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冒牌货

吉野顺平会不会向妈妈寻求帮助,产屋敷千穗不确定,但她很确定,菜菜子和美美子有事瞒着她。

具体表现:她们最近一直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会过了九点才回家。

【跟同学去逛街了】

产屋敷千穗窝在沙发上,手机信息上的内容大致如此,她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收到。

姐妹俩每次回来,都会带着街上的特色小吃和稀罕玩意儿分享给她,即使被问到逛街时的趣事,也能对答如流。

她们行为举止毫无破绽。

可她就是知道,她们在说谎。

产屋敷千穗明白,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值青春期,需要独处,需要尊重,需要放手,大人的干涉只会带给她们压力。

所以,她从不过问孩子们的私事,不管察觉到什么,她都装作一概不知。

然而,她们最近的举动实在让她不安。

有事瞒着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说谎?

倒不是她有什么道德洁癖,而她真的怕了——之前,杰哥就是说着这样善意的谎言,之后,再没有回来。

一时间,产屋敷千穗心里乱糟糟的,无数念头飞快掠过脑海又转瞬消失,宛若搅动了河底沉沙,记忆河流闪现无数浮光掠影,纷纷扬扬的,尽是些她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她头颅后仰,搭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抬手捏着鼻梁骨,神情倦怠极了。

“小八。”

许久之后,她重新坐直身子,“她们在哪儿?”

小八回答很简单:“市中心,商业街。”

产屋敷千穗换了件兜帽长衫,披散的白色长发也编成辫子盘起来,戴上兜帽,确定自己的外表不会太异常后,才跟从小八的指引,去了商业街。

华灯初上。

繁华的市中心熙熙攘攘,人流摩肩接踵,喧声如沸。

街角咖啡店,店员殷切地替客人推开门,躬身迎送:“欢迎下次光临。”

一位穿着五条裟衣的男子,微微颔首,自里面缓缓走出。

他身形高大,体量清雅。

而且,他长得也很好看,肤色白皙,眉毛细长,还有着一双如菩萨般温润的丹凤眼,只是,他额上似乎受过伤,上面有着明显的缝合线痕迹,饶是如此,他仍然是一位极其出色的男子。

男人双手揣在宽大的衣袖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扫视一周,唇边扬着笑,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很快,汇入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消失不见。

看着眼前这一幕,菜菜子脸色难看极了,手指不由攥紧,一口没吃的可丽饼被直接捏碎:“不可饶恕!”

美美子更是气得身体哆嗦,“这就是他们遮遮掩掩不告诉我们的理由吗?明明大家都是因为夏油爸爸,才会聚到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任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占据夏油爸爸的身体?……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菜菜子霍然起身,椅子被粗暴撞开,发出噪耳的吱嘎,引得四周客人侧目,不等店员过来询问,她就起身追了上去。

美美子也紧随其上。

男人脚步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随后,又折过几道巷子,将喧嚣的世界抛诸脑后,转而走入夜色笼罩的僻静无人小巷。

眼见他的身影要从巷口消失,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小跑追上。

然而,在奔出巷口拐角的瞬间,她们猝不及防撞入男人噙笑的眼底。

男人双手揣袖,背靠着墙壁,身侧路灯斜斜洒下昏暗的光,只照亮他一侧脸,而另一侧脸则隐没在浓稠的阴影里,他微微仰头,似乎已经等了许久,对两个青涩的小跟踪者,投以好整以暇的笑:“跟我了这么久,有什么事吗?”

菜菜子和美美子顿时露出被激怒的表情,摆出进攻的架势,异口同声道:“将夏油爸爸的身体还回来!”

“哎呀哎呀。”

男人愣了一下,手指叩了叩脑壳,过好半天,才故作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你们就是这具身体收养的养女吧?呵呵呵,真是抱歉了,我不太喜欢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时间竟没想起你们的脸,真是失礼了。”

男人毫不走心的道歉,宛若一桶热油直接泼在火上,炸裂开来的怒意顿时吞没她们的理智!

“不准侮辱夏油爸爸!”

“你这个怪物,快从夏油爸爸的身体里滚出去!”

男人戏谑地打量着这两个年轻的术士,她们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失去了对危险的最基本判断,才会这样没眼色的叫嚣。

要知道,处境不明的情况下,静观其变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如果这具身体的意识还存在,亲眼见证养女们死在自己手上,他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吧?”

脑海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男人唇角不由扬起些许弧度,冲她们露出狐狸般狡诈的的笑,撩拨她们伸出爪子。

同时刻。

“你们在干什么?”

伴随着一道平静的质问,黑暗中陡然射出数条坚韧细长的触手,在她们术式发动的瞬间,将姐妹俩牢牢禁锢在原地。

菜菜子认出小八的同时,脸上愤怒的表情尚未褪去,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霍然扭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一点,已经说不出心里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只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飘:“千穗?!”

美美子身体觳綀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唇瓣紧张地抿到发白:“千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产屋敷千穗并没有回答,只是缓步来到动弹不得的她们跟前,挨个给了她们个脑瓜崩:“竟然对着杰哥出手,你们啊,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说这话时,她目光并没有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绯色眼睛静静注视着两姐妹,如雪苍白的脸上浮着清浅的微笑。

“他根本就不是夏油爸爸!”菜菜子眼眶通红,凶恶地瞪她。

“不要被骗了,千穗!”

美美子惶恐极了,如果不是现在动弹不得,她都恨不得按着她肩膀使劲摇晃,“他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物,占据了夏油爸爸的身体而已,我们的夏油爸爸,已经死了!”

“我们的夏油爸爸,早在去年平安夜之前,就不在了!而他……不过是个假货而已!”

强迫自己说出真相的瞬间,菜菜子哽着脖子,不想自己丢脸的哭出来。然而,颤抖哽咽的声音却透出无尽悲戚。

——那是一直以来藏在心中,无法释怀的无助和哀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