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元漪送出青玉馆后,秦涧木便回去了,拍卖会已经开始,他得在背后把控全场。
长洲隶属于巨灵书院,明面上来看,名门正派对魔修深恶痛绝,恨不得赶尽杀绝。
但两方总有需要用到彼此的地方,故在边界,例如长洲等地区,只要魔修不光明正大不加掩饰的走上街,护城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理,魔修的地盘也是。
至于两方为何不合,在元漪看来,说白了就是修炼理念的不合。
名门正派出身的修真者以断情入道,以维护苍生为己任,而魔修以欲入道,欲望越强修为越高。
这样一来,自然前者成为了正派,而后者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做了不少罪恶之事,也就成了魔修。
元漪对魔修并未秉持斩草除根的想法,只是她现在需要拜访一位故人。
于此同时,南部郊区中,一座村庄青山环绕。
然而,此时放眼望去,村里的房屋塌陷了一半,一地狼藉。
一只巨大的脚踩上了惨白的断臂,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高大的背影提着手中的重锤,一步一步走向一处木屋。
腥臭的嘴里传来骨肉被咀嚼碾碎的声音。
每走进一间屋子,它便抡起重锤狠狠砸向地面,所经之处,不管是灶台或是木床,统统被砸得稀巴烂。
“我看到你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手中的重锤就发狠砸下,木桌瞬间被粉碎!
“叔叔可喜欢小孩了……”
“砰!”
衣柜被砸开两半,掉落一地的木屑。
“不要再躲了,叔叔已经闻到你的气味了,小妹妹。”
“砰!”
木制的小床被砸出一个大坑,露出床底里面的衣服,成人的旧衣中还夹杂几件小孩的衣服。
“叔叔没有恶意……以前我也有个可爱的女儿,她小时候可喜欢我了,只是她不太听话,叔叔后来才狠狠惩罚了她。
你一定是个乖孩子,乖乖出来,叔叔一定不会惩罚你的。”
他说着说着,糜烂的嘴巴没兜住口水,又掉落几滴红黄混杂的液体。
原本就不大的茅屋在他进来之后便充斥着窒息的腥臭,像是里面藏了一具放了一个月的死尸。
“呕——”躲在灶台坑下的小姑娘没忍住,发出了一句呕吐声。
她立刻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但迟了。
“抓到你了。”
声音一下子兴奋得有些破音,‘砰’的一声砸向厨房木门。
一下,两下,三下……
原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门像年迈的老妪发出残败不堪的呻/吟。
金花捂着耳朵,双膝并拢缩成一团躲在灶台下,身上脏兮兮的。
她浑身都在发冷发抖,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回想尸体,外面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以及想象怪物的一举一动。
最开始……
原本他全身披着黑袍,沙哑的嗓子向村里的人讨要一壶水。
好心的阿婆从家中端出一瓢水。
然而,就在接过水的那刻,他一下子掀开黑袍,露出狰狞的面容。
整个身躯像麻花一样被扭曲,五官融化成了一团,只能勉强看出中间的洞是眼睛,以及歪七歪八的黄牙。
他杀了给他水的阿婆,还挖出了她的内脏吃。
其他人见状纷纷逃跑,但这只是拖延死期而已。
在它进来的瞬间,四周已经形成了一道鬼打墙,除了村里怎么都跑不出去。
他们被困在这里一个月。
每次怪物都会吃掉一个人,
金花想到这,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你是在和叔叔玩捉迷藏吗?”
厨房的门被劈得一块一块,怪物温柔的声音越来越近。
“叔叔很喜欢小女孩的,你看,我的女儿也想和你玩……”
金花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要听,不能出去,不能发出声音……
“你在这里吗?”
储物柜的门被撞开。
“我好像知道你在哪了。”
怪物抓着手中的尸骸,把它当作布娃娃似的摇了摇,隐约还能看到肠子随之晃动。
金花听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腥臭味越来越浓,脚步声越来越大。
“啊啊啊!!”
她抬起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往外看了一眼。
一双黑洞洞的双眼正直直看着她,嘴角还残留了一些黑色的毛发。
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金花的手臂,将她狠狠拖出来!
与此同时 ,元漪踏入了村庄的结界。
一进入结界,血腥味如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看清里面的一切后,元漪头皮不自觉发麻了下。
周围尸山血海,到处是死去的尸体骸骨,隐约间,她感知到灵魂撕裂的哀鸣。
她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止被困了一个月——而是半年。
不远处一颗圆滚滚的球体滚落,还连着血管的眼珠朝着元漪,好似这里的魂灵在看一个不速之客。
元漪的右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要冷静。
元漪告诫自己。
村里可能还有活人。
她朝里面走去,一个脚步一个脚印,血水从湿润的黑土地渗出,随后又很快回归原样。
而在一片尸骸中,她看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她蹲在那儿,浑身发抖。
在她的旁边,无数的手破土而出,猩红的血液从指尖流下。
所有的尸体都朝向一个小小的身影,犹如朝圣。
“我认得你。”元漪平静说道,“百年前我们见过。”
小女孩的身影仍在颤抖,她害怕极了,甚至连哭声都不敢有。
“魔皇突破的时候,你就偷走了她的法器,使她在历劫中赤手与天道搏斗。”
“你是土系单灵根,修炼很快,所以成了魔域十二城主之一。”
随着话语,元漪的身上鼓起了一条条青筋,宛如蛆虫随时要突破桎梏一样,在皮肤下拼命蠕动。
随着她离小女孩的距离越来越短,元漪的修为竟然一节一节不断攀升!
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
最终,她的修为停在了化神期。
“原来是元长老呀,好久不见了,你的修为怎么退步了?”地下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
方才剑拔弩张的画面一瞬间停了下来,蹲在地上的小女孩也一动也不动。
黑色的土壤一起一伏,仔细听甚至能听到血管脉搏的跳动,伴随着血水大量的渗出。
“是啊,确实很长时间没见面。”元漪感慨,“明明距离我们上一次喝酒还好像在昨天。”
“是的,我记得,那时候你还说要带我去红楼玩。”
“放屁!明明是你说要红楼新上了雕花酒,邀我一同品尝。”元漪可不接受无端端的污蔑。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我上次哪是邀你去喝酒啊。”地下的声音幽幽道,“是喝花酒,人家小倌仰慕你许久,请求和你见一面而已。”
“可惜那,你后面还是没来,他又是个凡人,等不起那么久。”
“不过是图虚名罢了,凡人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殊不知,心悦的不过是心中的幻想。”元漪不以为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元长老,不是谁都像你这般坚定。”那道声音哈哈大笑起来。
元漪不语,脑中却突然回想起曾经在小院中不断挥剑的身影。
“罢了罢了,仙途漫漫,你我也不过是道路中的一员。”
“难为你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元漪说道。
“哼,又诽谤我呢。”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随后又很快兴奋起来,“我找到了飞升的方法了。”
“哦?是什么?”元漪不动声色。
“世界上的灵气是有限的,但每一个修仙者都耗费了大量的灵气,所以,如果没有那么多人,大家也就更容易飞升了!”
声音很平静,只是脚下土地越来越快的起伏暴露了对方的心情。
“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你也觉得有道理不是吗?”她没有正面回答元漪的问题,自顾自说道,“如果我们一起,把那些本不应该修炼的人都杀了……”
元漪的左手悄然搭在了剑柄上:“告诉你的人是谁?”
“祂无处不在,仁慈仗义……啊不,我应该把你也杀了,别怕,你是我的老朋友,我不会折磨你的。”
整片土地开始颤抖起来,以至成堆的尸体都在颤抖,无数尖叫声像刀子割玻璃一般灌入耳中。
元漪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元长老呀。”声音又甜甜地回答。
随着话音刚落,周围的死尸挪动起来,源源不断朝元漪的方向靠拢。
围住她……
抓住她……
围住她……
抓住她……
……
元漪面不改色抽出自己的剑,往刚才的小女孩走去。
“是的,我记得和我说过,小时候有一个怪物屠杀了村里所有的人,是魔皇救了你是吗?”
“是的!是的!!”
“你说你想报仇,后来你成功了吗?”
“报仇……”祂似乎有些迷茫,“我后来报仇了吗?”
元漪小心翼翼躲开逼近衣摆的血块状尸体,来到了抱膝的小女孩身后。
“我成功报仇了!!”
四周的土壤骤然发狂,无数的白骨癫狂般靠近,想要抓住元漪的脚。
“开。”
元漪手上掐诀,腰上的剑腾空而飞,剑尖直指小女孩,剑身分身成数道重影。
“破。”
话落,剑身朝对方射去。
女孩的身体瞬间出现了无数道的血洞,鲜血从洞口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
“元漪,我只是想要飞升而已,我有什么错!!”
小女孩终于转过身来。
原本的面容早就破烂不堪,两个血淋淋的洞口直直盯着她。
“嗯,你没有错,如果不是想杀我的话。”
元漪平静回答。
下一秒,出现在女孩身后。
又是一把铁剑,笔直竖着,直指对方天灵盖。
一插,一拧。
女孩来不及躲,腐烂的身体只能迎面接下这一剑。
“元——”
又是一把凝为实体的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下方,从下巴插出头顶,随后散开。
“你以前打架的时候,废话好像没那么多?”
元漪的黑眸如深潭般的古井无波,倒映出对方被剑撕开的身影。
一剑、两剑、三剑……
“以前你就打不过我。”元漪抬起手中真实的剑,一剑刺入,“现在走火入魔了就更不可能。”
对方原本只是元婴期的修为,但现在不知道做了什么隐隐有化神初期的迹象。
土壤如海水一般翻涌,想包裹住元漪的身躯。
被一道无形的气体震散开来。
“元长老,恢复成这样的修为很难吧?”对方似乎看出了元漪非自然状态,裂开嘴笑了笑。
在剑插进女孩身体的一刻,腐蚀的气体顺着右手朝元漪的心脏逼近!
元漪只是眉头微皱,将手中的剑更深入插入心脏,剑气在对方的体内炸开,将其的内脏震得稀碎。
铁剑不断震动,发出鸣叫。
元漪感受到右臂内的筋骨承受不住如此压迫,一节一节断开。
手中的铁剑在两方不断较劲中如拉紧的弓弦,最终化为了齑粉。
此刻女孩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只有空荡荡的眼眶怨恨地看着元漪,恨不得吃了她的血肉,身躯早已被分的七零八碎。
元漪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她赢了。
“莫金花,怪物早已死了,村里剩下一半的人是你杀的。”
虽然对方已经听不见了,元漪还是向莫金花提起当年真相。
当时魔域产生的鬼怪肆虐人间,乌村的一小女以贪入魔道,杀戮半边村民,魔皇惜才,将其纳入麾下。
元漪淡定地将嘴角的血抹掉。
她就说魔修这群疯子精神状况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