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意是在招完生的半年后突然知道自己有了个学生的。
明明是初春时节,她却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
周围雪山连绵,寂静无声。
在走出那片连信号都没有的大山后,手机疯狂振动,朱景意脑瓜子嗡嗡的。
她的手躲在毛茸茸的手套里不肯出来,然而那振动声比深山老林里的狼嚎还要烦人,吵得她直接投降,“梭梭,接通。”
振动声还在继续。
回应她的大概只有萧瑟的风拍打雪花的“呜呜”声,以及毫不留情往她脖颈里边钻的彻骨寒意了。
“梭梭?”
依旧没有应答。
朱景意愣了愣,缓慢叹了口气。
是啊,这里不是智脑连接的23世纪,而是两百年前手机盛行的年代,她的智脑梭梭直接因为天气寒冷死机了,自然没有办法回应她。
想到这里,朱景意忽然难过起来,甚至三年了她都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个搞植物的,除了外出找植物,就是在实验室待着搞植物,怎么能忽然一下子就跑到这里来。
最可悲的是她占据的这个身体的主人为了救一个小孩儿,直接被人贩子捅了一刀,朱景意还没搞清楚身处何方,就硬生生挨了一刀,疼得冷汗淋淋,虽然最后是反击了,最后的结果也是好的,不过自己也喜提医院一月游。
好不容易伤好了,还要面对学分不够毕不了业的尴尬局面,幸好是自己擅长的植物专业,有惊无险直接被国外的同行看上,搞了快三年才终于回国。
凭着那些研究成果和老师的推荐目前在研究所当个研究员,说实话她还挺享受自己目前的状态的。
毕竟除了时代不同,她现在做的基本和穿越前没什么区别。
就是现在真的挺破防。
冷飕飕的,她是真的不想接。
她下定决心无视骚扰,踩着雪往帐篷那边走,雪“嘎吱嘎吱”响,无处不在的冷风往她脖子里钻,在进帐篷的一瞬间她立刻打开取暖器,缓慢活动四肢,等温度慢慢上来,她才敢躺在垫子上,享受此刻的温暖。
僵直的手渐渐恢复知觉,朱景意通红的手上捧着几株不到十厘米高的深紫色幼苗,她凑近看了看,视若珍宝。
“意意恭喜,你终于找到了。”
“梭梭?”
朱景意眼睫毛上还带着水珠,鼻子红润,肤色白玉无瑕,听到它声音后眼眸都亮了,喟叹道,“很幸运,不然我真待不下去了。”
她稀罕地看了好几眼,移不开眼睛。
要是三年前有人跟她说她为了做个卡伦溶液需要去深山老林找原材料找个一俩月,她绝对会认为那人有病。
现在……
她觉得从前的自己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不过,幸好找到了。
好好欣赏了一会笔挺的植物幼苗后,趁着烧水的功夫看了眼这个两百年前的通讯工具,看到同一个号码来电,她立刻反拨回去,态度良好,“李主任。”
“哪能啊?”
“我明天就回去。”
“那肯定的,我还能骗您不成。”
那边李主任火气消了点,但是下一秒警觉起来,“你可别骗我,我算是管不了你了,你随便去哪儿,但是在那之前把你学生带走。”
朱景意:“???”
“学生?”试探。
“对,没错,明天必须回来带走他。”
李雷一点反应时间没给她就挂断了电话,朱景意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又得罪他了?”
“根据普遍流程,不存在越过导师直接招生的情况,更何况这位主任一直对你有莫名的敌意,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梭梭机械质感的声音隐隐对她的处境有些担忧。
朱景意又不是傻,自然知道这不正常,她皱皱眉头想了想,“算了,也不是件坏事。”
“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当下你需要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回去,这里并没有飞行器可以随叫随到。”
梭梭一语中的。
朱景意在帐篷里踱步,实在有些烦恼,不过这显然难不倒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强者,她微微一笑,“那还不简单。”
“你该不会是……”梭梭有了个可怕的推测。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它又被冻得磕磕绊绊,直到宕机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还在怀疑机生。
说好的怕冷呢?
呵呵,可怕的女人。
银装素裹的山谷时不时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一些未冬眠的小动物好奇地探了个头,只见一道黑影从雪上飞速跃过,吓得立刻缩进了洞里。
……
当天凌晨。
在夜店里跟朋友享受人生的云柯在看到好友申请时,感到一股森森的恶意。
“我去——”他一口酒喷出来,不敢置信看着备注的名字。
顿时恶从胆边生,忽视不见。
“云柯你倒是快点来啊。”好友见他磨磨唧唧,直接给他一肘子,云柯一时没注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瞬间碰了下手机。
手机哐当落地时,刚好看到让人崩溃的界面。
“咦,这谁啊?”好兄弟捡起手机就见到一个猫猫头微信,抬起头就见云柯一副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谭森元——”咬牙切齿。
“咋啦咋啦,你女朋友?还是哪个追你的漂亮妹妹?快来看啊,云柯竟然金屋藏娇。”
“我去,云柯你可以啊。”好几个头围了过去,看着新通过的好友轰然一惊,七嘴八舌起来。
“云柯你竟然来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加上你微信,竟然还是女生,不够意思啊你。”
“快叫出来,快叫出来。”一帮损友起哄起来拿着他手机就是一通操作,根本就不是云柯能来得及阻止的。
“手机还我。”
他两手去捞手机,满怀期待的眼睛在扫到个“好”时面如死灰。
看他脸色难看的过分,他们更是好奇了。
“别那么小气嘛,你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我们替你把把关。”
“就是,万一是图你们家钱的呢,我可是慧眼识珠,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们疯了吗???那是我导儿。”
云柯望着他们跟看智障一样,嗓音都飙破防了。
……
江城,霓虹烂漫。
朱景意刚下飞机坐上车就收到了自家学生的消息。
“嘉仕特酒吧,等你。”
朱景意:“?”
“别问,来就对了。”
朱景意:“好。”
“师傅,嘉仕特。”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闻言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慢慢启动车子。
朱景意已经累得不行了,手腕拖着脸颊欣赏外边的灯红酒绿。
虽然和两百年后找不到一点相似的痕迹,好在这三年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并且沉醉在这个世界的美食中无法自拔。
原本想着明天请自己两辈子唯一的学生吃饭,没想到首先被学生邀约了,而且还是去酒吧。
那里应该有……吃的吧?
没有去过这个时代酒吧的她有点不确定,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小声喃喃,“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直到到了嘉仕特,她也没做下决定。
抬头观察,周围高层建筑林立,到处灯火通明,不似黑夜,时不时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相约玩乐,显然是江城的中央商务区附近。
在这里的酒吧也不是简单的,从外观就可以看出里边的豪华程度。
一伙年轻人急急忙忙从里边跑出来,脚步匆忙,完全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人,行李箱倒地的瞬间,他们才看到这个怪异的女生。
明明是春天,却全身包裹着白色长款羽绒服,用围巾围着大半个脸,怕冷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此刻她黑亮的眼睛还有点懵,露出来的脸颊白皙的不像话,单从这双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她绝对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就是和酒吧的气质格格不入。
“对不起,对不起。”谭森元连忙扶起箱子,送到她手边。
“没关系。”
果然如预料那样,就连声音都好听的不行,瞧不出一丝介意。
“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要是你行李箱坏了或者里边东西坏了,我到时候赔你。”
“不用了,没有坏。”朱景意饿得发慌,实在待不住,“我先走了,再见。”
她头也不回向门口走去。
身边小伙伴一阵嘘声,“元哥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去去去,老子怎么可能会失手,这个款压根不是我的菜。”
“菜?”
本来走掉的女生忽然开口的时候谭森元傻眼了,尴尬的。
朱景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喜欢吃菜?”
“咳咳,是是,我喜欢吃菜。”谭森元尴尬的上天了。
“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菠菜???”
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咱俩加个微信,你有想吃的菜可以联系我,价格从优。”
谭森元活了二十三年也没遇到过这种清奇的开局,什么时候扫了人家的二维码都不记得了。
加上后,她眼睛微微弯了下,瞧着有些愉悦,叫人看到也不由开心两分。
“好了,现在把猫猫头还我吧。”
“啊?”他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顺着她的手看见自己手上的猫猫头挂饰,而她的行李箱上还留着一截断掉的银色链子。
“噗嗤……”他那些好朋友已经笑得直不起来腰了。
谭森元尴尬的闹了个大红脸,从没感觉这么丢脸过。
“对不起,对不起。”
等到她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这群损友打趣的更加不要命。
“谭森元,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滚滚,看老子丢人这么开心是吧,你们等着的。”
他指着这群损友恶狠狠的,随后低头看了眼微信,怎么感觉也觉得这个猫猫头微信头像格外眼熟。
仔细思考再三,到底有了印象。
靠,她不是……
谭森元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时,正面几辆豪车缓缓停下,几个小伙伴明显慌张起来。
“我靠,我哥怎么来了?”
“谭森元,你小舅舅也在。”
一群人顿时如鸟兽散,显然对这些哥哥和长辈的人怕的不行。
“搞什么,以为跑得快我就认不出他们的车了。”
另外一边一溜豪车上下来的西装革履,人均180以上的精英范帅气贵气并存的男人中有人吐槽。
“安澜,这群小子都被你外甥带坏了。”
谢安澜一身黑色衬衫和西服,他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单手扣上西服扣子,随意瞥了一眼疾驰而去的跑车,眉头微微蹙着,淡淡回怼,“你确定是我外甥带坏的?”
“滋滋,还是这么护短啊。”
他的几个好友很是了解他,笑得不行。
“哈哈,我们快点进去,今天不醉不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