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霸凌

产屋敷千穗被他问得一愣,犹豫片刻,摇摇头:“不是旅游。是我准备带着孩子们去东京。”

“我竟然没接到消息……怎么回事?是学校生活遇到困难吗?”人见阴刀皱起眉头,手指叩击着方向盘,温声揣测可能的理由。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出于各方面考量,我决定先带着孩子们先去东京。”

产屋敷千穗不想细说,只表达了结果,“转学申请我已经连夜发给教务办,应该是因为周末的缘故,处理并不及时,所以,人见老师才没有得到通知。”

“之前,菜菜子和美美子多亏了您的关照,才能很好的融入学校生活,我跟杰哥都非常感谢您。这次搬家的决定过于匆忙,也没来得及跟您好好道谢。所幸现在遇见,真是太好了。”

产屋敷千穗郑重其事向其鞠躬道谢。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照做。

人见阴刀目光从她们一行人逐个掠过,眉心皱出深刻的纹路,沉默良久,他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头:“不必道谢,不过是尽我自己的职责罢了。只是,转学到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虽然很失礼,但我还是想冒昧确定一下,夏油太太既然决定将她们带去东京,后续在哪里落脚,又在哪里就学,已经考虑好了吗?”

产屋敷千穗茫然的“啊”了声。

瞅着她明显不像是有规划的模样,人见阴刀只觉得太阳穴鼓鼓作痛:“转换学校,很容易影响学业,而菜菜子和美美子又是我很喜欢的学生,这个情况……我真的很担心。”

之后的对话就不受产屋敷千穗控制,朝着她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发展。

直到坐上人见阴刀宽敞舒适的SUV,产屋敷千穗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人见阴刀已经发动车子,“我本身也是准备去东京老家休息两天,现在带你们过去,不过是举手之劳。”

比起人生地不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产屋敷千穗,自然是土生土长又八面玲珑的人见阴刀更了解东京。

在他的帮助下,产屋敷千穗一行人不仅很快就找好了合适的房子,就连菜菜子和妹妹的转学问题,也在很快就搞定了。

只是,碍于周一很快就要到了,人见阴刀很快离开,深藏功功与名,让产屋敷千穗都无法好好说说感激的话。

菜菜子窝在新家沙发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视线偶然划过厨房里的产屋敷千穗,忍不住戳戳身边的美美子,跟她小声咬耳朵:“人见老师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吗?”

“……”

默了默,美美子想起同学对他的评价,用她们二人听见的声音说,“应该吧?同学们都挺喜欢他的。”

“真的吗?”

菜菜子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可我记得她们常说人见老师看似温文儒雅,实际上相处下来很有距离感,不太好亲近。”

小女孩们课下私聊的时候,时常会谈起自己身边出众的男性,相比于同年龄的中二小屁孩们,自然是雅人深致又文质彬彬的国文老师更引人注目。

这个年纪的少女敢想敢做,喜欢就去追,即使对方是自己的老师,但只要对方还是单身,就不妨碍自己将他当做梦中情人。当然,有这种念头的少女们,无一不折戟沉沙了。

菜菜子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她偶尔会听失败的少女们私下交流心情,说这个人见老师拒绝旁人爱慕的时候,意外无情冰冷,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犀利之语会将少女心碎成八瓣,可不知为何,看着他不假辞色的样子,自己却更心动了。

菜菜子无法理解她们的受虐心理,却不妨碍她从其中窥见一二真相。

她手托下巴认真思量,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被偏爱的理由,最后郁闷磨牙:“我还是觉得奇怪。他怎么就对千穗这么好?这么尽心尽力?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好学生,他爱屋及乌?”

哈?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不同于她的气呼呼,美美子平静地抱着晴天娃娃,倚靠在姐姐身上,小声回应:“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关系。他这样说,我们就姑且这样信好了。你看,有他的帮忙,千穗明显轻松多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不得不手忙脚乱地独自处理一切,极力将家庭维持在夏油爸爸离开时的状态。虽然她从来没说过想要夏油爸爸赶紧回来的话,但我觉得,她其实非常盼望有人能帮帮她。”

“在这个家里,夏油是爸爸,千穗是妈妈,而我们则充当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角色。姐姐,我们帮不上她,她也不会让我们帮忙。所以,倘若有人现在能来帮帮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没关系。”

“可倘若他不怀好意呢?”菜菜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吊起来。”

美美子摸着怀里晴天娃娃脖子上的麻绳,声音轻微却异常坚定,“五条悟就算了,其他人算个什么东西?敢破坏我们家庭的人,统统都得吊起来。”

****

新家位于神奈川川崎市,靠近涉谷的世田古区。

解决了孩子们转学的问题后,曾经已经得到解决的问题,再一次出现产屋敷千穗的世界,亟待处理。

——高中去哪里上。

在这个诅咒之王重新出现的时代,产屋敷千穗已经对学校完全没了其他乱七八糟要求,只要离家足够近,近到有危险她能及时赶到就行。

可说实在的,这所距离她最近的,叫里樱的高等学校,实在让她看不上。

原因很简单,她在这里看见了活生生的校园霸凌。

产屋敷千穗脚步停在映像研室门口。

她本来不想管的,毕竟,她是偷偷跑进来观察学校的,万一暴露,影响不太好,可听着里面传来拳打脚踢的戏谑嬉笑,以及隐忍的吃痛声,心中无名怒火瞬间高涨燃起。

今天,被欺负的是旁人。

明天,会不会轮到菜菜子和美美子?

只要一想到她们在学校也会挨打,受了委屈甚至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敢像失去父母的幼崽一样,瑟缩地缩抱成一团,可怜啜泣,产屋敷千穗就觉得自己要难过的窒息了!

想法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她力气小,根本拽不开反锁的室门。

产屋敷千穗:“……”

最后,还是小八眼明心亮,偷偷伸出一根腕足,体贴帮她拽开门。

拉门哐当撞到边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而内栓受力不住,在次之前就已经崩裂破碎,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叮铃滚出好远。

产屋敷千穗像是没看见里面的情况,缓步走进去,她深吸一口气,垂眸看向被殴打的那名少年,语气平静:“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回家了。”

声音纤弱柔和,一如她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温柔无害。

歪瓜裂枣的家伙们彼此对视一眼,黏腻的目光盯着伞下露出的小半张病弱却意外精致的脸蛋,轻浮地吹了个的口哨。

吉野顺平抱头蜷缩在地上,鼻子不停流血,身上各处也像骨折一般的痛,即使对方停下手,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来人是跟他再说话。

直到那人越过校霸四人组,来到他身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他怔怔盯着她过分纤弱绮丽的脸庞走神好久,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来找他的。

只是……

“你……是谁?”

吉野顺平痛得视线发飘,刚想问,可一开口,嗓子眼就翻滚出浓浓的甜腥气,让他忍不住捂住嘴巴不停咳嗽起来。

“走吧。”

产屋敷千穗看懂了他的困惑,却没有解答,虚虚搀着他往外走去。

吉野顺平是身材比较消瘦的青少年,然而,即使比较瘦,他的身体重量对病弱的产屋敷千穗来说,也太过可观,她只能做个样子,实际由小八承担他绝大部分体重。

“你是谁?”

一个棕褐色发色的少年双手抱臂,侧倚在影音架上,“白发、红瞳……拥有这种绮丽长相的白化病同学,我不可能一点也不记得。喂,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产屋敷千穗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扶着吉野顺平径自往外走去。

而他的话却让吉野顺平心中一紧,下意识偏头看向她。

是啊,凭空出现的她为什么会来帮助自己呢?

“老大问你话,听不见吗?”

门口的胖子一把攥住伞沿,粗鲁地将其拽到地上,三两脚踩废,“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然后,一扭头就看见一张意外惹眼的美丽容颜,满口的污言秽语说不出口,转而从眼睛里淌了出来。

“嘿嘿,还别说,长得真好看。”

余下诸人嬉笑着围过来,甚至,还一个矮个子男生海嬉皮笑脸地跟吉野顺平勾肩搭背,大力拍着他肩膀,“没想到啊你这小子,可真是真人不露相,竟然认识这样品质的美女。早说啊,早说的话,我们不就是朋友了?”

“滚开!”

吉野顺平被他话中的深意惊吓到,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一把将围上来的不良推开,反客为主,拉住她的手,慌里慌张朝外跑去。

小弟们不约而同伸手拉扯产屋敷千穗。

嘿嘿,吉野顺平那种弱鸡似的家伙跑就跑了,但这好看的小美女得留下来陪陪他们,就当是那小子冒犯他们的赔偿。

然而,在他们将要触及产屋敷千穗的衣角的瞬间,那满含恶意的手臂却突然被无形力量拧成麻花。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喷薄而出,却没有一丝一毫传出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