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一个月之后宗门就要举办试炼大会了,你怎么根本不着急呀!”
何鱼鱼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而来,换下因为练功而浑身湿透的练功服。
而元漪依旧坐在窗台处,喝着今年刚长出来的花茶。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上午了。
“我知道。”她回复道,眼睛看向院子。
何鱼鱼顺着室友的视线往院子看去,中央只有一棵栽种十年的榕树,随着一阵风,零零散散落下几片叶子。
她完全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值得自己的室友像个垂暮老人似的观摩一个上午。
“云云,这次试炼大会可是关乎我们将来师尊哦。”何鱼鱼再次强调。
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为下个月动了起来,在外历练的回到宗门,闭关的也出关了,现在她连练功房都要提前占位置。
而元若云花了大半个月才引气入体,一个月之后,她要怎么应对那群外门弟子?
还真是应了她的名字,若云若云,风轻云淡的。
想到这,何鱼鱼摇摇头。
“今天的修炼有什么进展吗?”元漪问道,顺便给对方也倒了一杯茶。
说到自己,何鱼鱼也不纠结对方懈怠的态度了,神情兴奋:“我学完了十八式了,在试炼大会开始之前,很有可能冲到练气期后期呢!”
学完招式的她终于不再霍霍院子的榕树了,而是在院子里挥舞了一整套剑法。
“右脚再踩实一点。”元漪突然说道。
何鱼鱼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照做。
一道剑气划出,震碎院中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
见状,何鱼鱼瞪大了双眼,惊叹:“这还是我第一次发挥出如此的实力!”
她看了看碎石,又看了看倚靠在窗边喝茶的元漪,顿时肃然起敬。
“云云,没想到你在剑法上有如此天赋!”说罢,她有些痛心疾首。
室友明明天赋极高,却自甘堕落怎么办?
“只是恰好会一些罢了。”元漪淡淡说道。
何鱼鱼再次摇头。
她很珍惜下个月试炼大会的机会,因为只有前十的弟子,才有资格拜入各大长老门下,成为内门弟子。
元漪眼睁睁看着室友一口喝完上好的花茶,又风风火火地往外跑去修炼了。
她眼眸低垂,看着杯中晒干的花瓣飘啊飘,山间的风从耳边穿过,院子的树传来沙沙声。
天空湛蓝,大地呈现自然的土褐色,浑然一个平和优美的世外仙境模样。
身上自然恢复的伤口隐隐作痒,好似蚂蚁爬满全身,啃噬出密密麻麻的小口。
元漪眯上眼睛,忍了又忍,最后决定去一个地方。
剑宗的地盘内重峦叠嶂,凡人□□很难攀爬。
玉岫仙君居住的山峰上,有一处幽暗宁静的瀑布,绿植盘虬,遮天蔽日,惟有顶端裂开的罅隙投下浅金色光线。
一道清冷的身影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划过潺潺溪流,溅起水花。
元岫站在不大的瀑布下,白色的鸟站在一处枝桠上。
“仙君,我突然想起来了,掌门托我委婉打探你,最近修炼的感觉怎么样?”一丈雪大大咧咧问道。
“帮我回复多谢他的关心,只是修炼之事并非一朝一日就能有所增益。”
“那我就跟他说,你没有进展啦。”
元岫有些无奈,在一丈雪的脑子里,就没有委婉这个概念。
元漪刚进来这里,就撞见了眼前的一幕,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玉岫仙君在仙鹤落地那一刻,便早就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是你?”
“没想到玉岫仙君竟然在这,我就换一处地方了。”元漪不动声色说道。
“慢着。”元岫眯了眯眼,“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看到了这里似乎有落脚点,就下来了。”
玉岫仙君颔首,便无动于衷了。
似乎是默认对方知道自己在这之后,便会识趣地离开。
元漪却反问道:“仙君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单纯看看罢了。”元岫有些诧异,脸色还有些不自然,他很久没被人这般耿直地问了。
这处狭小之地有着一口清潭,冰凉刺骨,但有镇痛之效。
但他来这里并非因为受伤,而是因为……这处曾经是师尊最经常来的地方之一。
连元漪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中带着不耐烦。
“姑娘,你是来找仙君的吗?”一旁的一丈雪开口了。
语气见惯不怪,毕竟外面的每一个人都想和它的主人说上话。
元漪摇摇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不躲不闪:“听闻仙君这处有一口潭,有独特的效果。”
“哦,你是说那口青莲潭啊,仙君宝贵着——”一丈雪的发言在主人的眼神警告下戛然而止。
元修冷下脸:“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块地方只有剑宗的少数人知道,而她一个刚来没多久的人,却说出了它的特别之处,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哦,有人告诉我的。”元漪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想借这口谭一用,宽宏大量的仙君应不会不给吧?”
她的这个‘徒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优柔寡断,磨磨蹭蹭。
偏偏天道却看上这样一个人!让他得天独厚!
元岫的眉头微蹙,显然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但元漪知道他会答应的,因为玉岫仙君就是这么一个“良善”之人。
“你受伤了?”
果不其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而是关怀于他人。
元漪嘴角上扬:“是呀,所以仙君能不能借清潭一用呢?”
说罢,没等回复,她便径直朝瀑布旁的池塘走出。
直到元漪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时,这个一向光风霁月,坦坦荡荡的玉岫仙君才意识到了不妥。
“抱歉。”
他朝树枝上的白鸟示意,最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他不知道的是,元漪在他离开的一瞬间,也褪去了伪装的面容,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明明对方主动退让了,却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她把这种烦躁归咎于身体的痛苦。
一丈雪有些疑惑:“你就这么走了?仙君,她看起来很可疑。”
元岫侧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鸟,它绿豆大的眼睛瞅着他,看起来有些担忧。
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
其实,当他在长洲见了对方的第一刻,他就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但因为这个猜想过于离奇,他谁都没有说。
他已经做了无数次的梦了,有时候他也分辨不出现实和虚幻——或许对方是魔修,又或是他那个敌人的棋子呢?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祂在玉岫仙君的神识中低语。
“为什么你不去当面去问呢?是因为不敢吗?”
“你忘了,你的懦弱让你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你是一个懦夫,一个活该一辈子不如愿的败类!”祂似乎有些恼怒,声音尖锐起来。
自从百年前他登上合体期,那道声音就一直在他的神识中,像幽灵一样时不时冒出来,总是带着蛊惑,有时是谴责。
这也是为何,他的修为一直在大乘期,迟迟无法上升的原因。
元岫试图调整自己的气息,好让脑海中的声音安分一点。
当他从剑宗结界出来时,他又是那个光风霁月、心如止水的玉岫仙君。
一直到半夜,元漪才从青莲潭中出来。
她回到了外门弟子的住所时,何鱼鱼也在房间。
“你去哪了?难道是去偷偷修炼了?”何鱼鱼嘟了嘟嘴,坐在床榻上问舍友。
“我去外面散散心。”
元漪将外套搭到椅背,也坐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难道你不怕一辈子都是外门弟子吗?”何鱼鱼促膝而坐,摆出了一副要和舍友彻夜长谈的态度,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下同门师妹的想法。
大概是因为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元漪也有心情回答这类问题了。
“你修仙的目标是什么?”
何鱼鱼有些答不上来,她歪头沉思了一下,说道:“为了实力?”
回答完后,视线对上了元漪清冷的目光,何鱼鱼呼吸停滞了下。
对方的眼神太过平静,好像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不过一起小波澜。
何鱼鱼不由自主地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保护家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的母亲是剑宗的一座附属城城主,虽然她没有说,但我知道,她每天都很累。”
她只有金丹中期,在城主当中实力几乎是垫底的,每年剑宗的长老来考核的时候,她都必须要拿出最好的功绩才能保住位置。”
元漪颔首:“怪不得你不缺钱。”
何鱼鱼:?
关注点是不是偏了一点?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她拔高了声量。
“我不打算修炼。”元漪神情平淡。
“那你想做什么?”
“等死。”
何鱼鱼表情无语:“喂,不要开玩笑啊。”
“我没开玩笑。”元漪一脸严肃。
人能完完整整苟活一世尚且需上天垂怜,她什么都管不了。
何鱼鱼怔怔地看着室友,想问些什么,但还是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