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很快便领悟杭若的意思,她是又想向他要一个心愿。
她本就是个贪慕虚荣、攀附高枝之人,带着想要荣华的目的来到这王府中,用她的价值换取心愿本无可厚非。
可她好似还没将自己的处境弄清楚,如今她不过是个奴婢罢了。
他凝目望她,脸上流露三分讥讽,“一个心愿?”
杭若也瞧见了他此刻的神情,只是,眼下她并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看法,萧翊虽与她已有过夫妻之实,可于她而言,亦是旁人。
他们相识也不过近十日,何况初次见面时,便是在那般尴尬的情况下。
杭若不能言语,只能朝他点点头,她头点的坚定,萧翊气笑了。
一旁的裴寂本对着两人之间的交流一头雾水,此刻才瞧清楚杭若的意思,他同萧翊相识已久,最是知道他的脾性,怕两人再起冲突,只适时地挡住了萧翊的视线。
他背对着杭若给萧翊使眼色,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低语同他说,“萧兰烬,是你有求于人。”
萧翊抬起头挑目望他,虽未回应他的话,可裴寂却读懂了,他一时语结:“她……不过是个小女子,能……能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哪怕你日后不想如她所愿,眼下先假意答应也是好的。”
他沉默望向萧翊,又小声同他补充一句,“木强则折,你这么大人,也该懂吧。”
说罢,他只转过头,朝杭若笑笑,“杭姑娘,裴某方才与殿下聊了聊,他已然应下姑娘的请求。”
说罢,他朝杭若那边走近一步,以手掩面道:“他脾气不好,姑娘别与他一般见识,玉楼公主的事便仰仗姑娘帮忙了。”
杭若只同他笑笑,心中却在想着,脾气不好与心狠手辣萧翊显而易见是后者。
“我们既已达成共识,便来聊一聊后面的事。”裴寂自顾说着。
见两人都没有回应,他复又继续说道,“明日玉楼公主要到宫中赴宴,回纥民风彪悍,保不齐那回纥公主会提出到殿下的府中暂住,我们这才半夜让姑娘迁至此处来。”
“事出从权,姑娘勿怪。”
杭若如今并没有余力计较这些小事,于夹缝中求生,本就不易,更遑论她还试图将自己和银竹都带离这夹缝中。
她只点头应下。
“姑娘做好进宫的准备,裴某便不叨扰了。”裴寂说罢,见萧翊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朝她拱拱手往屋外走了。
杭若仍在先前站着的地方未动,只静静等待萧翊交代自己。
“陛下年纪小,他明日不论称呼你什么都不必当真。还有满足你心愿之事,谁答应你的便去找谁……”
说罢,他于灯下瞧了杭若一眼。
她向来脸上素净,自她来端王府中,他好似从未瞧见她梳妆打扮过,她天生丽质,脸上不抹脂粉也很好看。
她低着头,并没有抬眼与他对视。他又仔细瞧了瞧她的左脸,此时已消了肿退了红,想来不会冒犯天颜。
眼下已近亥时,烛光昏暗。
萧翊好半天未曾言语,只不知道凝目在望什么,杭若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前几日里被他剜眼拔舌的那个寺人,她单薄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袖子底下的手不安地搅了又搅。
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听见萧翊抬脚出门的声音。
杭若顿时泄了气,撑着房中央摆着的桌案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
壶中的茶水已有些微凉,杭若草草喝了一口,便到床榻上躺下。
此处的陈设并不比先前那处倾霜院精巧,想来是萧翊匆匆让人拓出来给自己演戏用的。
他对她实非好意,这住处的舒适做不得真,表面上她对他仍有利用的价值。
可此事过后呢,自己会不会落得比那许姓寺人更惨的下场,杭若不得而知。
她并不太相信萧翊会按照约定的那样完成自己的心愿,相比之下,杭若更愿意相信帮了自己的裴寂。
可她近日来经历了李家的舍弃,又在这几日里瞧见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怕两人是一丘之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也不愿对裴寂无所保留。
想来,明日进宫,她小心之余,还得寻一寻别的机会。
玉兰苑的床榻和褥子虽比柴房的干草舒适,可思虑过甚之下,她一整夜没睡好。
次日一早,杭若从玉兰苑的床榻上起来,在妆镜前一照,便瞅见自己眼下一片乌青。
绿珠抬着洗漱的热水进门时,便瞧见她对着镜子叹气。
都是姑娘家,都爱美,绿珠只不禁笑了笑。
“小夫人真是奇怪,搬到舒适的庭院中,反倒住的不自在了。”
杭若在她的打趣声中回过神来,转头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起身去接绿珠手中的铜盆。
“且不说我们私下关系如何,如今再怎么说,您都是殿下的小夫人,礼不可废,何况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绿珠并没有给她抬水的机会,将盆放在她身旁的小几上,转头给她拧帕子。
这些天,杭若承蒙绿珠的照顾,心中本就觉得亏欠,只朝她笑笑。
“听说小夫人今日要同殿下一块儿进宫,我从前在其他姐妹那听到过……”
绿珠还没说完,那边房门又被打开,几个伙房中粗使的婆子走进来,手里拎着沐浴用的热水。
“奴婢们是依着吩咐,给小夫人送浴汤来的。”领头的婆子带着其余人朝杭若行了个礼,嘴上同她解释着。
她们一早便听闻自家殿下纳了房贵妾,生得国色天香,后来又听闻这贵妾不知侍寝时如何触怒了殿下,被丢到雪地中罚跪,后来被偶然路过的裴将军救下,囚禁于柴房中,只剩一口气。
可没过几日,她又被殿下吩咐至书房中伺候,而后竟又重得宠爱。
其间,从前得殿下信任的那位许寺人,受了剜眼拔舌的极刑,好似也与这位小夫人有干系。
她们这些粗使的婆子婢女,因为成日里忙于伙房中,其实不大有机会能见着杭若。
如今趁着来给她送浴汤的功夫,只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精,能将从前不近女色的殿下,也给勾了魂。
当下见着了,她们却并不觉得小夫人是勾人魂魄的妖精,倒像是从画中出来的仙女。
许是昨儿夜里没休息好,眼下神色有些憔悴,怪是惹人怜惜。
她们提着水桶瞧了好半天,惹得绿珠轻笑,惹得杭若红了脸。
“再瞧,小夫人的浴汤可要凉了。”绿珠捂嘴打趣声,叫那些婆子回了神。
她们讪讪地笑笑,转头拎着水桶往净室里去了。
杭若脸皮薄,从前在李家时,便不喜沐浴时有人伺候,哪怕银竹与她一同长大,也是在屏风外边候着,带她需要人擦背或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才进去搭把手。
是以待沐浴时,她只红着脸将绿珠挡在外头。
这些日子里,她都未曾好好沐浴过,姑娘家爱干净,只能在柴房中拿帕子擦身。
她身上的擦伤如今已好全,只她身上的肌肤娇嫩细腻,双膝上还是无法避免地留了些印子。
她泡在浴汤里,对着自己膝上和脚上的伤发愁。
若是她日后从王府离开,嫁人了,她未来的夫君会不会介意她身上的伤痕?
又或者说,她未来的夫君会不会介意自己曾是个以色侍人的妾……
作者有话要说:萧翊:你可别说要做我王妃。
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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