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是汉族祭扫祖墓、焚烧冥衣,为在阴间的亲人送衣取暖的节日。
这一日,裴府家人祭祖烧衣回来,下人就来通报说侧厅有少奶奶的访客在等候,此时正由冉家兄弟和孙钰招呼著。
既然是媳妇儿的朋友,裴仲湖夫妇便先回房休息,由裴逸凡和媛媛自行去接待。
“苏大哥,你真的来了!”媛媛惊呼,转眼一瞧,顿时松了一口气。“二姊、三姊,你们都来了。”
暗自打量著打一看到媛媛便狂喜地以爱恋的眼神凝视她的苏少成,裴逸凡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完好无缺地一如当年,跟对方也是很有得拚的,更何况,此刻的他根本无法与任何任人相比。
在和出色的苏少成相较之下,他不觉黯然了,将对方深情的目光尽收眼底,胸口窜起一阵锥心的刺痛,令他几乎承受不住。
一双柔婉的玉手突然亲匿地挽住他的手臂,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侧首俯视媛媛,她笑容甜美地迎向他。
“逸凡相公上这是我二姊冉兰兰、三姊冉云云。”
乍见裴逸凡的面貌,冉兰兰与冉云云只是让双眸眨了好几眨,之后,两人同时微笑颔首。
“么妹夫,娶了咱们么妹,一定很教你头疼吧?”冉兰兰如是说。
“爹说了,如果你受不了她,尽管将她休回家无妨。”冉云云更是顽皮地建议道。
裴逸凡则微笑道:“二姊、三姊,媛媛是个好妻子,恐怕是逸凡连累了她。”
“好妻子?”冉云云完全不相信地哼了哼。“下辈子吧!”
媛媛拿手肘用力顶了她一下,对三姊的痛呼当作没听见,媛媛继续介绍另一位客人……不怎么受欢迎的客人。
“逸凡相公,那是苏少成苏大哥,玉马堡的表少爷。”
裴逸凡礼貌性地作揖。“难得远道而来,稣兄一定要多住些日子,让逸凡亲自带你好好的逛逛扬州。”
一听,媛媛立刻哇啦哇啦叫起来了,“我也要,我也要陪你们去逛扬州!”
裴逸凡刚皱起眉,孙钰便突然插了进来。“如果三姑娘不嫌弃,孙钰愿意带三姑娘游赏扬州的风光。”
媛媛一愣,随即瞥见冉云云的脸颊竟然没来由地红了起来,双眸还偷偷地揪著孙钰。
她诧然地望向冉兰兰,只见后者笑眯眯地微一颔首,媛媛立即恍然地笑了,没想到她们才晚一些回来,三姊和孙钰就对上眼了。
“没问题、没问题,”媛媛说著,向冉云云暧昧地挤了挤眼,又朝孙钰直眨巴著眼睛。“等我和三姊聊过之后,就将她全权交给你罗!”
裴府东跨院的客房里,姊妹三个窝在床上嘻嘻哈哈地笑闹著,好一会儿后,三人东倒西歪地笑喘著,再也动不了了,又过了片刻,媛媛将双臂后撑,坐起来瞧著冉云云。
“二姊,该说了吧?你干嘛让苏大哥跑来?都这么久了,他还不死心吗?”
冉兰兰这才懒懒地坐起来靠在床头斜倚著,并无可奈何地睇著媛媛。
“没有,苏大哥一直没有死心,半年多了,无论我如何费心努力去抚慰他,他还是想你想得疯狂,但是,他又不敢莽莽撞撞地跑来搅和,只好天天藉酒消愁,这次不小心让他知道二哥和三哥要来,他哪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啊!”
抱膝坐在床尾的冉云云也道:“所以,大姊才叫我也跟著来,好帮二姊看著他,别让他破坏了你和么妹夫的生活。”
“哦!天,真麻烦!”媛媛受不了地叫道:“我都已经是人家的媳妇儿了,他还想怎么样?”
冉兰兰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他……呃、他知道你是为了替爹报恩才嫁过来的,也知道……呃、妹夫的情况,所以……所以……”
媛媛冷冷地斜睨著冉兰兰。“你不是要告诉我苏大哥想让我离开逸凡相公,再去跟他吧?或者,他要去跟逸凡相公说些什么鬼话,好让逸凡相公自惭形秽地放了我?”
冉兰兰无奈道:“应该是后者吧!这是他喝醉酒时透露出来的。”
“真他妈的该死!”这是媛媛的“感言”。
“你打算怎么办?”
媛媛眯了眯眼。“你想,我如果直接去警告苏大哥,有用吗?”
冉兰兰想了想。“应该是没什么用吧,你早就拒绝过他好几十次了,不是吗?可他还是不肯死心啊!”
媛媛哼了哼。“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
“把你们统统赶回去!
话落,眼眸一转,媛媛又以很暧昧的眼神瞅著冉云云。
“至于你,麻烦你顺便把孙钰也给带走吧!”
那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但问题是,情况不允许。
龙天生的确是一听闻冉氏兄弟抵达扬州,就忙不迭地逃掉了,可柏、辛两家的家长却回来了,本来他们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他们屁股后面跟了两个武林中算得上是穷凶恶极的人物时,事情就不太好玩了。
那两位人物是柏温田特地请来追讨被吃掉的帐款,顺便保护身怀巨款的两位东家回扬州。
早已知道详情的辛大富,倒是不必怎么解释,而柏温田则是由辛如雪施展其九寸不烂之舌颠倒是非,将裴家说成是因妒忌而故意来找磴的,于是,那两位人物便留下来了。
那本也无妨,大户人家有几个护院是很正常的,怕的是辛如雪又要想出什么坏点子,届时就麻烦了。
媛媛好胜,却不笨,她当然没有愚蠢到自认为有通天的本领,不管多少妖魔鬼怪来,她都不畏惧,所以,早该滚蛋的几个人又都留了下来,当然,情况也因此而显得有些不好控制了。
老实说苏少成的条件实在不差,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就如裴逸凡所认为的,即使他完好如初,双方亦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可苏少成更比他多了一份豪爽英气,与裴逸凡的斯文儒雅恰成对比。
若以生长环境来论,媛媛实在与苏少成较为适合,可媛媛偏偏就是对他没啥感觉,即使相识多年,也仅能拿他当兄长看待;而对裴逸一凡这个独眼跛脚的读书人,却反而在短短半年内,就酝酿出一份似水柔情。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在他们小夫妻俩之间流转的爱意,可就苏少成看不出来,依然不死心地日日缠著媛媛,几近于痴狂了。
而一向也是泼辣得紧的冉兰兰,却只会跟在他后头哀声叹气,口风不紧,让麻烦千里迢迢找来南方的冉云云,口口声声说是要来帮忙的,却整天与孙钰打得火热,连人影都见不著半个。
多亏了冉豪与冉超,总是能适时将苏少成拐出府去上这时,媛媛就不禁要暗自庆幸裴逸凡不让她出府,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拒绝和他们一起出游了。
这日,冉豪和冉超一大早就抓著苏少成一起到邻县去办事,冉兰兰自然也跟了去;另外,冉云云和孙钰也是眼一眨就不见了,媛媛几乎想要跪伏下来,感谢上天终于想到要给她一日的安宁了。
她一把抓著夫君就躲进寒月苑里,命令裴安把帐簿扔去给裴仲湖,顺便宣布他们要在寒月苑里安静的过一天,谁也别来打扰,否则来人皆以拆骨剥皮之刑伺候!
媛媛咬牙切齿地盯著棋盘,好不容易下了狠心将黑车退回来,暗自希望裴逸凡不要看见在他相脚下的黑马,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想一下也不犯法吧!
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丝毫的动静,媛媛不由得奇怪地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他那只若有所思的明眸。
“干嘛?”
裴逸凡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媛媛以手支颔盯著他半晌,突然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二姊喜欢苏大哥。”
裴逸凡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裴逸凡点点头。
媛媛以手支颔盯著他半晌,突然道:“你在想我是不是因为要退让,所以才嫁过来的?”媛媛很准确地道出他的想法。
果然,裴逸凡再次点头。
媛媛无奈的轻叹,“无意识”地将双眸移向案旁窗外的寒竹柳树,裴逸凡自然而然的也跟著望过去。
“稣大哥长得很好看、脾气也满好的、家世也没话讲、身手更不弱,但是……”
媛媛又叹了一声,同时很“不小心”地把黑马“碰”到安全地带。
“他的脑袋实在是不怎么灵光,而且……喂!喂!你干什么?”媛媛气急败坏地瞪著裴逸凡又把她的黑马移回原处,口里嚷个不停。“你怎么可以……”
“你刚刚不小心碰到了。”裴逸凡好脾气地解释。
该死的!一只眼居然也能看那么多,他到底是怎么看的?半只眼看外面,半只眼看棋盘吗?媛媛懊恼地瞪著他片刻,而后忿忿地转回眼去盯著窗外,当然,裴逸凡也很“合作”地跟著望了过去。
“反正他很笨就是了,光是下盘棋,我闭著眼就能赢他了,更别提……”
她如闪电般地把黑包对准了敌方的帅,只要敌方出手救主帅,她就有机会救回自己的马了。
“……每次都那样,真的好无趣,所以,我真的不喜欢……喂!喂!你又想干嘛?”
裴逸凡把她的黑包推到原来所在之处,依然好脾气地说:“你刚刚又“不小心”碰到了。”
媛媛瞪著他,他无辜地回视,半晌后,她冷眼抬手“光明正大”地将黑包抓起来“啪!”一下放到“原位”。
“我就是要在这里,怎么样?”
裴逸凡瞥了一下棋盘。“你确定?”
媛媛下巴一扬。“当然确定!”
裴逸凡轻眨两下眼,又问:“不后悔?”
媛媛冷哼一声“我从不后侮!”
裴逸凡轻叹,“那好吧!”
说著,他伸手越过楚河汉界,到敌军阵营里拿起忍辱负重地躲藏在敌军后方多时的红-预在媛媛目瞪口呆的瞠视下,轻轻放到黑包上“压扁”它,然后给她一个歉然的微笑。
“狗屎!”一回神,媛媛立刻脱口咒骂。
她只顾著要救自己的马,却忘了对方的-镁翘跑来蹲踞在自家后院的草地上虎视眈眈了!
“重来?”裴逸凡谅解地问。
媛媛狠瞪他一眼,继而猛一咬牙。“不用!”
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她一定要……一定要谋杀亲夫,如果一年之后,她还不能嬴他半次的话!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媛媛双眼紧盯在棋盘上寻求补救失误的机会,同时心不在焉地喃喃道:“他既无趣又无聊,还笨得要死,当他是哥哥般看待已经是很抬举他了,要是真嫁给他,三天之后,我就会离家出走啦!”
闻言,裴逸凡不自觉地在唇角轻轻泛起一抹笑意。
“所以说呢……”她拈起黑车,犹豫不决地抓在半空中。“我不是退让,我是怕了他,如果不是二姊喜欢他,我早就把他整得半死了……该死!到底该不该走这个车……”
裴逸凡温柔的从她手里取回黑车放回原位,接著,在媛媛惊愕的目光下,将棋盘转了一个方向。
“这样,”裴逸凡笑道:“你学得多些,想赢我也快些。”
媛媛愣愣的注视著他拿起仅余的黑包放到一个她没有想到的位置上,媛媛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后恍然地“啊!”了一声,并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步?”
裴逸凡笑得更开怀了。“该你了。”
媛媛看著棋盘好一会儿,然后抬眼揪著他。“随时?”
裴逸凡好笑地摇摇头,继而轻叹一声道:“好,随时。”
“太棒了!”
媛媛欢呼一声,随即低下头去认真的思考下一步。
秋风徐徐,吹来落叶两三片,在起伏飞扬中,惊扰了荷花池,引起一波波的涟漪。
柳树俯视著窗内书案旁的一双小儿女,颔首微笑,寒竹摇曳著喁喁私语,寒月苑中寒月楼,孤影不再人成双。
媛媛在嘴里叽哩咕噜喃喃的咒骂著,“他自己忙著算帐,我呢?我要干啥?
啃指甲?数头发?”她怒气冲冲地由书房里冲出来.一半是气夫君死都不肯笞应让她出府去逛逛,而另一半则是气自己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去违背他的心意?管他去伤心、管他去死的!她冉媛媛何曾畏惧过谁、怕过任何事?为什么现在就得那么怕让他伤心、担心他黯然神伤?
真是他妈的!为什么她该死的就是见不得他那张苦瓜脸啊?
瞪著纵身便可跃过的高墙,媛媛不断地咒骂自己,此刻的她,就连裴府豢养的那几条大狼犬都知道最好离她越远越好,免得遭受火山爆发的岩浆波及,可某一位不知死活的家伙,却偏偏不怕死的撞过来。
“么妹,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苏少成开心地嚷著跑过来。“天哪!找你真的很不容易啊!”
好极了,真是祸不单行啊!媛媛骤然翻个白眼,随即猛地转过身来,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瞪著那个不懂得看风向的笨蛋。
“找我干嘛?找死啊?”
苏少成愣了愣,随即又展颜温和地笑了笑。“谁又惹你生气了,么妹?”
媛媛下巴一扬,冷冷地道:“就是你!”
苏少成又是一愣,“我?”他诧异地问:“我才刚来,又怎么惹到你了?”
媛媛先朝他身边前后左右扫视了一圈,才慢吞吞地问:“二姊呢?”
一听见她的问话,苏少成不觉尴尬地轻咳两声,“呃……那个、她……呃……”却呐呐的不知所云。
不会说谎的男人真没趣!
媛媛回身一跃,纵上了柏树的粗枝上坐著,她厌烦地俯望著苏少成。
“快说,到底找我干嘛?”
苏少成仰望著她,也想上去陪著她,又怕她不高兴,踱了两步才叹道:“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像以前一样。”
靠著粗干,媛媛跷起二郎腿摇晃著。
“不苏大哥,永远都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她淡漠地说:“我不想跟你谈光阴如梭那一套,只是要提醒你,我已嫁作裴家媳妇,肚子里怀的是裴家的子孙,我早已为人媳、为人妻,又即将为人母,我永远都不会再是以前的冉媛媛了,你最好不要期待能回到过去的任何时刻。”
苏少成痛苦地抽了一口气。“么妹……”
“苏大哥,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爱你,也不可能会爱你的。”媛媛冷酷却老实,也是必要地再次阐明事实。“从十三岁那年,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记得当时我就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苏少成不甘心地叫著。“为了二妹?”
媛媛无奈的轻叹。“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想呢?其实,如果我真的喜欢你,我们在一起虽然对二姊过意不去,可总比你和二姊勉强在一起,却痛苦一生要好得多吧?这我看得清,问题是,我根本不喜欢你呀!”
苏少成猛摇头。“不,不可能,我有哪样条件不够格?还是我对你不够好?”
媛媛睇视他片刻,而后轻笑,“知道吗?前些日子,我也跟逸凡相公谈到你哩!”她据实说:“现在,我要把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也告诉你……”
苏少成仰首凝望著她等待著。
“你很无聊又无趣,而且……”她耸耸肩。“抱歉,你很笨!”
苏少成的眉宇一皱,开口想抗议,媛媛却摇著手指头阻止他。
“听我说完,嗯?”
苏少成咬咬牙,暂时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谢谢。”媛媛说著,眺望向远方半晌。“其实,所有的解释都是无理的,当我知道你喜欢我,二姊却喜欢你,而我又不喜欢你时,我就曾经深思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三个人相处过的时间几乎一样,为什么二姊喜欢你,我就不喜欢你?”
媛媛无奈的笑笑。“说真的,我一直搞不懂,因为你的条件真的很好,至少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我应该要喜欢你的,不是吗?”
她将眼光转至书房的方向。“直到我嫁过来,成了逸凡相公的妻子,一个破相、独眼、跛脚的男人的妻子,我才终于明白上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原因。”
“我可以说我是因为他的聪明、他的幽默、他的温柔体贴而喜欢他,但别人也有这些优点啊!为什么我就不能选择喜欢别人呢?单从外表而论,别人就比他好太多了,不是吗?”
苏少成无语,可脸上却有著同样的疑问。
媛媛恍惚地笑了笑。“但我就是喜欢他,虽然很难令人相信,但是,当我第一眼见到周围筑著厚而结实的自卫藩篱的他时,我就知道我嫁对人了,没什么原因,我就是知道。”
她垂下眼睇著他。
“其实,你自己想想也可以明白若是喜欢一个人是有条件的,那么,这个喜欢就太不踏实了。譬如,我喜欢他的幽默或温柔,难道有一天他的幽默或温柔不幸因为某种因素而消失了,我就不喜欢他了吗?啊!这种感情也太不可靠了吧?”
“真止的感情应该建筑在心灵的悸动上,不是外表,不是任何条件,只是单纯心灵上的悸动。许多大奸大恶的男人,仍是有女人倾心相爱,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只是因为心为他悸动了,如此而已。”
她歪了歪脑袋。
“如果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上而不喜欢我二姊呢?难道你要告诉我,因为我比二姊漂亮吗?除了这一点,我没有任何地方比二姊出色,但若真是如此,总有一天我的美色会衰退,到那个时候,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闻言苏少成猛摇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也许他真是如媛媛所说的……太笨了。
媛媛轻笑道:“你就是喜欢我,对吧?可是真的很抱歉,我就是无法喜欢你,希望你不要再勉强我,就如同二姊喜欢你,你却老是躲避她的心情一样。或许下辈子,或下下辈子,我们有机会在一起,但是上这一辈子,我却绝不是属于你的,请你了解这一点,好吗?”
“就算是你想办法说服逸凡相公,因他配不上我而休离我,我也不可能和你有什么结果的,明白吗?”
苏少成凝视她许久、许久,而后突然回身就走,嘴里则喃喃自语著,“我需要想一想,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望著他迅速走远,媛媛摇摇头。
“唉!希望他能想得通。”
如冉豪所料想的,辛若雪果然有她肮脏卑劣的想法。
自从重阳过后,那日的难堪场面,教她再也不敢随意出门了,这对喜爱出门,享受崇拜、仰慕眼光的她来讲,简直像最严厉的酷刑。
很快的,她就考虑到,唯有裴逸凡不在了,她才能够高枕无忧,再也不必日日夜夜担心事实曝光。即使知道真相的人说出事实,没有裴逸凡的对质,谁也不能判定她这方面的说法是捏造的。
因此,悄然的,她以金钱与美色诱惑那两个武林中的杀手,好为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却不知道辛大富与柏温田也有著相向的打算。
辛、柏两家在北方的生意,不但即将面临血本无归的下场,最令他们扼腕的人的是刚在北方发展的裴家,竟然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便踩稳了脚步,落实了根基。
而辛柏两家原本在南方的祖业,在外人见不著的暗地里,不但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更欲振乏力,因为在他们居住于京城期间,裴家早已牢牢的掌握了所有的生意网络。
而辛大富和柏温田都明白,这一切全是在裴逸凡的运筹帷喔之下一一成真落实的,因此,他们必须除去裴逸凡,在裴家事业失去主要核心人物,裴仲湖失去独生子的情况下,他们才能乘机东山再起。
而那两个武林人士早已是官府追缉多时的罪犯,对他们而言,多背上一条人命,根本无所谓,只要他们谨慎一点,在暗中动手,事成后立即离去,且来个死无对证,也没有人能硬说事情和辛、柏两家有关。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裴逸凡的媳妇是北方有名的泼辣姑娘,也并非他们不知道她也是武林中人,但在那两个目中无入的杀手口中,冉家堡根本不值得一提,且事实上,他们认为整个江湖中根本无人能奈他们何,只要代价足够,他们连皇帝也敢下手!
于是,这日里,当裴逸凡悄悄的溜出府门,打算替满腹怨怒的小妻子找样能讨她欢心的礼物时,正专注于和裴安讨论少奶奶喜爱事物的裴逸凡,浑然不觉恶毒的魔手已慢慢的伸向他,还兀自在一间间古玩首饰店中,慎选能令媛媛惊喜的礼物。
终于,他在一间古玩店里,看到了一把玲珑玉匕首,主仆俩一致同意这把精致细巧,却昂贵得令人咋舌的小东西,肯定能得到媛媛的喜爱,当裴逸凡亳不犹豫地付出大笔银两,欣喜地踏出古玩店时——
“么妹夫!”
听到那有些凄厉的叫声,裴逸凡不由得皱起头,向时朝声音来源望去,就在他刚侧过身,瞧见冉超惶然的脸孔时,一股诡异的冷风倏地从他的胸口轻柔地掠过,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最后印留在他瞳孔内的是冉氏兄弟急冲过来的影像,而后他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冉超托著裴逸凡软绵绵的身躯,急如星火般地飞进裴府大门,正面迎来的恰巧是愀然色变的媛媛。
她很冷静地迅速转身领路至主宅大屋内的卧室,同时问道:“谁?什么伤?”
“阴山双煞,黑风掌。”
闻言,媛媛全身一震,“来得及吗?”她的声音有些抖颤。
“应该还来得及,几乎在他中掌的下一刻,二哥就先封住了他的心脉,待会儿把毒逼出来就没事了。孙钰在吗?”
媛媛没有回答,只是身形略缓,向路过的下人交代一声后,便领著冉超进入卧室。
“二哥呢?”
“和少成、二妹追他们去了。”冉超将裴逸凡轻放在床浦上,再猛一下扯开他的衣衫,“你公公、婆婆呢?”他皱眉瞪著裴逸凡胸前的一整片乌黑。
媛媛也瞪著同样的地方,“公公陪婆婆上天宁寺烧香去了。”说著,她转而望向也是面呈青黑色的裴逸凡。
冉超离开床边,点燃化妆台边的火烛,然后掏出一把匕首反覆烧灼著。
不一会儿,孙钰和冉云云一起来到,冉超只简单的说了一句,“黑风掌。”
便把匕首交给媛媛。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媛媛颔首接过匕首,冉云云也毫不迟疑地去翻找可以当作绷带的布带,冉超和孙扛则一起上床扶裴逸凡坐著,两入同时在他身后盘膝坐下,并一手扶著面前的裴逸凡,一手抵住他的背部,开始运功逼毒。
半晌后,裴逸凡胸前开始突出一个黑色的肉球,而随著肉球的增大,他胸前的乌黑也逐渐缩小范围。
媛媛和冉云云一人抓著匕首,一人抱著一团布,在床边静候。
又过了片刻,随著冉超点头示意,媛媛不假思索的手起匕首落,一股乌黑的血箭倏然喷出,然后,她扔开匕首,开始在肉球边缘无情地使力挤压著,虽然她早已泪盈于睫,直到鲜红的血流出,直到裴逸凡吐出虚弱的呻吟……
“够了,么妹。”
冉超出口制止,媛媛停下手来,姊妹俩小心翼翼地为依然昏迷的裴逸凡敷药包扎,冉超和孙钰帮忙处理床上的脏污。
良久后,一切终于处理妥当,裴逸凡安稳地呼吸著,媛媛询问地望著冉超,冉超微笑著抚慰道:“他没事了,么妹,你可以放心了。还好我们正好碰上,因而来得及急救,否则,晚一步,他就没救了”媛媛这才吐出一口积郁多时的担忧之气。
冉超又说:“可他还是得躺上好一阵子,二哥有经验,他会开药单,好让么妹夫的余毒排清。你也要替他多补一下,黑风掌虽然全是靠毒伤人,但么妹夫是个斯文人,根本没什么抵抗力,光是中掌时掠过身体的劲道,就够他受了,所以,他内腑中所受的伤,也得靠吃药来治疗。”
媛媛始终没有吭声,只是爱怜地凝视著裴逸凡苍白的脸庞,默默的用衣袖拭去他额上的汗水。
冉超不安地和冉云云互觑一眼,两人都有同样的忧虑,同胞亲兄妹,谁不清楚媛媛的脾气,只是不知她何时爆发而已。
现下?
或裴逸凡清醒后?
抑或裴逸凡痊愈后?
笞案是……:
此刻!
连劝说的机会都没有,人影一闪,媛媛已消失踪影了。冉超有一刹那间的愕然,旋即回过神来掠身飞去。
“二妹,随我来,孙钰,人交给你……还有你照顾!”
跑得气喘吁吁,刚刚才赶回来的裴安,还没踏进房门,便被点名,一时茫然地杵在门口,望著他们消失的方向发愣。
“裴安,来帮我替你们少爷换件衣服吧!”
冉超飞身挡在媛媛的前方。
“么妹,你冷静一点!”
媛媛铁青著脸色挥去一掌,冉超及时避开,媛媛停也不停地飞掠而去,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冉云云身上。
“么妹,先停下来听我说……”
她更惨,连话都来不及说完,就狼狈地躲开毫不留情的一掌。于是,兄妹俩都明白,以媛媛此刻的勃然怒火,恐怕就是爹爹来到,也是熄灭不了的。
而最糟糕的是,他们不敢对她来硬的,因为她是有孕之身,要是一个弄不好,失了手,谁敢负责任?
冉超眼尖,一眼便瞧见远处正往裴府赶去的冉豪、苏少成和冉兰兰,一面在媛媛后面紧追不舍,一面忙著高声呼救。
“二哥,快来啊!么妹气疯了,我们阻止不了,你们快来帮忙啊!”
冉豪等人忙赶过来。
“么妹夫怎么样了?”
“没事了,可是,么妹也失去了理智,”冉超急速地传达现在的情况。“我想,她可能会先去柏家找辛若雪,但她不知道辛若雪现在暂住娘家,届时找不到人,可能会先大闹一场,再转往辛家。而该死的我们又不敢对她怎么样,否则,要是不小心伤著了胎儿,事情可就更大条了!”
飞奔间,冉豪匆促的下了决定。“找机会点她的睡穴!”
“我试过了,很难。”望著前方不顾一切的背影,冉超无可奈何地说:“她知道我们会来这一招,也知道我们不敢伤她,所以,只小心地不让我们挡倒她,其他的,她根本无所顾忌。”
“该死!”冉豪咒骂著。“叫兰兰去请她的公公婆婆来!”
冉超照做,而后又问:“再来呢?”
“再来?”冉豪咬咬牙。“尽我们所能的阻止她闯下大祸!”
在微弱的呻吟声中,裴逸凡逐渐醒转,吃力地睁开眼眸,头一个见到的却是孙钰和冉兰兰焦急的脸孔。
“天哪!你总算醒了,么妹夫!”
张了好几次嘴,裴逸凡才勉强挤出几个粗哑的单音。
“我……怎么了?”
“你被阴山双煞打伤了,可是这个不重要,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要紧的是么妹发狂了,我们又找不到你爹娘,现在只能靠你去阻止她了。”
裴逸凡的眉头立即攒了起来。“她……好,扶我起来。”
孙钰和裴安小心地将他扶了起来,可看著他随时都有可能昏厥的模样,冉兰兰不由得担心地问:“你支持得住吗?”
裴逸凡咬紧牙关,忍住阵阵袭来的晕眩感,努力不让自己再躺回去,甚至再昏迷过去。
“可……可以。”此时就算不可以也得可以啊!
辛府就在西城边儿上,宅高院大,富丽堂皇,极尽奢侈之能事。
可此刻,豪华的辛宅却几乎要成为一座废墟了,东塌一处,西陷一方,在一声娇喝后,又是一角坍方,夹杂著无数惊惧的尖叫和无奈的苦劝。
“么妹,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狗屎!冷静个屁啊!她们差点宰了逸凡相公,你教我怎么冷静?”媛媛狂声怒吼。
老实说,就连冉氏兄弟俩和苏少成都不禁有些畏惧,他们从未见过媛媛如此暴怒、愤恨过,她几乎是六亲不认,脑海里只存在著为裴逸凡报仇的意念。
如果没有他们阻挡在中间,他们真的要怀疑,她是否打算把辛家上下六十余日,包括童椎的幼儿、下人、奴仆统统干掉?
“我知道,么妹,我知道,但是,你不能这么冲动啊!要找也得找罪魁祸首,不能伤及无辜吧?”冉豪耐心地劝道。
“不必找,就是她们!”媛媛愤怒的指著辛大富和辛若雪。“你们在柏家也听到了,不但辛若雪指使阴山双煞去谋害逸凡相公,就连辛大富也因为逸凡相公抢了他们的生意,而起意要除去逸凡相公,你们都听到了,不是吗?”
冉豪还没有回答,辛大富便惊叫了起来,“什么?是谁说的?这事除了我和亲家,根本没有人……”
他陡地噤声,却已来不及,媛媛冷笑地斜睨著他。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都有份!你没有想到柏温田会把一切都推到你的头上来吧?他说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辛大富闻言,脸色大变。“什么?他竟敢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来?屁啦!主意明明是他出的,我只是附议而已,他竟然混蛋的将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媛媛阴森森地扫视著蜷缩在一角的辛府众人。
“我才不管是谁出主意,或是谁附议,反正统统逃不掉,想要人命,就先尝尝自己没命的滋味吧!”最后,她盯著辛若雪冷笑连连。“你也是一样!”
“你……你不能!”辛若雪惊恐地尖叫。“杀人是犯法的,你……你杀了我们,你自己也要坐牢啊!”
媛媛高高的扬起双眉,“啊!对喔!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呢!”她状若恍然地道,待辛若雪脸色一松,她又立即沉下脸。
“所以,我不亲手杀你们,我要你们自杀!”
辛若雪倒抽一口气,“我才不要!”她连尖叫声都有些走调了。
“你会的!”媛媛斩钉截铁地道:“等你尝过分筋错骨法的滋味后,我担保,不用半个时辰,你就会急著自求解脱了!”
一听,连冉豪都变了脸色。“分筋错骨法?你疯了啦!么妹!分筋错骨法连习武之人也没有几个承受得了,你怎么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媛媛淡淡地瞟他一眼。“不这样,他们怎么会自寻解脱呢?”
冉豪的脸色更凝重了。“不行,么妹,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想找他们发泄怒火,可以,但是,你不能真的闹出人命来,否则,我会想尽办法阻止你的。”
“阻止我?来啊!想阻止我就来啊!“媛媛不在乎地哼了哼。“若是伤了我,我倒要看看你的理何在!杀人的你护著,报仇的你却要伤害,意思就是杀人者无罪罗?那倒好,我干脆杀了他们,你就不会阻上我了吧?”
一串歪里说得冉豪一愣一愣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苏少成忙接口道:“么妹,咱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让你先冷静一下,是非曲直,该交由官府来判定比较妥当,所以……”
“放屁!”一声怒骂让苏少成惊得岔了气,媛媛怒容满面地指著辛大富。
“想让官府去治他?你可知道现在的府台大人收了他多少贿赂?治他?府台大人才不想断了自己的财源呢!”她缓缓的放下手臂,冷眼斜睨著辛大富。“更何况,你们让阴山双煞跑了,到时,他来个死不认帐,又能治得了他什么罪?”
苏少成顿时语塞。
“你们是要我就这么放了他,让他日后再买凶来伤害逸凡相公吗?要是下回逸凡相公真的被他害死了?你们……”
媛媛怒目一一扫过冉豪、冉超和苏少成。
“谁要赔我一个逸凡相公,嘎?”
三入面面相觑片刻,冉豪才又谨慎地开口道:“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出一个好办法,让他们……”
“让他们不敢再伤害逸凡相公?”媛媛嘲讽地说:“有你们护著,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冉豪又哑了口,半晌后,冉超才试著道:“至少你要问过么妹夫的意思吧?”
“问他?我为什么要问他?他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媛媛狂傲地大声道:
“就算爹爹在这儿,我自个儿的事还是我自个儿决定,除非爹爹杀了我,否则,没有人可以改变我打定的主意!”
三个人又傻住了,因为他们知道媛媛说的是事实,当她执拗的性子一发作,还真是除了先要她的命以外,再无其他的方法阻止她了。
于是,三人不得已开始考虑!是否要冒著可能伤害到她腹中胎儿的危险,先制住她再说?三人联手,应该可以减少伤害到她的机率吧?
三人互相使著眼色,正想要一起出手,看是否能在一招之内便制住媛媛之际,突然……
“我真的不行吗?”
那声音是如此的虚弱无力,却如暮鼓沉钟般重重地敲进媛媛的耳内,她蓦然转身,一瞧见搭在裴安和孙钰肩膀上的裴逸凡时上立即惊呼一声奔过去,裴安及时闪开,好让媛媛能抱住裴逸凡的腰部,撑住他虚软的身子。
“逸凡相公,你没事了?”
裴逸凡晃了一下,又勉强撑住,他吃力地笑了一下。“没事了。”
媛媛心疼地瞅著他惨白的脸色。“你不该下床的。”
裴逸凡点头同意。“我也这么觉得,你可以扶我回去吗?”
“我……”媛媛迟疑地瞥向辛府众人。“可是……”
“没关系,你想做什么都随你高兴,我可以等你,但是……”裴逸凡似乎颇为谅解地说:“我想,我可能支持不了多久了。”
在一声长叹后,媛媛又自愿被压在他的五指山下了。
“我们回去吧!”
冉氏兄弟和苏少成呆呆地望著相扶相持远去的小夫妻俩好半天。
“这算什么?”冉超突然问。
“奇迹吧!”冉豪喃喃回答。
“就算是奇迹,也发生得太快了一点吧?”冉超又说。
“对,好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冉豪依然喃喃地道。
“不,不是奇迹……”苏少成黯然喟叹。“是么妹的心全在裴公子身上,毫无保留,而且,无可转圆地投注在她的夫君身上了!”
其实,也毋需刻意去想什么办法,光是媛媛一场鸡飞狗跳的大闹,辛、柏两家便已够惊魂丧胆,再也不敢打裴逸凡的主意了。
他们只能乖乖的自己想办法稳住自家的生意,不敢再妄想攀越裴家之上了。
有那么一个凶婆娘在,还有谁敢随便去惹裴家的人哪!
只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辛若雪,她看裴逸凡始终没有揭发真相的意愿,而媛媛又有他来压著,便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刚开始尚好,仅是依照以前的习性,到处招蜂引蝶,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可日子一久,她开始不满人们私底下评论媛媛的美更胜于她的话,虽然这是事实,但她就是无法接受!
可不敢惹那个泼辣少奶奶,她只能另外找出气筒,于是,她开始叨叨絮絮地传播一些有关裴逸凡的难听话。
裴家没有反应,就连媛媛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媛媛产子满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夜里,裴逸凡半夜突然醒来,惊惧的发现妻子不但没有缠住他,甚至连人影都不见了,他心头顿生不安,披衣下床站在窗边等候著。
良久,天色将明的前一刻,顽皮的媛媛终于回来了,一看见他在等候,便吐了吐舌头,忙脱衣上床装睡。
裴逸凡无奈的摇头,然后拿起媛媛扔在桌上的小布包打开细瞧……
天明后一刻,城中柏府突然傅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此后数年间,扬州城中都不见辛若雪的人影,许久后,才由柏府下人的口中,约略传出辛若雪在某个夜里,被某某人剃光了脑袋,见不得人的辛若雪,只能躲起来等待青丝再长长。
没有人怀疑那是谁的杰作,只肯定一件事——
惹龙、惹虎,干万别去惹到裴家少奶奶!
尾声深情厚爱“爹!爹!快来!快来呀!”
刚满八岁的裴柔柔,沿路嚷嚷著冲进杭州城最大一家客栈的南院精舍,慌慌张张地撞开门,一个踉跄,跌进等侍中的怀抱里。
裴逸凡扶边女儿站稳,边叹道:“你娘又做了什么?”
“打架!娘在跟人家打架!”裴柔柔喘息著叫道。“娘说要挖出人家的眼睛,还要打断人家的腿,哥哥正在想办法阻止娘,还叫我赶快回来叫爹去劝娘。”
挖眼睛?打断腿?
脑袋中灵光一闪,裴逸凡突然猜到媛媛可能是碰上什么人了,他忙抓著女儿的手就往外走去。
“快,你娘在哪儿?快带爹去!”
同一时刻,岳阳庙前,围观的人群中,一个颇为英俊潇洒,却带著七分淫邪之气的中年入目不转睛盯著前方的美妇人,一望即知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而那个美得惊人的二十七、八岁妇人,在怒瞪之余,正极力想甩开紧抓住她不放的十岁左右男孩,但男孩却死都不肯放手。
“娘啊!你不要这样啦!老是有事没事就到处找人打架,爹会不高兴的啦!”
“放手啦!你这个小兔崽子。”美妇人怒骂道:“娘才不是乱找他打架呢!
娘是要挖掉他的眼、打断他的狗腿、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娘啊!您又来了啦!”男孩受不了地叫道:“爹说过,您不可以……”
“闭嘴!”美妇人怒喝。“不要又跟我说什么爹说可不可以的!我决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你爹不行,天皇老子来也不行,我……”
“媛媛……”
闻声,美妇人一惊,差点被自己的话噎死,她蓦然回首,就见夫君裴逸凡果然牵著女儿伫立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瞧著她,她不自觉的干笑一声,瞪了瞪出卖她的女儿,再堆起满脸笑容迎向夫君。
“呃……逸凡相公,你怎么也来了?”
裴逸凡没有回答,只是拿独眼瞧向那个中年人,而后者却仍痴望著媛媛,只差一点,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是他,对吧?逸凡相公。”
裴逸凡缓缓的拉回视线,淡然地道:“不是。”
媛媛愣了愣。“逸凡相公,你不用担心,他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一听说我在找他,就忙不迭地躲起来了,这些年来,江湖中始终不曾再见他的形迹,我也以为他会躲一辈子,却没想到他居然又跑了出来,而且还让我遇上了!逸凡相公,这是天注定的,注定他要付出该付的代价!”
裴逸凡依然否认。“我已经说了不是他,你又何必逼我承认呢?”
媛媛窒了窒,又道:“为什么?逸凡相公,你为什么不让我拉你出这口气?”
裴逸凡没说话,一旁的男孩却狐疑地问道:“娘,您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替爹出气?替爹出什么气啊?”
裴逸凡脸一沉。“棋儿,少多嘴!”
裴任棋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可媛媛却不放过这个机会,极力想要赢得儿女的支持票。
“棋儿,你在问娘要替你爹出什么气啊?”她装作没看到裴逸凡的怒容,兀自说道:“你就没想过你爹的眼睛和脚是谁……”
“媛媛!”
在裴逸凡不悦的低斥下,媛媛立刻噤了声,可她知道这样已经够了,因为裴任棋和裴柔柔皆以恍然大悟的眼神互觑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们都明白了。
裴逸凡无奈的叹息。“已经告诉过你们不是,就别多找麻烦了,我们回去吧……”
媛媛没出声,只是和两个同样鬼灵精的儿女互使眼色,只一忽而,三人便有了共识。
于是,媛媛很反常地不再跟裴逸凡举行辩论大会,反而温驯地点点头,伴随他转身离去。
而身后,在裴逸凡看不见的空间里,风起电闪,两个孩子倏然扑向正想唤住媛媛好一亲芳泽的中年男子,玉蛇郎君邵风。
邵风惊讶地猛一抽气,旋即飘身后退闪闭,可裴柔柔与裴任棋却以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旋身转至邵风的侧后方,于是,邵风后退的身形刚好落入他们的攻击范围内。
在众人张口结舌的瞠视下,邵风惨呼一声。
裴逸凡脚步一顿上立即回身,却只来得及看到邵风血流满面地倒地,他的儿女早已乖乖的立在他身后,仿佛他们一直没离开过半步似的。
望著满脸无辜的母子女三人,他哭笑不得地直摇头。
“你们啊……”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看已经有人去帮助邵风了,便也放心地拉著妻子、儿女离去,准备给他们来个终生难忘的惩罚。
觑著裴逸凡平静的神情,媛媛悄悄地问道:“逸凡相公,我不懂,当年你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残缺吗?为什么这会儿要帮你报仇了,你反而不愿意?”
裴逸凡淡淡地瞟她一眼,唇角却悄然泛出一抹微笑。
“没必要了,有你的陪伴、有你的……”他笑得更深浓了。“深情厚爱,我不再觉得自己是残缺的了。”
媛媛愣了愣,随即喜出望外地跳起来。
“啊!你相信我了,逸凡相公,你终于相信我了?”
裴逸凡颔首。“从当年你为我跑到柏辛两家大闹,在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之际,却又轻易地被我阻止了,我就相信你对我的心了。”
媛媛一听上立即愕然。“嘎?那么久了?”
裴逸凡但等不语。
“可……可是……那么久了,你……你居然都没让我知道?”
裴逸凡还是没说话。
“逸凡相公,这你就太过分了喔!害我这么些年来一直战战兢兢的,每次一看到你的苦瓜脸,我就投降……”她忽然顿住,而后惊呼。“喂!你……你是故意的?”
裴逸凡眨了眨眼,媛媛顿时气结。
“你……”
裴逸凡做作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没办法,已经十多年了,你还是没办法赢我半盘棋,该自己检讨了吧?”
“检讨……我……棋……你……”咿咿呜鸣了半晌,媛媛终于认输地颓然垮下双肩。
看样子,这盘棋她永还是赢不了了!