补助都这么多了吗?你这半年多干啥了,你们导师做慈善的?”
“谭森元会不会说人话,我导儿说了,我值得,以后还会有更多[怒][怒][怒]。”
“不会吧,那美女还真是你导儿啊。”
“咋的,你羡慕嫉妒恨啊,可惜你个大四还没上完的小卡拉米是别想了。”
“柯子,你是不是飘了。”
云柯满脸傲娇,还想回怼,就被外边哭哭啼啼的声音给弄好奇了。
“拜托,再让我们留几天。”
“这次对我们很重要,麻烦你们。”
“你们老师都不在,这次还发生了这事,要是你们出了事,这事儿算谁的?”林景山也就是昨晚带他们过来的大叔此刻脸色阴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咋的了这是。”云柯闻声走过来,林景山对他的态度稍微好点,可明显还在气头上。
“我让他们下山,他们偏偏跟我犟,犟有什么用,以为闹着玩儿呢?要是真出意外那是要人命的,我们林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眼见他头也不回甩袖进屋,四个农大的学生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那两个女生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都怪我,要不是我被绊倒了也不会连累你们。”
“思若,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可都是我的错。”三个人越是安慰,邓思若越是忍不住要哭。
“这大早上的,你们这么早起?怎么还哭了?”朱景意提溜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杯和一个塑料袋过来,依旧裹得像个白色蚕蛹,不过这次没有带围巾,被冻得微红的脸颊没有遮拦露出来像是雪中精灵,黑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们。
“还没来得及谢谢您。”他们四个前后跟她道谢。
朱景意随意摆摆手,“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不吃饭都要冻死了,进屋来。”
他们四个人捧着热乎乎的鸡汤和白腾腾香香软软的包子,旁边是依旧冷着脸的护林员,看着很是不知所措。
“哦,原来这样啊。”朱景意小脸精致,轻轻吹着鸡汤抿一口,“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小朱,你说我能咋办?”老林跟她抱怨。
“好说好说。”朱景意扭头问他们,“你们是来写毕设的?”
“嗯。”他们齐齐点头,坐姿乖巧又拘谨。
“那让他们留下来吧。”朱景意语调轻缓。
“他们老师都不在,还出了这档事,我怎么敢让他们再留下来。”老林很不情愿。
“要是让你们留下来,能保证把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吗?”朱景意反问他们。
邓思若他们第一时间get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立刻站了起来,手都在颤抖,“我们能保证,一定的。”
“既然这样,林场多几个植树志愿者不也挺好的?大不了等我离开的时候把他们带走。”她给老林递包子,商量说,“要是他们实在不听话,林叔您到时候再把他们赶走。”
林景山不知道说什么好,默然接过包子没有说话。
“还不谢谢林叔。”朱景意轻声道。
“谢谢您,谢谢您。”
四个傻孩子一同站起来90°大鞠躬。
“别谢,场长那边同意了再说。”他依旧冷冷的,可这次到底没说要赶他们走了。
吃完早餐,四个人主动收拾残局,云柯也不好看着,随意倒腾两手,很快跟这四个人混熟了。
农大大四学生,邓思若,齐凯,张一扬,田晶晶。
他们才刚刚认识,没成想随后就成了不相上下的难兄难弟。
噩梦就此开始。
“云柯,思若……出发啦。”外面喇叭传来朱景意喊集合的声音,农大四人还沉浸在暂时能留下来的喜悦和忐忑中,一个小时后就被彻骨的疲惫和寒冷占据了头脑,完全想不起来伤春悲秋。
四个人站在瑟瑟冷风中,扛着约莫60公分高的樟子松跑得比兔子还快,刚开始还兴致万分,搬苗、种树、浇冻水、覆土,一棵棵种下来成就感满满。
但是成就感是很有成就感,干不完是真的干不完。
“云柯开近点,累死我了。”齐凯冲着马路边大喊。
“我也想开啊,我开不上去啊,路太窄了。”云柯穿着自己短款羽绒服,冻成了个傻子,见他们大喊,自己声音冻得歪曲了八度的回喊。
“那里有小三轮啊,苗放进去给我们运过来。”邓思若也开喊。
“三轮,我不会开啊。”云柯要哭了,早知道开车是这个会开车,在酒吧里他就不该说什么自己会开车,刚把货车研究明白,现在还要去开小三轮。
“我们也不会开啊,你不是会开车嘛,有基础,赶紧学一学熟悉下,要不然你过来我去学学看。”
云柯看着旁边三只轮走路的破三轮车,再看一眼满身泥的四人组,果断选择了前者。
“我开还不行嘛。”
朱景意从另外一块试验田过来,看他们热火朝天干活,放心回去。
……
第一天,五个人勉强可以跟上。
“云柯,来这边。”
拖拉机咯噔咯噔跑。
第两天,五人齐齐换上了林大叔准备的军大衣。
“云柯,再送过来点苗。”
“来了。”拖拉机“突突突”的飞奔而来。
……
第五天,他们各个灰头土脸,学生的洁癖和干净荡然无存,比山上的大爷还像大爷。
半个月过去,他们没形象的躺在大通铺上,抬不起一根手指来,连做梦都是樟子松树苗追着他们跑的可怕画面。
反观那些护林员们虽然也累,但好像完全没有他们这么累,而且干得还比他们快。
早饭时间,今天吃上了饺子,那些护林员这些天也跟他们熟悉了,大家一起围坐一边大快朵颐。
云柯他们饭量丝毫不亚于他们。
“哈哈,累惨了吧。”
五人齐点头。
“放心,还有一千就完事了。”
“一千棵?”
五人脸颊龟裂。
“林叔,哪来这么多苗啊?”云柯崩溃质疑。
这半个月他们一共种了大概七百棵,护林员那块田虽然种得比他们多,比他们快,但最多也就多几百棵。
结果还有一千棵?这是奔着三千棵去的???
先不说这些苗都是大苗,约莫五年份需要多少钱,就说这么多树从哪儿运来的?他们可没看到最近有车上山。
“您不是在玩我们吧。”他们小心翼翼。
结果就是这些护林员们都哈哈大笑。
“啥五年份的,这些苗都是一年的,都是咱们大棚里培育出来的,哪里需要外边搬,哎哎,可都是我们亲自铲出来的,不多不少,还剩一千棵,多亏了小朱老师,要不然这边山上这么冷小树苗还真未必能活。”
云柯五人组:“……”
他们压根不信这些大叔的鬼话,虽然能在温度这么低的地方把苗种活确实厉害,但再怎么专业课不精也知道这么大棵的樟子松树苗不可能是一年能长出来的。
然而有时候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
等下午时,五人被告知不用下地了,被朱景意带着去大棚,大棚地上躺着最后一批准备好的小树苗,可他们压根没心思去看,只一个劲儿盯着手里的记录本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真是一年生的?”
“看这记录时间,好……好像还真是。”
朱景意穿着白大褂带他们越过大棚去旁边的屋子,里面摆满了各色试管瓶和一些从没见过的植物,正是之前在大雪山上找到的紫色植物,当初不过才五六株,现在已经有了二十多株,被高温熏腾下流下来紫色的液体。
“好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制备足够多的卡伦溶液,在下雪前把所有樟子松喷一遍。”朱景意指着接住紫色液体的玻璃杯。
五人面面相觑,一脸懵。
最后推出她唯一的学生出来一个个发问。
“导儿,那些苗都是一年生的?”
“对,是我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生长期被缩短了些,”朱景意把一本笔记递给他们,动作很随意。
云柯接得如接圣旨,立马低头去看。
他基本功没有他们扎实,那也知道培育出来一个新品种多难,满眼好奇去看。
农大的学生则是一脸惊慌,很明白知道这种东西他们不该看,但是又根本抵抗不住那种诱惑。
看着里边那些记录不知不觉入了神,接着就是万分懵逼,他们跟着学的这个漂亮老师到底是什么人啊???
确定不是某个驻颜有方的四五十来岁的行业大佬???
他们不信,真的不信。
云柯更是不信,他记得当初考他导儿的研,就是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什么资料都没有,更没任何成果介绍,压根没人敢报,才被他捡了个漏,以为自己能堵住他爸妈的口,以后还能继续保持以往的懒散生活,再轻轻松松混个文凭。
靠,现在他才知道当初他的想法有多可笑,他哪是找个了摸鱼的导儿,他根本就是找了个狂炫酷炸吊炸天的牛逼哄哄的牛人啊。
在得知这个惊喜后,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要不是自己确确实实记得自己上过专业课,都以为自己绝对是三百六十五天都逃课了吧。
要不然为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个卡伦溶液是什么。
五人大眼瞪小眼,眼眼泛着清澈的愚蠢和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