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有哉。
这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甫一出现,不啻于晴天霹雳!
产屋敷千穗只觉心脏重重一跳,大脑霎时空白,无数记忆碎片浮光掠影闪过心头,又如指尖流沙转瞬逝去。
……
……
“哥哥,这是什么?好香啊!”
“桂枝。是遣唐使带回来的稀罕物,我想你肯定会喜欢,便折过来给你瞧。”
“我很喜欢,谢谢哥哥,你真好!”
……
“哥哥,外面下雪了,我能出去玩吗?”
“不行。”
“就一会,好不好?长这么大,我还没有亲自摸过雪呢。”
“不行。”
“哥哥!”
“撒娇也不行。”
……
“哥哥,你能不能去跟父亲母亲说,我不想成亲……我一点也不想跟陌生人一起生活。”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眼神。”
“不喜欢就换个。”
“哪个我也不想要。”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就说得这么肯定?小心以后遇到心仪的男人,我不放你走。”
“那不是正好!”
“胡闹。”
“……实在不行,哥哥,你就送我去庙里吧!因为我古怪的外表,你跟父母一直饱受非议,不如送我出家,这样的话,即使我不成亲,外人也不会再对你们说什么难听的……”
“谁教你的?!”
“……哥哥?”
“我为你求医问药,衣不解带照顾你,唯恐你有三长两短,好不容易将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跟我说这种气人的话?!”
“哥、哥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再也不这样说了……以后,怎么都可以,不管是成亲,还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生气……”
“不许哭……算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
“他们得不到你的欢心,是他们自己没用,你看不上就不要,谁也不能逼你做不想做的事。只是,千穗你记住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谁敢再在你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直接拖出去打死!出家这种事,以后再不准提。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逃避?”
“嗯嗯!哥哥,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
……
再也回不去的过去,让她再无法摆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真人像是偷腥的猫,咧嘴狂笑,趁着她心神失守,瞬身来到她跟前,一把甩开碍事的小八,手掌大刺拉拉摁在她胸口,异色瞳闪着得意快活的光:“无为转变。”
小八没反应过便整个滚落海中。
勉强浮出水面,眼前这一幕直接让它肝胆俱裂!
“妈妈!”
小八怒吼着扑来,誓要将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对妈妈出手的家伙撕碎。
它吃过无为转变的苦,那时候,如果不是妈妈血液给予它重生的力量,它已经扭曲死掉了!
只是,它的腕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真人,身体就被突如其来的飞鲨咬住,狠狠撞入沙滩后方的森林,撞折无数高大的巨木后,才堪堪停下。
八足并用,眨眼间将碍事的鲨鱼撕碎,淋漓鲜血流了一身,然而,下一瞬,眼前又出现一大群巨型食肉鱼类,如潮水一般将它淹没!
“这次……不会再让你逃掉。”
感觉到掌下的灵魂正在扭曲变形,真人低下头,狮子猫一样的异色瞳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毫不犹豫加大咒力输出,完全不给她治疗自己的机会,“比起伙伴,我果然……还是更想杀了你。”
“哧——”
男人抬手掩面,清了清嗓子,用咳嗽掩饰压抑不住的笑。
只能说,咒灵不愧是咒灵。
他奇怪的态度,惹得静观其变的漏壶多看了他一眼,目光谨慎从真人和他的对手身上掠过,并未察觉到不对,也就没再在意。
真人好好反思过之前落败的原因。
思来想去,大概是她的血液有问题,才会保护住自身灵魂的同时,还束缚住了他的咒力。
所以,这次他不准备变化身体攻击,而是直接使用了咒术,为的就是一击必杀。
心口撕扯般疼痛,让产屋敷千穗从久远的记忆回过神,她低下头,还有些飘忽的视线顺着落在她胸前的手臂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真人阴险狡诈又得意洋洋的缝合脸。
与哥哥可靠体贴的模样,完全不同。
“下辈子,再见。”
真人手下微微用力,睨过来的目光缱绻,语气更是亲昵得直令人头皮发麻,脸上盛满期待她早点死掉的快意。
产屋敷千穗:“……下辈子?”
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逐渐蔓延至身体四肢。
真人甜腻腻:“嗯,我会想你的。”
产屋敷千穗抬眸看他。
真人个头很高,她需要仰起头,才能勉强与其视线相交,不同于的真人兴奋到耳颊潮红的脸,她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有着一触即碎脆弱感,绯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人,情绪也是淡淡的,仿佛已经接受接下来注定的死亡。
“……不哀求吗?你哭着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哦。”真人歪头看她,脸上笑嘻嘻,心里有些腻味。
他想看见别人更痛苦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我。”
就在真人以为她已经没力气回答时,她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真人瞬间来了兴趣,异色瞳闪闪发亮:“然后呢然后呢,你怎么回答的?是不是哭着求他了?”
“我说……”
产屋敷千穗摇摇头,苍白的唇角浮出细风扶柳般柔和的笑,“去死吧,崽种。”
左手粗暴地薅住真人垂在胸前的蓝色中长发,拉得他一个踉跄,趁着他没反应过来,捏在右手掌心的软藤教鞭再次跟他的脸发生亲密接触,登时。留下一条条红肿滚烫的印记。
“就凭你,也配跟我谈来生?”
“就凭你,也配要我求你?”
“就凭你,也配拿捏我的生死?”
她语调不疾不徐,字正腔圆的话里满是凛然不可冒犯的威仪,一如手中裹挟雷霆之威的软藤教鞭,分分钟让人有跪下道歉的冲动。
“之前,你不会以为是你跑得快,我找不到你,所以你才会活下来吧?”
“愚蠢之徒!”
“是我宽宏大量,是我不想跟将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东西上!”
“你不跪下感激我的仁慈不说,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来骚扰我?”
“真人,你活腻歪了就自己去死好了,不要来打扰我!”
“下辈子见?呵,鬼才会跟你下辈子见!”
“爬啊!”
无所不能的真人,再一次陷入单方面被殴打的处境。
现在的他,虽然咒力是自由的,可灵魂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在劈头盖脸的抽打中,他顶着生着异色瞳的脸,委屈巴巴瞅着她胸口,嘴里念叨着,不应该啊。
他确实感觉到自己摸到了她的灵魂,也真切感受到了灵魂扭曲的迹象,可为什么……一眨眼见就恢复了?
难道,这就是非人的,不同于诅咒的力量吗?
所以——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下意识瞅向身穿五条袈裟的男人位置。
男人似有所觉,仰起头,冲他和善一笑,双手耍赖地一摊,意思是与他无关,狐狸般圆滑的眼中满是乐子人的餍足。
产屋敷千穗下手再无保留,软藤教鞭抽在身上,鞭鞭到肉,骨折肉裂。
饶是皮糙肉厚的真人也有些承受不了,近乎要被祓除的恐惧不受控制蔓延至心头,这让他下意识双臂交叉,叠在面前,想要挡住她抽得虎虎生风的软藤教鞭。然而,下一息,只感觉头皮一阵撕扯的疼,身体不受控制前倾。
然后——
被一手肘捣在脸上!
手肘骨结结实实、不偏不倚嗑在他鼻子上。
刹那间,鲜血狂涌!
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